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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气的西村大院

位于成都市青(qing)羊区的西村大院最(zui)符合这(zhe)段表述。这(zhe)是一个覆盖了整个街区的五层建(jian)筑(zhu)，刘家琨为西村设计了一个最(zui)大化的内(nei)部(bu)绿地空间，将建(jian)筑(zhu)绕着最(zui)外边做(zuo)了一个总(zong)长(chang)1.5公里的大围合，并(bing)为骑行(xing)者和行(xing)人设计了既开放(fang)又围合的连续运动路径。人们沿(yan)着有坡度的小径向上，景物在(zai)不停变换。

这(zhe)里围合的其实是一个充满活力(li)的城市空间，其中可以举办各种学问、体育、娱乐、公务(wu)和商业活动，同时又让公众漫步其间，或约友闲聊，或驻足拍照(zhao)，或凭栏远眺。因此，这(zhe)个大型(xing)建(jian)筑(zhu)设施处处流露出成都特有的市井气息。

由(you)于充分考虑到商业元素如何介入生活的问题，刘家琨在(zai)设计之初便制订了开放(fang)式的方案。外围建(jian)立起一个巨大的框架结构，然(ran)后进行(xing)小框架的分隔，剩下(xia)的细化内(nei)容由(you)进驻到大院的商家来(lai)完成。这(zhe)种在(zai)主体规范的情况下(xia)允许局部(bu)不规范、避免整齐划一的思路，正(zheng)是市民生活的一种写照(zhao)，刘家琨称之为“市井立面(mian)”。城市生活的烟火气恰在(zai)于不损(sun)害他人情况下(xia)的自主表达——既混杂又日常(chang)化。

2015年9月，西村大院建(jian)成试(shi)营业之时，周围居民把这(zhe)里当作了一座巨大的“烂尾楼”，但人们越来(lai)越喜欢到这(zhe)里逛。到了2017年春天，每天晚饭(fan)后有将近5万人涌入大院，80%来(lai)自半径5公里以内(nei)的社区。

西村大院获(huo)得“WA中国建(jian)筑(zhu)奖城市贡献奖”，还入选了第15届威尼斯国际(ji)建(jian)筑(zhu)双年展(zhan)主题馆，而(er)刘家琨本人获(huo)得了中国建(jian)筑(zhu)传媒(mei)奖实践成就大奖入围奖。从人气和学术两方面(mian)来(lai)看，西村大院都成功了。

偶然(ran)成为建(jian)筑(zhu)师

1956年，刘家琨出生于一个医生家庭，父母、哥哥、嫂嫂都是医生。他当年在(zai)报考大学时，前三个志愿都与医学有关，到了第四个，他才(cai)按自己的喜好填报了一个据(ju)说跟画画有关的专业——建(jian)筑(zhu)。没想到前三个落选，第四个考中了。

上世纪80年代初，刘家琨暂离(li)成都，来(lai)到重庆建(jian)筑(zhu)工程学院（现与重庆大学合并(bing)）。1984年，他被分配到成都市建(jian)筑(zhu)设计院，令人摸不清楚头脑的是，1987年，他被借调(diao)到四川省文学院，当了两年的专业作家。此后，他又回到成都市建(jian)筑(zhu)设计院。从这(zhe)份最(zui)简单的履历中可以看出，刘家琨似(si)乎是“迫不得已”才(cai)最(zui)终走上了建(jian)筑(zhu)设计这(zhe)条路。然(ran)而(er)，他却成为普利兹克建(jian)筑(zhu)奖的第54位获(huo)得者，也是继王澍之后第二位获(huo)奖的中国建(jian)筑(zhu)师。

如果深(shen)入到这(zhe)位新晋得主的人生过往，似(si)乎可以得出这(zhe)样一个结论，他在(zai)建(jian)筑(zhu)以外的所有投(tou)入都是为做(zuo)好建(jian)筑(zhu)设计所进行(xing)的千般修炼，但又绝非刻意。这(zhe)真是一次妙自天成的建(jian)筑(zhu)悟道之旅。

据(ju)刘家琨回忆，大约在(zai)1993年，他受邀赴上海参加同学举办的个人建(jian)筑(zhu)作品(pin)展(zhan)。看了同学的成果后，他深(shen)受刺激，“我觉得当时击中了我，从那时把精力(li)投(tou)到建(jian)筑(zhu)上来(lai)。”他果断结束了“混迹”建(jian)筑(zhu)行(xing)业的状态，用他的好友画家何多苓话讲：“看了展(zhan)览之后的刘家琨一夜突变，成了建(jian)筑(zhu)人。”1999年，他自立门(men)户开办建(jian)筑(zhu)设计事务(wu)所。

极(ji)具本地意识的设计理念

迄今(jin)为止(zhi)，刘家琨的一半项(xiang)目是在(zai)四川，跟本地打交道最(zui)多。他的第一份独立委托是在(zai)1994年为画家罗中立盖工作室。他从中深(shen)切(qie)地体会到建(jian)筑(zhu)从设计图纸到实物的乐趣。据(ju)他回忆，自己此前极(ji)少有机会面(mian)对一个具体的个人，给他修房子。这(zhe)次极(ji)具个人化的设计使多年来(lai)形(xing)成的建(jian)筑(zhu)观念开始(shi)瓦解。

刘家琨认为，建(jian)筑(zhu)包括两个事，第一就是实用。它跟艺(yi)术不同的地方就是要用，这(zhe)样才(cai)能将别人的生活纳入其中。另一个是要能容纳人的精神生活，他拒绝把房子盖成用来(lai)表达美学风格的建(jian)筑(zhu)。

