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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tui)市(shi)倒计时(shi)

3月(yue)14日，东方(fang)集团股价封一字跌停板，报收0.92元/股，时(shi)隔近九个(ge)月(yue)再(zai)次回落(luo)至1元红线(xian)之下(xia)。

根据上市(shi)规则，若东方(fang)集团连(lian)续20个(ge)交易日的每日股票收盘价均(jun)低于1元，企业股票可能被上交所终止上市(shi)交易。

作为一家(jia)登陆A股市(shi)场(chang)超30年的老牌上市(shi)企业，东方(fang)集团让投资者担忧的远不止如此(ci)。2024年6月(yue)20日，证(zheng)监(jian)会决定对(dui)东方(fang)集团立案调查，一时(shi)间引(yin)发(fa)轩然大(da)波(bo)。

在(zai)历时(shi)近半年时(shi)间的调查后，东方(fang)集团财(cai)务造假问题逐渐浮出(chu)水面。

2月(yue)28日，证(zheng)监(jian)会通报了东方(fang)集团财(cai)务造假案阶段性调查进(jin)展(zhan)：已初步查明，东方(fang)集团披露的2020年至2023年财(cai)务信息(xi)严(yan)重不实，涉嫌重大(da)财(cai)务造假，可能触及重大(da)违法强制(zhi)退(tui)市(shi)情形(xing)。

最新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shu)》显(xian)示，经查明，2020年至2023年，东方(fang)集团出(chu)于维(wei)持农产(chan)品(pin)贸易市(shi)场(chang)占有率、满足融资需求以及业绩考核等(deng)目的，通过人为增加业务环节(jie)或(huo)虚构业务链条等(deng)方(fang)式，长期开展(zhan)农产(chan)品(pin)融资性贸易和空转循环贸易。

上述虚假销售业务导致东方(fang)集团2020年至2023年年度报告分别(bie)虚增营业收入(ru)38.97亿元、48.65亿元、65.43亿元、8.25亿元，占各期对(dui)外披露营业收入(ru)的25.20%、32.05%、50.44%、13.56%。4年累计虚增营收161.3亿元。

为此(ci)，包括东方(fang)集团及实控人张(zhang)宏伟在(zai)内(nei)的8名责任人被累计处以3900万(wan)元的高额罚款，张(zhang)宏伟本人还因组织、指使从事前述信息(xi)披露违法行为，违法情节(jie)特别(bie)严(yan)重，被终身禁入(ru)证(zheng)券市(shi)场(chang)。

受财(cai)务造假案影响，东方(fang)集团股价近10个(ge)交易日9个(ge)跌停，年内(nei)累计跌幅达55.98%。显(xian)然，留给东方(fang)集团在(zai)A股的时(shi)间已经不多了。

界面资讯致电东方(fang)集团证(zheng)券部，相关负(fu)责人回应(ying)称，目前企业日常生产(chan)经营还在(zai)继续。

值得注意的是，3月(yue)14日，也是东方(fang)集团股价再(zai)次触及1元退(tui)市(shi)红线(xian)的这一天，被终身禁入(ru)证(zheng)券市(shi)场(chang)的张(zhang)宏伟因“身体原因”辞(ci)任民(min)生银(yin)行董事。

民(min)生银(yin)行在(zai)公告中指出(chu)，“张(zhang)宏伟确(que)认与本行董事会、监(jian)事会、高级管理层(ceng)无(wu)不同意见，亦无(wu)任何与辞(ci)职相关事项(xiang)需要通知本行股东及债权人”。

界面资讯注意到，尽管辞(ci)任，民(min)生银(yin)行目前仍是张(zhang)宏伟“东方(fang)系”资本版图中的关键部分。截至去年三季度末，东方(fang)集团持有民(min)生银(yin)行12.80亿股，持股比(bi)例(li)2.92%，位列第九大(da)股东。

张(zhang)宏伟曾经在(zai)接(jie)受采(cai)访(fang)时(shi)直言，“这个(ge)世界是资本的江湖，不是实业的江湖。”结合“东方(fang)系”的资本版图看，张(zhang)宏伟早年借助资本运作构建了横跨金融、农业、地产(chan)、港口(kou)的商业帝国，一度成为“东北(bei)首富(fu)”。

公开资料显(xian)示，张(zhang)宏伟以建筑工程起家(jia)，1984年组建了哈(ha)尔滨(bin)市(shi)东方(fang)建筑工程企业并出(chu)任总经理，随(sui)后赚到第一桶(tong)金。

