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的踪迹》,[美] 奈杰尔·罗斯菲尔斯著,陈(chen)珏译,光启书局2025年1月版,332页,89.00元
《大象的踪迹》(Elephant Trails)是资深动物史学者奈杰尔·罗斯菲尔斯(Nigel Rothfels)的作品,通过“盲人摸象”“大象坟墓(mu)”等(deng)许多(duo)生动翔实的传说和历史故事向读者先容了大象,并通过回溯这些传说的历史来源与实际情(qing)况的差异(yi),批判(pan)性地看待人类对大象的诸多(duo)看法。透过大象的踪迹,大家不仅可以看到许多(duo)大象与人类世界(jie)接触的故事,更能引发(fa)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动物们如何(he)在人类主导的生存环境中的适应,交织出(chu)与人类学问相(xiang)互影响(xiang)的历程,为读者从多(duo)物种民族志的角度去理解人类历史提供了很多(duo)素材。
编辑用盲人摸象的故事开篇,看似在讲(jiang)每个人对于大象的认识不同而产生争持,实际上(shang)是在讲(jiang)大家由(you)于自身认知的局限性和习惯(guan)性地主观臆断,而产生偏见。对一般情(qing)况而言,偏见可以提供一个简化的认知框架帮(bang)助大家快速对事物进行分(fen)类和判(pan)断,节省时间和精力。但在学术研究中探讨动物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地位和意义,显然大家需要有更全面、更客观的理解。
作为一个中国学者,书中的一些观点笔(bi)者不敢苟同,比如编辑认为:“如今通行全球的大部分(fen)有关大象的观念可以通过数千年来的欧洲历史来追(zhui)溯。即使象牙贸易现在可能是由(you)亚洲市场驱(qu)动的,但几个世纪以来,大象的生活更多(duo)地取决于西方人而不是东方人的行动和思想。”(第7页)
首先,现存的三种大象都是热带动物,数千年来欧洲并不是大象的自然栖息地,欧洲最(zui)后(hou)的大象蒂(di)洛(luo)斯古(gu)菱齿(chi)象(Palaeoloxodon tiliensis) 也早在距今约8000年前(qian)灭绝(jue);数千年来欧洲对大象的利用仅限于象牙制品和史料非常有限的古(gu)代战象以及近(jin)现代的动物园、马戏团圈养(yang);数千年来欧洲有关大象的很多(duo)观念,也如编辑所说,跟其实际生活状态之间可能存在重大的差异(yi)。
其次,象牙贸易价值链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英国、美国、中国、日本等(deng)都曾是象牙消费(fei)大国,从1850年代到1910年代,伦敦(dun)还(hai)是世界(jie)象牙交易中心,而中国已(yi)经自2017年12月31日起全面禁止(zhi)所有象牙交易,象牙消费(fei)得到有效遏制;此(ci)外,象牙贸易的驱(qu)动也并不仅仅在市场端,而是整个价值链的扭曲。
最(zui)后(hou),东方许多(duo)国家和地区不仅是亚洲象的自然栖息地,还(hai)有着丰富(fu)的象学问,更有着与大象数千年来共(gong)生共(gong)存的模式。当然,最(zui)为重要的一点是,在生态保护的宏大叙事中,无数亚非地区的当地居民默默承担了保护野生大象的生态责(ze)任(ren),牺牲(sheng)了诸多(duo)利益。诸如“大象的生活更多(duo)地取决于西方人而不是东方人的行动和思想”这样的描述(shu)显然有失偏颇。这或许与本书作为大象动物史与学问史研究的一点遗憾有关,中国极为丰富(fu)的史料并未被收集或者呈现,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查阅郝时远(yuan)研究员近(jin)两年连续发(fa)表的《兽之美者:滇象北往与贡象南(nan)来——基于历史民族学的人象伦理关系考察(cha)》系列论文,其中详细地先容了古(gu)代中国与周边(bian)国家有关大象的学问现象与历史脉络。
如果(guo)盲人们能够相(xiang)互交流、分(fen)享各自摸到的情(qing)况,就有可能拼(pin)凑出(chu)大象的大致模样,更接近(jin)事实真相(xiang)。编辑应该也希翼对本书的评价不止(zhi)于夸赞,更在于交流。接下来本文将结(jie)合生态学、人类学的学科视角和田野调查,围绕本书谈谈“大象”的踪迹,供大家交流指正(zheng)。
