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综合报道】编(bian)者的(de)话：“大家都(dou)享受过(guo)‘和平红利’，但欧洲正步(bu)入一个更黑(hei)暗(an)的(de)时代。”3月23日，《纽约时报》的(de)报道援(yuan)引了英国首相斯塔默的(de)这句话。欧盟委员会主(zhu)席冯德莱恩3月19日也在公报中表示：“（欧洲的(de)）‘和平红利’时代早已过(guo)去(qu)，大家依赖的(de)安全架构不再被视为理所当然，欧洲已准备好加紧行动。”当下，地缘政治局势持续动荡，跨大西洋联盟的(de)防务合作裂痕扩大，在欧盟决心用8000亿欧元实现“重新武(wu)装”的(de)同时，各国也在探(tan)讨如何(he)对财政优先事项进行重新排序，并对“和平红利”的(de)高昂代价(jia)展开深刻反思。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的(de)专家，有(you)的(de)表示“和平红利”时代终结(jie)给欧洲社会福利、产业投资和经济发展带来不利影(ying)响，也有(you)的(de)表示，这也许(xu)会推(tui)动欧洲国家做出改(gai)变。
“美国给了欧洲一种虚(xu)假的(de)安全感(gan)”
“欧洲痛苦告别(bie)‘和平红利’。”德国《证交所日报》3月20日报道称，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jie)束以来，美国一直为欧洲“提供军(jun)事保(bao)护”，包括在北约的(de)框(kuang)架下，在欧洲各国建设军(jun)事基地、派遣作战人员、组织军(jun)事演(yan)习、部署(shu)武(wu)器装备等。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这种战后“和平红利”使(shi)得欧洲国家几十(shi)年来每年可以在国防预算上共计节省数千亿欧元，并为其他财政优先事项，如医疗、住房和教育等，释放大量资源。
以法国为例，据法国《巴黎(li)人报》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1953年，法国的(de)军(jun)费(fei)开支曾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de)7.6%。此(ci)后的(de)30余年里，这一比例逐步(bu)下降，并最终稳(wen)定在3%左右。冷战结(jie)束后，法国国防预算持续削减，并在2018年达到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的(de)最低点，占GDP的(de)1.84%。《巴黎(li)人报》评论称：“美国的(de)‘超(chao)级大国’地位给了欧洲一种虚(xu)假的(de)安全感(gan)，让人们误以为战争已成过(guo)去(qu)。”随后，2022年2月俄乌冲突的(de)爆发让情况发生逆转。
那么，这些“和平红利”被用在哪些地方了呢？美国穆迪投资服务企业首席经济学(xue)家马克·赞迪表示，“和平红利”让欧洲释放出经济资源用于私(si)人投资，并使(shi)政府能增(zeng)加对社会福利和金融安全网的(de)支撑。据《巴黎(li)人报》报道，法国将(jiang)这些资金主(zhu)要用于建立和扩展福利国家，包括降低退休年龄（从(cong)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de)65岁降至2010年以前的(de)60岁）、缩短(duan)工作时间（每周35小(xiao)时的(de)法定工作时间2000年被写入法律）、扩大医疗保(bao)障（法国医疗支出患者自付比例逐步(bu)降至全球最低，仅(jin)为7%）等。
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丹麦(mai)从(cong)1994年至2022年将(jiang)用于医疗保(bao)健的(de)资金翻了一番，英国的(de)这一支出也增(zeng)加了 90%以上。在同一时期，波兰的(de)学问和娱乐项目资金翻了一番还(hai)多，捷克则增(zeng)加了教育预算。
“大家的(de)这一代人将(jiang)不再享受‘和平红利’。”法国总统马克龙3月5日在电视讲话中这样表示。《金融时报》刊文称，随着美国威胁(xie)削减对欧洲的(de)支撑，欧洲“正面临严酷(ku)清算”，“‘和平红利’带来的(de)代价(jia)十(shi)分高昂”。
据法国《世界报》报道，为解决现有(you)财政赤字问题，到2029年，法国政府必须通过(guo)削减开支或(huo)增(zeng)加收入实现1000亿欧元的(de)“整改(gai)措施”，这还(hai)是(shi)在不考虑“为可能爆发的(de)战争做准备”的(de)情况下。而法国的(de)国防预算计划从(cong)2025年的(de)500亿欧元提升至2030年的(de)670亿欧元，法国国防部长塞巴斯蒂安·勒(le)科尔尼近日甚至提到了“每年约1000亿欧元国防预算”的(de)目标。
