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统计局发(fa)布(bu)的(de)最新人(ren)口数据显示(shi)，2024年，中国60岁及以上人(ren)口3.1亿人(ren)，占全国人(ren)口的(de)22.0%；其中65岁及以上人(ren)口2.2亿人(ren)，占全国人(ren)口的(de)15.6%。随着我国老龄化程度持续加深，实(shi)现“老有所养”是民生考题(ti)，更是时代命题(ti)。这不仅(jin)关乎个体生命周期的(de)完满(man)闭环，也(ye)影响着家庭和谐稳定。
然而，部分养老机构(gou)里的(de)坑老陷阱，让(rang)人(ren)从原本希翼“老有所养”变成(cheng)“老来维权”。
“购买(mai)公寓/床位使用权，如果不来住交由机构(gou)管理，每年会有近万元收益返(fan)还(hai)。”“买(mai)1000天住宿权，再送302天。合同期满(man)后，未住天数的(de)本金退还(hai)，送的(de)天数按成(cheng)本价40元一天当利息支付。”
南都记者暗访发(fa)现，近年来，以“养老”为名的(de)投资花样百出。 床位、公寓等涉(she)及产权的(de)服务设(she)施，被部分机构(gou)包装成(cheng)为“投资产品”，有不少(shao)老人(ren)或提早为自己谋划养老生活的(de)社会人(ren)士落入“圈(quan)套”之中。
买(mai)养老床位和公寓还(hai)有收益？多位市民反映自己血本无归
广州市民栗(li)书拿着一份出自黄埔区(qu)人(ren)民法(fa)院的(de)民事判决书，却无奈地摇(yao)头。这份生效于2023年3月10日的(de)判决书显示(shi)，他是胜诉(su)人(ren)，但法(fa)院判处被告景宜控股（广州）有限(xian)企业（简称“景宜”） 向他支付的(de)21万元及相应利息却在近年来迟迟无法(fa)得以实行(xing)。
据栗(li)书回忆，早在2018年，他经朋友先容参加了景宜位于黄埔区(qu)金坑水库一家颐养院的(de)活动。“都是那些老套路，带大家又吃又喝，展示(shi)这里的(de)养老旅(lu)居(ju)有多好，然后大家就动心(xin)了。”栗(li)书告诉(su)南都记者，他从2018年9月到(dao)2019年7月之间，先(xian)后与景宜签订了四份养老服务合同。
其中， 签订于2019年的(de)两份合同约定，栗(li)书总(zong)共分两次购买(mai)所谓(wei)的(de)度假式养老住宿套餐，总(zong)价98100元，共有1000天的(de)住宿权。其中第一份套餐赠送208天住宿权，第二份套餐赠送84天。根据合同显示(shi)，合同期满(man)后，购买(mai)的(de)住宿券(quan)未使用完的(de)天数可原价退款，而赠送的(de)天数可由景宜方面转与其他客(ke)户使用，并按成(cheng)本价40元一天和栗(li)书结算，相当于利息的(de)支付。不过，由于身(shen)体原因，栗(li)书总(zong)共只使用了12天的(de)住宿权。
广州市民邓(deng)莉(li)的(de)父母于2019年花费(fei)12万元在景宜购买(mai)了36个月的(de)养老公寓使用权，并补充了协议将公寓交由景宜方面管理。合同显示(shi)，景宜需要按照购买(mai)总(zong)金额8%的(de)标准作为经营管理收益，每年向邓(deng)莉(li)的(de)父母支付经营管理收益9600元；而 外地来穗的(de)老人(ren)王芳则像栗(li)书一样，花费(fei)了近4万元购买(mai)套餐。
然而，当合同到(dao)期后，无论是栗(li)书、邓(deng)莉(li)父母还(hai)是王芳 都无法(fa)从景宜手(shou)上获得合同许诺(nuo)的(de)本金退款以及所谓(wei)经营管理收益。
面对 退款无果和收益“打水漂”的(de)困境，栗(li)书和邓(deng)莉(li)各自起诉(su)了景宜，希翼通(tong)过民事诉(su)讼的(de)方式解决问题(ti)。栗(li)书和邓(deng)莉(li)告诉(su)南都记者，开(kai)庭时景宜方面直接缺席了庭审(shen)，尽管最终胜诉(su)，但景宜方面从2023年判决书生效至今也(ye)未履行(xing)过判决。即使申请强制实行(xing)，但由于景宜法(fa)定代表人(ren)蓝致华名下未有可供(gong)实行(xing)的(de)财产，因此直到(dao)目前问题(ti)也(ye)无法(fa)解决。
问题(ti)机构(gou)旗下养老公寓已人(ren)去楼空目前仍有保健(jian)品销售(shou)及组织养老旅(lu)行(xing)团业务