1994年，改制(zhi)后的东方(fang)集团主营粮(liang)油贸易并登陆上交所，成为黑龙江省首家(jia)完(wan)成IPO的民(min)营企业，也是中国最早实行股份制(zhi)改造并获准上市(shi)的民(min)营企业之一。借东方(fang)集团上市(shi)，张(zhang)宏伟彼时(shi)在(zai)福布斯中国富(fu)豪榜中排名第二，成为“东北(bei)首富(fu)”。

1995年，东方(fang)集团出(chu)资参与国有企业改制(zhi)试点，获得锦(jin)州港（ST锦(jin)港，600190.SH）超30%股份，成为首家(jia)控股大(da)型港口(kou)的民(min)企。截至去年三季度末，东方(fang)集团持股锦(jin)州港2%，位列第六大(da)股东。

张(zhang)宏伟最为得意的投资案例(li)是民(min)生银(yin)行。

1999年，东方(fang)集团通过司法竞拍拿下(xia)深圳前进(jin)开发(fa)企业持有的6000万(wan)股民(min)生银(yin)行股份，从而与刘永好的“新希翼(wang)系”、卢志强的“泛海系”并列民(min)生银(yin)行IPO三大(da)发(fa)起股东。截至目前，东方(fang)集团所持99.42%的民(min)生银(yin)行股份已被质押。

另外在(zai)能源领域，东方(fang)集团旗下(xia)的联合能源集团（00467.HK）系港交所上市(shi)企业，主要业务为上游石(shi)油、天然气，清洁能源及其他能源相关业务。截至去年上半年，张(zhang)宏伟在(zai)联合能源的权益占比(bi)为66.24%。

资金危机早已出(chu)现(xian)

东方(fang)集团爆雷(lei)始于去年6月(yue)。

2024年6月(yue)18日，东方(fang)集团公告称，由于关联方(fang)财(cai)务企业流动性紧张(zhang)，企业16.4亿元存(cun)款遭冻结。上交所紧急(ji)下(xia)发(fa)监(jian)管函，直指相关资金是否被控股股东挪用。

尽管张(zhang)宏伟打算采(cai)取包括但不限于资产(chan)处置等(deng)方(fang)式支撑东方(fang)财(cai)务企业化解流动性资金不足问题，但这并未(wei)打消监(jian)管部门疑虑。

仅(jin)仅(jin)4天后，证(zheng)监(jian)会便以 “涉嫌信披违法违规”对(dui)东方(fang)集团展(zhan)开立案调查。企业时(shi)任总裁(cai)孙明涛，董秘康文杰(jie)等(deng)，还因未(wei)按规定履行关联交易审议程序(xu)及信息(xi)披露义务被出(chu)具警示函。

6月(yue)25日，因为75万(wan)元工程款还不上，总资产(chan)超362亿元的东方(fang)集团被债权人申请重整。

值得一提(ti)的是，东方(fang)集团账面货币资金长期维(wei)持在(zai)30亿元以上，其中2022年末为48.02亿元。东方(fang)集团表面看似资金充裕，却(que)在(zai)2024年爆出(chu)16.4亿元存(cun)款被冻结，陷入(ru)了“有钱却(que)动不了”的资金链危局(ju)。

据统(tong)计，截至2024年上半年，包括货币资金在(zai)内(nei)，东方(fang)集团受限资产(chan)总计达280.99亿元，占总资产(chan)的78.53%，而这些资产(chan)主要用于质押借款。

雪上加霜的是，截至去年三季度末，东方(fang)集团短期借款50.60亿元，一年内(nei)到期的非(fei)流动负(fu)债36.94亿元，也就是说，企业一年之内(nei)需偿还87.54亿元的债务，而彼时(shi)企业账上的货币资金只有13.66亿元。

实际上，东方(fang)集团的流动性问题早有端倪。企业2023年年报曾被出(chu)具“非(fei)标”意见，原因之一就是控股股东的资金问题。

来源：同花顺

资金链吃紧的背后，是东方(fang)集团2021年至2023年连(lian)续三年业绩巨(ju)亏，营业收入(ru)也呈腰斩下(xia)滑态势。

面对(dui)业绩巨(ju)亏和资金链的重压(ya)，东方(fang)集团选择了造假。证(zheng)监(jian)会调查发(fa)现(xian)，2020年至2023年的4年间，东方(fang)集团财(cai)务数据存(cun)在(zai)严(yan)重不实，涉嫌重大(da)财(cai)务造假。

界面资讯注意到，在(zai)涉嫌造假的四(si)年当中，东方(fang)集团前三年营收均(jun)在(zai)百亿元以上，而2023年骤降到60.81亿元。净利润方(fang)面，东方(fang)集团2020年盈利，另外三年合计亏损42.72亿元。