而在德国，3月18日，德国联邦议会通过(guo)了一项财政方案，将(jiang)设立5000亿欧元的(de)特别(bie)基金，以贷款形式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气候保(bao)护措施。此(ci)外，国防、民防、情报部门和网络安全的(de)支出将(jiang)不再受债务上限(xian)的(de)限(xian)制(zhi)。其中，仅(jin)国防预算就将(jiang)额外获得1000亿欧元的(de)资金支撑。
据《金融时报》的(de)估算，如果欧洲国家真的(de)要将(jiang)国防支出提高到占GDP的(de)3.5%甚至更高，这将(jiang)要求欧盟成员国每年额外拨款3870亿美金用于国防。而单(dan)独(du)英国的(de)额外支出将(jiang)为每年350亿美金，这大致相当于该国每年在住房和地方设施方面的(de)总支出金额。
法德重新审视预算优先事项
如何(he)为上述的(de)巨额国防支出提供资金支撑仍是(shi)一个关(guan)键问题。“是(shi)应(ying)该在炮弹还(hai)是(shi)医院、坦克还(hai)是(shi)教师、火箭还(hai)是(shi)道路上花费(fei)更多？又(you)该如何(he)支付：提高税收还(hai)是(shi)贷更多款？或(huo)者两者兼而有(you)之？”《纽约时报》提出了这样一系列问题。
“重整军(jun)备迫使(shi)法国重新审视其预算优先事项。”《世界报》报道称，法国正在考虑采用“零基预算”方法，即每年制(zhi)定预算时从(cong)零开始，重新审视每一笔支出，而非沿用之前的(de)预算方案。相关(guan)官员强调：“大家现在要问自己：在2025年、2026年，大家的(de)优先事项是(shi)什么？”
投资欧洲本土国防工业目前显然拥(yong)有(you)更高优先级。欧盟国防和航天事务专员安德留斯?库比柳斯表示：“强大的(de)欧洲国防工业是(shi)欧洲安全的(de)先决条件……这样不仅(jin)可以确保(bao)大家能做好作战准备，还(hai)可以加强大家的(de)工业基础。”由(you)于欧洲的(de)军(jun)备能力短(duan)期内不足以吸取如此(ci)多的(de)新订单(dan)，有(you)欧洲专家建议，可以通过(guo)“空闲的(de)工业产能”，例如汽车工业，来满足额外的(de)军(jun)工需求。
据《巴黎(li)人报》报道，除了国家军(jun)事安全，法国还(hai)面临着“一大堆必须解决的(de)开支问题”，包括建设新的(de)核电站、交通与供暖的(de)去(qu)碳化、退休人口增(zeng)加与劳动力人口减少、人均寿命(ming)延长导致的(de)医疗费(fei)用上涨等。社会福利和保(bao)障可能是(shi)首当其冲的(de)削减开支领域。德-蒙夏林(lin)称，她重启了15项“支出审查”工作，涉及学(xue)徒(tu)补贴、国家雇员的(de)病假和就业支撑等总计4000亿欧元的(de)年度支出。法国财政部预算司司长梅(mei)拉妮·若(ruo)德尔直言：“大家再也无法负担(dan)一个过(guo)于慷慨的(de)系统。”
不过(guo)，削减社会保(bao)障也会带来后果。英国新经济学(xue)基金会和约瑟夫·朗特里基金会本月早些时候的(de)一份报告分析称，在接受政府健康相关(guan)的(de)通用信贷的(de)人中，有(you)一半的(de)人要么无法给家里供暖，要么拖欠(qian)账单(dan)，要么存在粮食安全问题。报告认为，领取政府福利的(de)人群已经面临所有(you)人口中最高的(de)物质(zhi)匮乏率，削减福利将(jiang)使(shi)社会中一些最贫(pin)困(kun)人群的(de)生活(huo)水平受到很大影(ying)响。
气候保(bao)护方面的(de)支出承诺似乎也变得越(yue)来越(yue)难以遵守。奥地利《标准报》本月早些时候报道称，冯德莱恩宣布放宽对汽车制(zhi)造商的(de)严格排放标准，此(ci)举(ju)刚好与“重新武(wu)装欧洲”在同一周启动。报道认为，欧洲转向所谓“战争经济”的(de)同时，气候保(bao)护似乎成了“输家”。不过(guo)，值得注意的(de)是(shi)，德国5000亿欧元的(de)特别(bie)基金中，也包括1000亿欧元的(de)气候保(bao)护支出。有(you)欧洲经济学(xue)家认为，这可能会推(tui)动德国经济以及整个欧洲朝着“高科技领域和有(you)效的(de)绿色转型”发展。英国预算责任办公室也警告称，国防问题、气候变化问题和健康问题无法被完全拆分开，尤其气候变化正构成重大安全风险，高昂的(de)能源成本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人们——能源安全就是(shi)国家安全。
德国、中东(dong)欧国家或(huo)受影(ying)响最大？
债务压力是(shi)欧洲多国不得不面临的(de)挑(tiao)战。德国巴伐利亚广播电台报道称，《马斯特里赫(he)特条约》中有(you)关(guan)公共债务的(de)标准规定，一个国家的(de)总债务不应(ying)超(chao)过(guo)其GDP的(de)60％。去(qu)年，德国的(de)债务率约为63%，处于欧洲国家中的(de)较低水平。相比之下，法国债务率已经达到115%，意大利接近140%，西班牙刚刚超(chao)过(guo)100%。德国财政部去(qu)年估计，未来10年该国的(de)债务率将(jiang)上升33个百分点。