面对可能血本无归的(de)局面， 邓(deng)莉(li)和30多位在景宜购买(mai)床位/公寓/会员卡的(de)老人(ren)组了一个维权群。她告诉(su)南都记者，目前包括(kuo)她和栗(li)书在内共有约10人(ren)已起诉(su)景宜要求退款和支付经营收益，但都无果。
南都记者通(tong)过天眼查平台搜索发(fa)现，景宜在2023年和2024年均被黄埔区(qu)市场监督(du)管理局因“通(tong)过登记的(de)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fa)联系的(de)”列为经营异常企业，法(fa)定代表人(ren)蓝致华也(ye)被列为失信被实行(xing)人(ren)，该企业的(de)司法(fa)案件中，仅(jin)因服务合同纠纷被列为被告的(de)案件就有26件。
根据宣(xuan)传(chuan)资料(liao)显示(shi)， 景宜在黄埔区(qu)布(bu)局的(de)养老公寓就有金坑水库的(de)“景宜颐养院”和位于香(xiang)雪国际公寓内的(de)“才颐公寓”两家。其中，揭牌(pai)于2018年的(de)才颐公寓曾被誉为全国首家高端(duan)人(ren)才养老公寓，称“黄埔区(qu)内高层次人(ren)才父母可拎包入住”。而蓝致华彼时在受访时表示(shi)才颐公寓可以“让(rang)（高层次人(ren)才）父母过上一种新的(de)生活方式”。
为进一步了解情(qing)况，南都记者于日前暗访了香(xiang)雪国际公寓。记者对比邓(deng)莉(li)拍摄(she)于2024年1月的(de)照片(pian)时发(fa)现，原作为才颐公寓所在地的(de)E栋目前已完全拆除(chu)才颐公寓原有的(de)门牌(pai)匾，门口刻着“才颐公寓”四个大字的(de)石头也(ye)已被搬走。进入E栋内部，目前建筑内基本处于重新装修后的(de)闲置状态。而南都记者在广州市民政(zheng)局披露的(de)2024年广州市养老机构(gou)基本信息表中，也(ye)没有发(fa)现关于才颐公寓以及景宜旗下其他的(de)养老机构(gou)的(de)登记信息。
才颐公寓所在的(de)香(xiang)雪国际公寓E区(qu)于2024年1月（上）与2025年2月（下）外景对比图(tu)。
邓(deng)莉(li)称，她曾就此事咨询过黄埔区(qu)民政(zheng)局，而得到(dao)的(de)答复是“因消防验(yan)收不过关，景宜已停(ting)止在民政(zheng)部门登记注册养老机构(gou)信息”。
不过，记者在浏览景宜的(de)官方微信公众号时发(fa)现，该机构(gou)仍在运营，并不定时组织会员日活动，甚至还(hai)组织会员以旅(lu)行(xing)团的(de)形式进行(xing)养老旅(lu)居(ju)。其中，最近的(de)一次会员日活动在去年11月24-25日举办，地点就位于香(xiang)雪国际公寓E栋一楼。而今年3月，景宜仍在公众号上发(fa)布(bu)前往(wang)增城白水寨和肇庆封开(kai)的(de)旅(lu)居(ju)团组团通(tong)知。
景宜官方公众号的(de)推送显示(shi)，该机构(gou)仍在组织会员进行(xing)所谓(wei)的(de)康(kang)养旅(lu)居(ju)活动。
邓(deng)莉(li)告诉(su)南都记者，由于 景宜企业的(de)账户处于被冻结的(de)状态，参团老人(ren)的(de)费(fei)用则由销售(shou)在微信上接受私人(ren)转账。
邓(deng)莉(li)提供(gong)的(de)截图(tu)显示(shi)，参团老人(ren)通(tong)过微信转账向景宜销售(shou)支付参团费(fei)用。
广东启源律师事务所南沙分所主任陈辉告诉(su)南都记者， 养老机构(gou)在没有旅(lu)行(xing)社资质的(de)情(qing)况下组织老人(ren)成(cheng)团赴外地进行(xing)旅(lu)居(ju)，存在非(fei)法(fa)经营的(de)嫌疑。而机构(gou)通(tong)过销售(shou)个人(ren)在微信接受私人(ren)转账的(de)方式收款，不仅(jin)大大提高了资金监管的(de)难度，同时 也(ye)可能存在偷税漏(lou)税的(de)行(xing)为。
除(chu)此以外，有老人(ren)也(ye)向南都记者反映景宜有向他们兜售(shou)高价保健(jian)品的(de)行(xing)为。王芳称，自己在工(gong)作人(ren)员的(de)宣(xuan)传(chuan)下，通(tong)过抵扣会员卡内大约6000元的(de)对应天数，从景宜方面购买(mai)了两瓶“进口辅酶Q10”保健(jian)品。不过，南都记者在电商平台搜索发(fa)现，类似产品单价最贵不超过1000元。