这(zhe)种实用的观念导致了再生砖的发(fa)明。2008年汶川地震(zhen)发(fa)生后，刘家琨去了灾区，他看到许多因地震(zhen)而(er)坍(tan)塌的建(jian)筑(zhu)废墟，便带着当地工人以这(zhe)些废料为骨料，掺上切(qie)断的麦秸作纤维(wei)，再加进水泥、沙(sha)，做(zuo)成新的砖块造新房。之后，他把再生砖概念扩(kuo)大，城市里拆房子的废料都可成为再生砖的原材料。

刘家琨很擅长(chang)使用普通的建(jian)筑(zhu)材料发(fa)挥神奇的建(jian)筑(zhu)效(xiao)果。在(zai)“西村大院”项(xiang)目中，他广(guang)泛使用了大孔砖和多孔砖，只不过在(zai)砌墙时，他叫工人转了一下(xia)方向，让孔洞朝外，这(zhe)样既可通风，又可挂东(dong)西，吸音效(xiao)果还很好。

对于西村大院的总(zong)体设计思路，刘家琨说：“我会比较关注人的感受，怎么进入，怎么穿行(xing)，要有一条线索。”而(er)对于甲(jia)方来(lai)说，西村项(xiang)目意味着14万平方米、14.5亿元的投(tou)资，当然(ran)想充分发(fa)挥这(zhe)块地的商业潜力(li)。无论是投(tou)钱的甲(jia)方，还是承担(dan)设计的乙方，设计这(zhe)么一个大院子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大胆尝试(shi)，这(zhe)确是一个巨构。但刘家琨始(shi)终把实用性放(fang)在(zai)第一位，这(zhe)种实用性其实是与人紧密相连。他说：“首先我要考虑的是能为周边的居民区带来(lai)什么，给这(zhe)些居民带来(lai)什么。我的任(ren)务(wu)是要做(zuo)一个城市综合体，并(bing)且兼顾公共休闲。”

因此，在(zai)设计之初，刘家琨对大院里的活动场景并(bing)不做(zuo)预先设定，只是根据(ju)大致设定的场地，划分出尺寸不一的区域空间，加添上一些高低不同的混凝土长(chang)凳、吧台、台阶，至(zhi)于在(zai)其中怎么活动、怎么用，自由(you)度全交给市民。

相较于具体的设计，刘家琨更在(zai)乎这(zhe)些公共空间是不是真的能被用起来(lai)。“它不是一个空间的问题，它是权利的问题。”这(zhe)位生长(chang)于成都的建(jian)筑(zhu)师还提供了极(ji)具本地意识的设计。在(zai)西村大院项(xiang)目中，刘家琨引入了自己的“火锅哲学”。他认为，成都平原周围有高山围绕，本地人的生活被环绕、被包围，就有个盆地意识。火锅也是一样，它其实就是一个大容器，里边什么都能装，有很强的包容性。他常(chang)说西村大院就是个“可以什么都往里扔”的火锅，不过不是圆锅，是方锅。这(zhe)个占地约70亩的巨型(xing)“火锅”是个城市综合体，除了没有住宅，几乎没有想不到的功能。这(zhe)个地块四面(mian)环街，房子绕着街道修建(jian)，环形(xing)一圈，各类商铺入驻。

与西村大院的大相比，胡慧姗纪念馆的小显得格外特别。这(zhe)个小小的救灾帐篷式的建(jian)筑(zhu)，是刘家琨自费为一个在(zai)汶川大地震(zhen)中逝去的15岁女孩修建(jian)的粉红色空间。当年刘家琨在(zai)废墟上搜索时，偶然(ran)遇到小女孩的父母，正(zheng)处于极(ji)度痛苦之中，这(zhe)深(shen)深(shen)触动了建(jian)筑(zhu)师。“虽然(ran)它很小，但在(zai)我的设计生涯里仍然(ran)是非常(chang)深(shen)入自己内(nei)心的一件事。我没用手法，就朴素到底。”这(zhe)对于多年从事设计的职业建(jian)筑(zhu)师来(lai)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必须做(zuo)到无我，才(cai)有可能调(diao)动既定套路之外的力(li)量与灵感，也就是动用人的本心。

胡慧姗纪念馆如此微小，西村大院那么庞大，有人问刘家琨在(zai)两者之间如何转换，他说：“如果你只想表达自己的某种风格，就会遇到技术上的困难，但是如果你把对象(xiang)的需(xu)求看得最(zui)重，不管大小，都不是问题。”

在(zai)刘家琨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截至(zhi)目前，完成了三十多个项(xiang)目，其中具代表性的有重庆四川美术学院雕塑(su)系教学楼、胡慧姗纪念馆、水井街酒坊遗址(zhi)博物馆、苏州(zhou)御窑金砖博物馆、二郎镇天宝洞区域改造、建(jian)川博物馆聚落之钟博物馆、鹿野苑石刻艺(yi)术博物馆和西村大院，涵盖了学术和学问机构、城市空间、商业建(jian)筑(zhu)和城市规划等内(nei)容。

正(zheng)如他所说：“我一直渴望(wang)能像水一样，不拘泥于任(ren)何固定的形(xing)式，渗透到当地的环境和场地之中，随(sui)着时间的推移，水会逐渐(jian)凝固，化为建(jian)筑(zhu)——甚至(zhi)有可能演化为人类精神创造的最(zui)高形(xing)式。然(ran)而(er)，它仍然(ran)保(bao)留了那个地方的所有特性——无论是好是坏。”

图源/家琨建(jian)筑(zhu)设计事务(wu)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