在对民众征(zheng)税方面，尽(jin)管马克龙称，法国大幅的(de)国防开支增(zeng)长必须在“不增(zeng)加税收”的(de)前提下进行，总理贝鲁也表示不能放弃(qi)法国的(de)“社会模式”，但法国民众普遍(bian)对此(ci)提出质(zhi)疑和困(kun)惑。《环球时报》驻法国记者也能够观察到，尽(jin)管从(cong)政界到学(xue)界，对于法国社会模式的(de)再思考已经启动，但各方说辞都(dou)显得十(shi)分隐(yin)晦。法国《观点》杂志(zhi)报道称，现在法国内部的(de)讨论就像一个“点子市(shi)集”——有(you)人建议动用法国人的(de)储蓄，也有(you)人提出再进行一次高昂的(de)国债发行，甚至有(you)人提出要没收被冻结(jie)的(de)俄罗斯资产，还(hai)有(you)人主(zhu)张借助私(si)人资本。所有(you)这些想法的(de)背后都(dou)隐(yin)藏(cang)着一个真相：没人愿意去(qu)触及那个显而易见的(de)问题——社会开支必须削减。
《观点》杂志(zhi)称，如果想避免削减社会开支，一种简单(dan)的(de)方法是(shi)延长工作时间，现在法国每年平均比经合组织（OCDE）其他国家的(de)劳动者少工作100个小(xiao)时。法国养老(lao)金引导委员会主(zhu)席吉尔贝·塞特表示，在当前的(de)背景下，“应(ying)该尽(jin)快(kuai)提高退休年龄”，但该言论引发了工会的(de)强烈抗议。
法国《费(fei)加罗报》刊文称：“重新武(wu)装与恢复对公共财政的(de)控制(zhi)可以兼容(rong)，但前提是(shi)要建立一个符合21世纪需求的(de)全新高效的(de)模式。”文章分析称，法国的(de)“重新武(wu)装”要想具有(you)可信度，必须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是(shi)建立稳(wen)定而持久的(de)融资基础，这只能通过(guo)将(jiang)福利国家的(de)支出（约占GDP的(de)1/3）转向国防来实现；其次是(shi)将(jiang)军(jun)备重整与经济社会模式重建结(jie)合起来，优先发展生产、工作、投资与创新，恢复公共服务的(de)有(you)效性，并重新调整其与地方政府、企业和公民的(de)关(guan)系。
北京语言大学(xue)一带一路研究院副(fu)研究员董一凡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欧洲国家为追求自身安全不得不大幅度增(zeng)加防务开支，相应(ying)地会压缩维持社会福利、经济稳(wen)定所需的(de)相关(guan)支出，以及减少对未来产业的(de)投资，这意味着“和平红利”时代终结(jie)带来的(de)影(ying)响将(jiang)是(shi)全方位的(de)。
在欧洲内部，哪些国家受到“和平红利”消失的(de)影(ying)响会更大呢？董一凡认为，德国受影(ying)响最大。过(guo)去(qu)，欧洲的(de)“和平红利”为德国带来利好市(shi)场、较低能源成本和全球化分工体系，这些都(dou)支撑着德国制(zhi)造业的(de)优势。如果失去(qu)“和平红利”，德国制(zhi)造业的(de)产业链、供应(ying)链都(dou)将(jiang)受到影(ying)响，加之德国经济衰(shuai)退，通胀和制(zhi)造业成本增(zeng)加，其受到的(de)冲击很可能会更高于其他欧洲国家。
与此(ci)同时，依托于德国产业链上的(de)中东(dong)欧国家也会受到波及。董一凡表示：“中东(dong)欧国家同样面临人口老(lao)龄化和经济放缓等问题。此(ci)外，中东(dong)欧国家毗邻(lin)俄乌冲突战区，导致国家安全面临较大的(de)不确定性。最后，中东(dong)欧国家遭遇难民、投资环境恶(e)化等问题的(de)冲击也非常大。”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xue)法国经济研究中心主(zhu)任赵永升对《环球时报》记者分析说， “和平红利”的(de)消失也可以从(cong)积(ji)极的(de)一面来看待。比如，它(ta)给德国带来整个国家经济运行模式的(de)改(gai)变——当下德国放宽“债务刹车”限(xian)制(zhi)并设立数千亿欧元的(de)特别(bie)基金，这很有(you)可能激活(huo)德国自二战后受到较大限(xian)制(zhi)的(de)军(jun)工产业，并能在短(duan)期内刺激德国经济走出停(ting)滞困(kun)境。此(ci)外，“和平红利”时代结(jie)束也意味着欧洲过(guo)去(qu)80年来处于相对和平富足的(de)时代的(de)结(jie)束，这将(jiang)从(cong)实质(zhi)上推(tui)进欧洲防务自主(zhu)、战略自主(zhu)进程，欧洲人的(de)忧患意识也可能变得更强。
【环球时报驻法国特派记者 尚凯元 环球时报驻德国特约记者 青木 环球时报记者 李迅典 徐(xu)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