何(he)为象
书中提及的大象种类非常丰富(fu),从远(yuan)古(gu)的猛犸象到现代的非洲象、亚洲象等(deng)均有涉及,不了解大象的读者可能会产生一些困惑。比如由(you)于数据(ju)库的缺乏,编辑在先容费(fei)城动物园的非洲森林象约瑟芬时,借用野生非洲草(cao)原象姿(zi)势数据(ju)库来描述(shu)到“它鼻子的末端卷了起来,这样一个动作,还(hai)有它耳朵的位置(zhi),表明它感到不安”(47页),并注释数据(ju)库的适用性未必理想。从当代物种分(fen)类(林奈提出(chu)的双名法系统)来讲(jiang),大象不是一个种,而是一个科——象科(Elephantidae) ,现存的大象有两属三种,非洲象属和象属,其中非洲象分(fen)为非洲草(cao)原象(Loxodonta africana)和非洲森林象(Loxodonta cyclotis) 两种,象属中只(zhi)有亚洲象(Elephas maximus )一种。事实上(shang),现存的三种大象除了体型上(shang)的显著差异(yi)外,在行为、性格等(deng)方面也具有较大差异(yi)。
一方面,由(you)于古(gu)人对物种分(fen)类认知的局限、双命名法的提出(chu)(1753年)等(deng)原因,在许多(duo)历史记载(zai)中,不论中外都不会对大象的种类有进一步的分(fen)类,许多(duo)图画(hua)资料中的大象也会成为“亚非混血儿”,甚至是画(hua)家想象中的“象”。比如在拉菲亚战役中,托勒密四世是否真的有用象军和安提古(gu)三世作战?率领的非洲象象军到底是森林象还(hai)是草(cao)原象?大家可以根据(ju)现有常识来猜测判(pan)断。非洲草(cao)原象的体型大于亚洲象,大于非洲森林象;亚洲象更温顺更容易驯化,非洲森林象也相(xiang)对温顺,可被驯化,但容易受惊,非洲草(cao)原象性情(qing)过于暴躁,很少被用于组建(jian)象军。再从战场的描述(shu)上(shang)看,托勒密的非洲象在与更大的印(yin)度象碰撞前(qian)惊慌退缩,并穿过他们身后(hou)的友军步兵(bing)队列,导致队伍混乱。如果(guo)史料记载(zai)无误(wu),大家基本可以推(tui)断托勒密王(wang)国应该是就地驯化了相(xiang)对温顺的非洲森林象作为战象,象军交战的情(qing)形也符合大家当前(qian)对大象性情(qing)的认识。
另一方面,古(gu)人以及如今的当地居民其实更在意的是实用性分(fen)类,比如《本草(cao)纲目》中将植物药分(fen)为草(cao)、谷(gu)、菜、果(guo)、木五部,日常生活中将动物分(fen)为家畜、家禽、野生动物等(deng)类别,对大象亦(yi)然。生态学中有“生活史”这一概念,是指生物从出(chu)生到死亡所经历的全部过程。生活史的研究不仅仅关注生物一系列与生长、发(fa)育、繁殖等(deng)过程有关的特征,更重要的是对其生存策(ce)略(lue)的探究,如何(he)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形成对其生存环境适应的结(jie)果(guo)。如果(guo)将大象按照生活史进行分(fen)类,以是否驯化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为标准,不论非洲象还(hai)是亚洲象,都可以分(fen)为野象、家象、流浪象。
野象是指在自然环境中与当地居民共(gong)存的大象;家象是指驯化后(hou)用于生产、战争、仪式、观赏等(deng)目的的大象;比较特殊的是“流浪象”,在老挝曾有大量的大象被用于伐木场劳作,但伐木场不养(yang)闲(xian)象,当这些大象年老体弱时,万恶的资本就会将它们驱(qu)逐出(chu)去,这形成了最(zui)早的流浪象。如今随(sui)着野生动物保护的不断发(fa)展(zhan),“流浪象”的定义也在不断丰富(fu),比如被环保组织从伐木场拯救出(chu)来并送到保护区的大象、从救助中心放归(gui)野外的救助象等(deng)。与野象不同,它们曾不同程度地被人类驯化,与人类共(gong)存;它们又与家象不同,未来它们的生存策(ce)略(lue)又不得不继续改变(bian),回到自然中与人类共(gong)存,但还(hai)回得去吗?回去又会怎样?