在册养老机构(gou)宣(xuan)传(chuan)“投资床位”有外地人(ren)士花费(fei)十(shi)万“入局”
根据民政(zheng)部等七部门于2024年发(fa)布(bu)的(de)《关于加强养老机构(gou)预收费(fei)监管的(de)引导意见》，养老机构(gou)不得作虚假或者引人(ren)误解的(de)宣(xuan)传(chuan)，不得以承诺(nuo)还(hai)本付息、给(gei)予其他投资回报等方式，诱导老年人(ren)或者其代理人(ren)交纳预收费(fei)。
不过，南都记者在调查中发(fa)现，像景宜这种让(rang)市民投入本金购买(mai)养老机构(gou)服务，随后获得所谓(wei)“投资收入”的(de)案例并非(fei)孤例。其中亦有目前登记在册的(de)广州市养老机构(gou)，在通(tong)过宣(xuan)传(chuan)所谓(wei)“床位投资”行(xing)为，吸引市民“入局”。
2024年7月， 李明经熟人(ren)先容，前往(wang) 广州昌(chang)松爱心(xin)养老服务企业重庆分企业（简称“昌(chang)松”）咨询返(fan)利投资项目。一名讲师先容了“床位投资”项目，并明确(que)说明投资款项可退还(hai)。该讲师进一步说明投资细节称，单个床位投资额为十(shi)万元，两万元可投资五分之一床位。当前政(zheng)策下，投资即可享受“一返(fan)二”回报，即投资十(shi)万可额外获得十(shi)万收益，投资五十(shi)万则额外获得五十(shi)万收益，且允(yun)许重复投资。此外，还(hai)有促销活动，投资三张(zhang)床位有机会获得房产奖励。投资床位数越多，返(fan)利速度越快。
在高额回报的(de)吸引及讲师的(de)强烈推荐之下，李明决定投资租赁一个床位：“我当时手(shou)里没有足够的(de)余钱，他们又说十(shi)万元是最合适(shi)的(de)，我就投资了十(shi)万元”。
讲师正在向市民先容昌(chang)松的(de)“投资项目”，可见现场大多是老人(ren)。（受访者供(gong)图(tu)）
在工(gong)作人(ren)员引导下，李明下载了“世纪(ji)昌(chang)松”APP，并了解到(dao)通(tong)过该APP有两种方式获取返(fan)利：一是会员间天数的(de)相互转让(rang)，二是直接提现但需扣除(chu)10%手(shou)续费(fei)。此次交易采取了第一种方式，即李明向收款方转账后，收款方需向其提供(gong)相应天数；若天数不足，则需通(tong)过其他会员转让(rang)，收款方再将收到(dao)的(de)钱款转给(gei)转让(rang)天数的(de)会员。同时，企业鼓励会员推荐新人(ren)投资，推荐人(ren)数越多，返(fan)利速度越快。
不过，当李明要求签订合同时，工(gong)作人(ren)员表示(shi)合同需从广州总(zong)部寄出，建议李明稍(shao)后再来签署。在之后的(de)半(ban)个月里，李明一直没有收到(dao)合同。2024年7月至10月期间，李明每日可获得6至7个天数，每个天数可兑换一百元，通(tong)过会员间天数转让(rang)，他成(cheng)功收回了3万余元。然而，每当李明询问合同事宜时，工(gong)作人(ren)员均以各种理由回避或延迟提供(gong)合同。到(dao)了2024年11月下旬，李明就发(fa)现， “世纪(ji)昌(chang)松”APP上的(de)旅(lu)居(ju)天数竟无法(fa)提现，愿(yuan)意接收积分的(de)人(ren)数骤(zhou)减。
李明的(de)旅(lu)居(ju)积分卡。（受访者供(gong)图(tu)）
李明告诉(su)南都记者，2025年1月，有企业负责人(ren)召集几百位与李明情(qing)况相似的(de)投资者参加年会，并承诺(nuo)一定返(fan)还(hai)本金。年会后企业出台了新规，允(yun)许在月初和月末(mo)的(de)周三进行(xing)提现。如今，李明的(de)账户天数产生速度减缓至每日1—2个天数，且在2月的(de)最后一个周三尝(chang)试提现后，至今仍未收到(dao)钱款。
根据广州市民政(zheng)局披露的(de)2024年广州市养老机构(gou)基本信息表显示(shi)， 广州市昌(chang)松爱心(xin)养老服务有限(xian)企业现地址为白云区(qu)江高镇新楼村前路28号，法(fa)定代表人(ren)为袁君。这也(ye)意味着， 昌(chang)松目前是在民政(zheng)部门进行(xing)过备案的(de)机构(gou)，理应受广州市民政(zheng)局监管。
（应采访对象要求，栗(li)书、邓(deng)莉(li)、王芳、李明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