2024年前三季度，东方(fang)集团营收7.29亿元，净利润1.02亿元。

如此(ci)大(da)的财(cai)务数据反差，不得不让人生疑。据多位投资人士对(dui)界面资讯分析，结合已公开的信息(xi)看，东方(fang)集团财(cai)务造假案或(huo)涉嫌虚增收入(ru)、隐瞒关联交易、虚构利润等(deng)行为。其中，企业在(zai)关联财(cai)务企业东方(fang)财(cai)务的16.4亿元存(cun)款被冻结，不排除是流向控股股东，构成非(fei)经营性资金占用。

另据东方(fang)集团3月(yue)6日披露，由于企业流动资金紧张(zhang)，无(wu)法按期将(jiang)临时(shi)补充流动资金的6.29亿元募(mu)集资金归还至募(mu)集资金专用账户。

对(dui)此(ci)，东方(fang)集团说明称，“近几(ji)年，受房地产(chan)市(shi)场(chang)下(xia)行、原材料价格(ge)波(bo)动、消费持续低迷等(deng)影响，企业主营业务持续亏损，融资渠道收窄，资产(chan)处置进(jin)度缓慢导致资金回笼未(wei)达预期，企业债务负(fu)担持续加重，流动资金紧张(zhang)，存(cun)在(zai)债务逾(yu)期、被银(yin)行等(deng)金融机构宣布贷款提(ti)前到期以及诉讼等(deng)情况”。

引(yin)发(fa)连(lian)锁反应(ying)

截至2024年三季度末，东方(fang)集团有股东12.90万(wan)户，较上一季度增加14.11%。随(sui)着企业退(tui)市(shi)几(ji)成定局(ju)，投资者面临较高风险。

上海古北(bei)律师事务所资深证(zheng)券索赔(pei)律师吴立骏对(dui)界面资讯表示，“目前我(wo)们有上百位东方(fang)集团投资者参加了索赔(pei)，凡是在(zai)2024年6月(yue)21日持有东方(fang)集团的股民(min)，可就买入(ru)价与最低卖出(chu)价0.59元之间差价要求赔(pei)偿。”

吴立骏表示，一位当事人就是在(zai)0.59元/股的最低点时(shi)卖出(chu)东方(fang)集团，“他当时(shi)因为担心退(tui)市(shi)，所以彻夜未(wei)眠，忍痛割肉在(zai)最低点，后来没想到股价翻了几(ji)倍(bei)，现(xian)在(zai)又得知还是强制(zhi)退(tui)市(shi)，心理五(wu)味杂陈。”

来源：Choice

界面资讯注意到，自去年7月(yue)东方(fang)集团披露初步重整计划之后，企业股价一度大(da)涨(zhang)。自7月(yue)1日触及0.59元/股的最低点，至11月(yue)8日触及3.74元/股的最高点，期间股价大(da)涨(zhang)超五(wu)倍(bei)。

有意思的是，在(zai)证(zheng)监(jian)会提(ti)醒东方(fang)集团存(cun)在(zai)造假风险后，包括招(zhao)商银(yin)行华夏中证(zheng)1000ETF、摩根两大(da)专业金融机构在(zai)三季度逆(ni)势买入(ru)，进(jin)入(ru)十大(da)股东之列。

某(mou)私募(mu)基金经理对(dui)界面资讯分析道，这背后的逻辑在(zai)于，一方(fang)面，他们可能认为东方(fang)集团虽(sui)有造假风险，但企业核心资产(chan)仍具有一定价值，若后期重整取得进(jin)展(zhan)，股价或(huo)翻倍(bei)增长；另一方(fang)面，当市(shi)场(chang)因风险提(ti)示而过度恐慌而导致股价大(da)幅下(xia)跌时(shi)，或(huo)是逢低介入(ru)的好机会。

“在(zai)此(ci)期间，市(shi)场(chang)上还曾流传东方(fang)集团将(jiang)获得某(mou)大(da)型国企注资的不实消息(xi)，这也在(zai)一定程度上让中小(xiao)投资者跟风买入(ru)而忽视(shi)了潜在(zai)风险。”上述私募(mu)基金经理表示，随(sui)着企业坐实财(cai)务造假，东方(fang)集团不再(zai)符合重整条件，这也浇灭了中小(xiao)投资者最后一丝希翼(wang)。

据悉，东方(fang)集团虽(sui)已于前期推进(jin)预重整，但根据最高人民(min)法院、中国证(zheng)监(jian)会2024年12月(yue)31日发(fa)布的《关于切实审理好上市(shi)企业破产(chan)重整案件工作座谈(tan)会纪要》，由于企业已被立案调查，且存(cun)在(zai)重大(da)违法强制(zhi)退(tui)市(shi)的风险，属于“不具备作为上市(shi)企业的重整价值”的情形(xing)。