读者在看待人象关系时,也不妨分(fen)别以野象、家象、流浪象的视角代入,或许会有一些更具现实意义的理解。
象的生存策(ce)略(lue)
书中很多(duo)内容都体现了多(duo)物种民族志的视角,讲(jiang)述(shu)了大象在不同历史时期和学问背景下与人类的各种互动。如在古(gu)代战争中作为战争工(gong)具的作用,在宗教仪式中的象征意义,以及在动物园、马戏团等(deng)场所与人类的接触等(deng),展(zhan)现大象与人类之间复(fu)杂而多(duo)样的关系。最(zui)值得一提的是,编辑从大象这一非人类物种的角色和视角来研究和描述(shu)这些跨物种的互动,通过展(zhan)现大象自身的行为特点、社会结(jie)构和情(qing)感世界(jie),以及它们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存智慧等(deng),让读者尝试从大象的角度去理解它们的生活,而不仅仅是把(ba)它们看作是人类观察(cha)和利用的对象。
假(jia)如你是一头野象,你的生存策(ce)略(lue)会是怎样的?在描述(shu)大象赴死之地时,编辑通过《阿拉伯之夜》中的传说故事讲(jiang)述(shu)了大象将狩猎(lie)者辛巴达带到“象牙山(shan)”上(shang)的情(qing)境,认为大象明白人类是贪图它们的象牙,而这里的象牙辛巴达一辈(bei)子都拿不完,因此(ci)希翼他不再去伤害它们。显然这些观点高估了大象的情(qing)感和认知,目前(qian)没有任(ren)何(he)科学证据(ju)表明大象有专门的坟地和死亡前(qian)的仪式,而这些观点实际上(shang)是根植于人类学问当中的。大家在不经意间把(ba)自己融入大象的世界(jie)中,希翼通过共(gong)情(qing)来理解它们,虽然大家经常会误(wu)解它们的意图。现有研究表明,非洲象的象牙平均长度已(yi)经缩短了一半。如果(guo)从多(duo)物种民族志的视角看,会讲(jiang)大象为了避免因象牙而被猎(lie)杀,选择了不长象牙或者缩短象牙。事实上(shang),这种选择可能不是大象的主动选择,而是人类狩猎(lie)的定向选择,使得没有象牙或象牙短的大象获得更高的生存概率和繁衍机会。笔(bi)者并不是想通过这些说明这种视角没有意义,反而正(zheng)是这些观点的存在,使得人象关系的研究不再局限于纯粹的自然科学研究的范畴(chou),让大家开始敬重大象、动物和自然的主体性。
1892年,人们猎(lie)取象牙的插画(hua)。
事实上(shang),原本绝(jue)大多(duo)数野生动物都是怕人的,大家在调研中发(fa)现,对于以前(qian)靠狩猎(lie)为生的当地居民来说,野生动物是非常重要的食物来源。你问他“天上(shang)飞的是什么?”,他会告(gao)诉你“是干巴”(云贵等(deng)地为长时间保存各种肉类,脱水腌制而成的肉制品),你问他“地上(shang)跑的是什么?”,他会告(gao)诉你“是干巴”,你再问他“水里游的是什么?”,他会告(gao)诉你“还(hai)是干巴”,不怕人的野生动物可能早就成了干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取之无度”,他们也会遵循自然规律来制定一套引导生产生活的准则,这在不涉及野生动物贸易、自给(gei)自足的当地生态系统中不仅无可厚非,还(hai)体现着生态智慧。猎(lie)人教会了野生动物要保持小心和警惕,人与野生动物也形成了自然的边(bian)界(jie)。而当下人兽冲突之所以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ti),很大程度上(shang)是因为受保护的野生动物开始失去这种“边(bian)界(jie)”,进而不断威胁到其生境周边(bian)的人类安全与生活,而当地居民常常会因此(ci)报复(fu)野生动物,阻碍野生动物保护。
假(jia)如你是一头家象,你的生存策(ce)略(lue)会是怎样的?编辑先容布丰在《自然通史》中写道:“它们不属于那些大家纯粹为自己的目的而养(yang)殖、消灭或繁育的天然奴隶”(69页),认为大象可以接受自身被奴役,但非常憎恶被囚困,并且为了不增加主人的财富(fu),它们哪(na)怕交配欲望再强烈都会加以抑(yi)制,避免它们成为被时代奴役的物种。但事实上(shang),家象拒绝(jue)繁育、抗拒被世代奴役的理性不过是布丰自己的观点罢了,因为在编辑成书的时代,动物驯化和人类的奴役都是具有争议的话题(ti)。根据(ju)笔(bi)者的研究,即使是被捕(bu)获的小象也很难被真正(zheng)地驯化,成为具有生产力的家象,因为它曾经历过、自由(you)过,只(zhi)有二(er)代象才能被更好地驯化。除此(ci)之外,家象的主人为了避免这些“野象”的后(hou)代们因为近(jin)亲繁殖而衰败,时不时还(hai)需要捕(bu)获新的野象来改良家象的基因,这与藏区牧民非常乐意他们家养(yang)的牦牛被野牦牛带走交配的道理是一样的。
从双向驯化的角度看,家象的生存策(ce)略(lue)未必不如野象,从目前(qian)救助象野化放归(gui)的困难程度就可以窥见一二(er)。
编辑在“最(zui)友好的动物”一章中先容到,在动物园管理者眼中,一头“优雅(ya)、英俊、性情(qing)良善”的大象就是“好大象”,因为这代表它温顺并且好驯化。根据(ju)资料,在布朗克斯动物园(原纽约动物园)的冈达不仅与它富(fu)有耐心和奉献精神的饲养(yang)员建(jian)立了亲密的联系,成为最(zui)和蔼(ai)可亲、性情(qing)温和的大象,似乎还(hai)能对驮载(zai)孩子们这件事乐在其中(157页)。但在有冈达这类温顺的大象的同时,也有不少脾气暴躁的大象杀死饲养(yang)员的案例。笔(bi)者很认同编辑“他们无法想象动物在动物园里能感受到任(ren)何(he)幸福或满足”(145页)的观点,也相(xiang)信(xin)许多(duo)被捕(bu)获的大象是充(chong)满悲情(qing)的。
那什么样的野象是“好大象”?笔(bi)者在调研中,发(fa)现云南(nan)当地居民也会用“好”“坏”来形容野象。据(ju)Z村寨的居民描述(shu),他们村寨附近(jin)共(gong)有两群野象,都是八头。其中一群是很早就来到这边(bian),白天待在保护区的森林中休息,晚上(shang)来农田“偷”吃(chi)完就回到保护区了,村民过去它们也走,“感觉它们还(hai)是有点害羞,因为把(ba)苞谷(gu)偷吃(chi)了”,基本不干扰老百姓干活,这群他们称为“好象”。另一群是2024年1月左右才来的,村民在地里的时候它们一般不下来,但是只(zhi)要人一走开就会马上(shang)到农田里开始吃(chi)庄稼,一旦开始吃(chi)就怎么也赶不走了,“死皮(赖(lai)皮)得很”。如果(guo)是早上(shang)来中午(wu)吃(chi)完的,还(hai)要在附近(jin)找遮荫休息,下午(wu)才走,并且是回到村寨的橡胶地和茶地里,非常干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这群象他们称为“坏象”。两个象群分(fen)别选择在森林和橡胶林休息,很可能是因为象群之间的领地意识导致的,“好象”群来到此(ci)地较早,先占领了人为干扰少的保护区森林作为休息的栖息地,后(hou)来的“坏象”只(zhi)能被迫选择人类活动频繁的橡胶林作为休息的栖息地,并非它们有意识地去干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做一群“坏象”。但通过村民的描述(shu),大家依然可以发(fa)现不同象群大象的“赖(lai)皮”程度是不同的。或许,在人与象的关系中,并不应该用“好”与“坏”来区分(fen),更多(duo)的是适合与否。