吴立骏对(dui)界面资讯表示，按照证(zheng)券法和司法说明规定，在(zai)证(zheng)监(jian)会披露违法违规时(shi)间节(jie)点前持有东方(fang)集团股票的股民(min)都可以申请索赔(pei)，企业控股股东或(huo)实际控制(zhi)人需要承担相应(ying)责任，初步预计索赔(pei)规模在(zai)1-2亿元之间。

值得一提(ti)的是，东方(fang)集团财(cai)务造假的这把大(da)火还波(bo)及了张(zhang)宏伟旗下(xia)的民(min)生银(yin)行。

截至2024年6月(yue)底，东方(fang)集团在(zai)民(min)生银(yin)行的贷款余额约74.04亿元，其中短期借款余额为6.5亿元，一年内(nei)到期的非(fei)流动负(fu)债为45.02亿元，也就是说一年内(nei)需偿还的贷款总额超过50亿元。此(ci)外，企业在(zai)招(zhao)商银(yin)行、龙江银(yin)行、兴业银(yin)行等(deng)多家(jia)银(yin)行到期未(wei)偿还本金合计超17亿元。

东方(fang)集团已就部分贷款进(jin)行延(yan)期续作。如2024年9月(yue)，企业及子企业北(bei)京大(da)成饭店有限企业与民(min)生银(yin)行签署贷款续作协议，涉及金额合计51.52亿元。

在(zai)去年6月(yue)民(min)生银(yin)行的股东大(da)会上，曾有投资者提(ti)问，“东方(fang)集团出(chu)现(xian)流动性问题，对(dui)民(min)生银(yin)行资产(chan)质量影响几(ji)何？”

民(min)生银(yin)行副行长黄红日回应(ying)称，“东方(fang)集团关联授信情况在(zai)我(wo)们去年年报中也披露了，年报中东方(fang)集团在(zai)民(min)生银(yin)行贷款余额有90余亿元，相关贷款担保方(fang)式以房产(chan)抵押、股权质押为主，同时(shi)也追加了实控人连(lian)带责任担保。”

据银(yin)行业内(nei)人士对(dui)界面资讯表示，面对(dui)74亿元的风险敞口(kou)，后期是否面临坏账风险，还有待进(jin)一步观察。

无(wu)独(du)有偶，张(zhang)宏伟旗下(xia)的ST锦(jin)港日子也不好过，该企业亦被查明连(lian)续四(si)年财(cai)务造假。

2018年至2021年，锦(jin)州港开展(zhan)贸易业务虚增营业收入(ru)、营业成本和利润总额，导致2018年至2021年年度报告虚假记载。据计算，四(si)年间企业累计约虚增营业收入(ru)86.24亿元，虚增净利润1.79亿元。

ST锦(jin)港业绩预告显(xian)示，受联营企业长期股权投资减值风险和贸易业务应(ying)收账款、预付款项(xiang)逾(yu)期计提(ti)减值准备影响，2024年度预计巨(ju)亏54亿元至64亿元。

此(ci)外，2024年上半年，联合能源集团营业收入(ru)84.40亿港元，同比(bi)增长35.55%；净利润10.10亿港元，同比(bi)下(xia)滑39.25%。企业股价已跌至0.36港元/股，成为“仙股”。

被推上风口(kou)浪尖的还有审计机构。

作为东方(fang)集团审计机构的大(da)华会计师事务所，在(zai)东方(fang)集团涉嫌财(cai)务造假的四(si)个(ge)财(cai)年中，2020年至2022年间连(lian)续三年出(chu)具了“标准无(wu)保留意见”报告，仅(jin)在(zai)2023年出(chu)具了“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分析人士指出(chu)，作为看门人，后续该所可能为此(ci)承担连(lian)带责任。在(zai)证(zheng)监(jian)会强化“零容忍“态度的背景下(xia)，财(cai)务造假者再(zai)无(wu)侥幸空间。

证(zheng)监(jian)会主席吴清近日在(zai)全(quan)国人大(da)三次会议经济主题记者会上表示，证(zheng)监(jian)会聚焦市(shi)场(chang)关切特别(bie)是投资者深恶痛绝的财(cai)务造假、欺诈发(fa)行、操纵市(shi)场(chang)和内(nei)幕交易等(deng)严(yan)重违法违规行为，依法快查严(yan)惩。证(zheng)监(jian)会将(jiang)会同相关方(fang)面集中开展(zhan)打击上市(shi)企业财(cai)务造假专项(xiang)行动，加大(da)重大(da)典型案件查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