谈到适合,那就不得不提与人类共(gong)存的流浪象了。2024年5月,野象谷(gu)的救护与繁育中心的“阿宝”经过行为矫正(zheng)、野化训练后(hou)放归(gui)野外,成为第一头逛过城市、又被放归(gui)自然的亚洲象。但由(you)于它在野象谷(gu)曾经吃(chi)过火龙(long)果(guo),放归(gui)后(hou)它不仅去农田吃(chi)庄稼,还(hai)开始找火龙(long)果(guo)吃(chi),而大象是具有社会结(jie)构和常识传承的。与此(ci)同时,当地很多(duo)村寨因为常年受野象影响(xiang),不断尝试改变(bian)种植结(jie)构,近(jin)两年才学习改种原本不会招惹大象的火龙(long)果(guo)。当下,极具争议的野生动物投喂的同样会有这些担忧,一方面使得野生动物变(bian)得依赖(lai)人类,另一方面使得野生动物失去与人类应有的边(bian)界(jie)感。各种原因产生的“流浪象”因为曾经与人类共(gong)同生活的经历,一定程度上(shang)变(bian)得更加依赖(lai)或仇恨人类。人与自然和谐共(gong)存远(yuan)比想象中要复(fu)杂得多(duo)。
爱德华·威尔逊在《半个地球》中希翼通过保留半个地球的荒野来保护生物多(duo)样性,但荒野并非某种“伊甸园”,也不应是所谓的“保护区”,动物并不会知道由(you)人类政治意志所决定的保护区边(bian)界(jie)究竟在哪(na)里。动物应该在保护区还(hai)是应该在动物园,又或是驯化后(hou)在人类社区,每个人、每只(zhi)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策(ce)略(lue)”。
生态伦理之思——“猎(lie)人回归(gui)”
猎(lie)人可以说是早期熟谙动物行为的动物生态学家。书中不仅先容了猎(lie)人们对动物习性的掌握和利用,还(hai)有在生态伦理层面的思考。猎(lie)人们对狩猎(lie)行为的认识,经历了从“杀死一头大象不同于杀死其他任(ren)何(he)动物”这种 “来自猎(lie)人所需的技巧和勇气,而不是动物的死亡”(107页)的乐趣,到对“尽快杀死动物,缩短受伤猎(lie)物的痛(tong)苦是猎(lie)人的道德义务”(101页)的动物福利视角的变(bian)迁。近(jin)些年来,随(sui)着我国生态环境保护的不断完善,许多(duo)陆(lu)生野生动物种群快速恢复(fu)增长,但虎豹等(deng)野生动物由(you)于处在食物链顶端,种群数量较少、对生境要求更高,部分(fen)地区已(yi)经灭绝(jue)或数量恢复(fu)缓慢。原本的生态系统中由(you)于虎豹等(deng)生态位的缺失导致生态系统失衡,野猪等(deng)陆(lu)生野生动物致害问题(ti)愈加凸显。由(you)于枪支管理等(deng)原因,目前(qian)对野猪的捕(bu)杀更多(duo)是依靠猎(lie)犬与其相(xiang)互撕咬,显然有悖于缩短猎(lie)物痛(tong)苦的道德义务。在生态文明建(jian)设的当下,狩猎(lie)已(yi)经不再是获取食物或者乐趣的方式,更是一种生态调控的手段,“猎(lie)人回归(gui)”(并非提倡狩猎(lie)大象或其他野生动物,而是一种生态调控的理念)时,大家应尽怎样的生态道德义务?
当地时间2024年10月29日,肯尼亚察(cha)沃,大象在野外散步、觅食。
一个地区的大象是否是越多(duo)越好?在社会-自然这一复(fu)合生态系统中,除了要看当地的自然环境承载(zai)量,当地的社会环境承载(zai)量或许更值得关注。当把(ba)大象和狩猎(lie)放在一起,很容易就会想到象牙贸易。编辑在书中先容到象牙的需求和象牙原产国的发(fa)展(zhan)局限性共(gong)同推(tui)动着象牙市场。在象牙贸易这条扭曲的价值链上(shang),捕(bu)猎(lie)者除了通过获取象牙在当地并没有其他生计方式,并且他们获得的利润(run)也远(yuan)不如采购商、贸易商和经销商。与许多(duo)人认知中的大象不同,野象其实是十分(fen)危险的,每年大概有600人被大象杀死,试想,谁愿意每天生活在危险当中呢?或许,在当地居民看来,将威胁他们生产生活的野象狩猎(lie)并通过象牙获取一定的报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即使如今非洲致力于大象的保护,严禁狩猎(lie)大象,但也有当地居民通过用香蕉引诱大象掉下悬崖(ya)摔死的方式来对抗大象对社区的干扰。在象牙价值链上(shang),到底是谁在杀戮大象?事实上(shang),因为承担生态责(ze)任(ren)与享受生态价值的主体存在错位,当地居民和大象其实都是受害者。或许,区域发(fa)展(zhan)不平衡、资源分(fen)配不合理才是真正(zheng)的“杀戮者”。在生态学和人类学的视角下,保护野生动物的同时要兼顾当地居民福祉,通过生态补偿(chang)等(deng)机制尽可能地实现环境正(zheng)义,实现从扭曲的象牙价值链到生态的“象”价值链,才能更好地实现人与自然是生命共(gong)同体这一理念。
2024年6月1日起中国新颁布施行的《生态保护补偿(chang)条例》,旨在调动各方参与生态保护的积极性,推(tui)动生态文明建(jian)设。从人类学和生态学的交叉视角来看,如何(he)探索生物和学问多(duo)样性协同保护的生态补偿(chang)市场机制,拓展(zhan)生态价值实现模式?比如,组织引导受害区当地居民有序开展(zhan)生态狩猎(lie),依法、科学调控野猪等(deng)野生动物种群数量,使得栖息地生境得到优化平衡的同时,存续民族传统狩猎(lie)学问中优秀的部分(fen)。进一步探索通过生态狩猎(lie)和生态旅游获取经济效益,反哺生态保护,协调解决野猪等(deng)陆(lu)生野生动物致害频繁和补偿(chang)资金不足的现实问题(ti)。这样,既通过“猎(lie)人回归(gui)”填补了自然系统中已(yi)经缺失的生态位,又调控了社会系统中生态责(ze)任(ren)和福祉的不对等(deng),促(cu)进环境正(zheng)义。生态文明建(jian)设的当下,如何(he)通过“猎(lie)人回归(gui)”进行生态调控是非常值得思考的,也是大家应尽的生态道德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