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著名的历史老街平江路(lu)，不时(shi)传(chuan)来三(san)弦琴声。跟前些年不同的是，这评(ping)弹(dan)声不仅来自沿街的茶馆(guan)，也来自园区(qu)里的一个个直播间。
二十多(duo)年前，随着苏州大力发展旅游业，评(ping)弹(dan)被打造为苏州的学问名片，平江路(lu)上的评(ping)弹(dan)茶馆(guan)则成为游客驻(zhu)足的地(di)方(fang)。近年来，平江路(lu)各评(ping)弹(dan)社纷纷试水直播，让直播间化身“线上平江路(lu)”，成为苏州评(ping)弹(dan)的又一舞台。如今，直播间让更多(duo)的评(ping)弹(dan)演员获得了展示自己(ji)的机会，也让评(ping)弹(dan)这一地(di)方(fang)剧(ju)种吸(xi)引(yin)了更广泛的观(guan)众。
直播间像大型的空中茶馆(guan)
每周有五到六天，上海评(ping)弹(dan)团的演员刘雯都会在抖音直播间开唱，晚上八(ba)点半，在“雯儿老板(ban)”的直播间，她抱着琵琶自弹(dan)自唱，曲目以传(chuan)统评(ping)弹(dan)为主，有时(shi)也用苏州话翻(fan)唱一些流行歌曲。在她的观(guan)察中，直播间的观(guan)众不同于线下评(ping)弹(dan)演出的观(guan)众，很多(duo)人(ren)对(dui)评(ping)弹(dan)相对(dui)陌生，因此，她会选(xuan)择一些更为耳熟能详的曲目，“比如侯调的《莺莺拜月》，是热度(du)很高的一段曲调，更容易让大家接受，”刘雯说，与(yu)此同时(shi)，她发现用苏州话来翻(fan)唱流行歌，能够吸(xi)引(yin)不少年轻观(guan)众。“像苏州话版(ban)的《声声慢》特(te)别火，很多(duo)年轻人(ren)觉得好听，因而去接触评(ping)弹(dan)，了解这种传(chuan)统的学问。”
郑鸣秋弹(dan)唱苏州话版(ban)《声声慢》
大约10年前，刘雯进入上海评(ping)弹(dan)团。近几年，上海评(ping)弹(dan)团入驻(zhu)抖音平台，此后不少演员们也开启了各自的直播间。两年前，刘雯开始线上直播，起(qi)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后来也逐渐通过(guo)观(guan)众点赞、打赏等获得了直播间网友的认(ren)可和鼓(gu)励。无论是表(biao)演形(xing)式、观(guan)众反馈，还是演出收入，直播间都给演员们提供了一个新(xin)的舞台。
在抖音直播间，有不少像刘雯这样的专业评(ping)弹(dan)演员。上海评(ping)弹(dan)团青年演员郑鸣秋经常直播，在她看来，现场(chang)的表(biao)演受限于场(chang)地(di)条(tiao)件，一般的剧(ju)场(chang)能容纳的听众大概在千人(ren)左右，而在直播间，最高观(guan)看人(ren)数(shu)曾有114 万人(ren)，同时(shi)观(guan)看人(ren)数(shu)超过(guo) 1 万人(ren)，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鼓(gu)励和动力，“直播间为大家传(chuan)统曲艺提供了一个可以充分、自由展示自己(ji)的平台， 让我可以将自己(ji)的愿望(wang)变成现实。”
对(dui)于年轻的评(ping)弹(dan)演员来说，能够加入专业评(ping)弹(dan)院团的机会难得。相当一部分评(ping)弹(dan)学校毕业生的舞台在茶馆(guan)、游船、苏式饭店，参(can)加各种流动演出，而直播给他们带来了更为稳定的机会，礼物打赏也成为主要的演出收入。
每晚在@知弦社 账号上，都有不同专业的评(ping)弹(dan)演员开播
00后组(zu)合@宋一宋二是苏州知弦社的评(ping)弹(dan)主播，从评(ping)弹(dan)学校毕业后，两人(ren)没(mei)能进入评(ping)弹(dan)团，反倒在直播间收获了约18万粉丝。通过(guo)直播，这两个初出学校的00后演员和观(guan)众有更多(duo)的互动，有时(shi)候，线上的粉丝会专程来到他们所在的茶馆(guan)听他们唱。知弦社老板(ban)沈游介(jie)绍，除了传(chuan)统的线下茶馆(guan)以外，知弦社在苏州专门为演员们设立了用来直播的工作室，“直播间像是一个大型的‘空中茶馆(guan)’，大家有来自北京、西安、新(xin)疆各地(di)的粉丝，因为看了大家的直播而来到大家苏州的茶馆(guan)，我想这也是间接在为苏州引(yin)流。”今年已年近八(ba)旬的沈游说道。
00后组(zu)合@宋一宋二已经是抖音上颇受欢迎的评(ping)弹(dan)主播
在沈游看来，和其他曲艺相比，评(ping)弹(dan)的表(biao)演很适合直播间，桌子板(ban)凳、长衫旗袍便足以开演，即使(shi)在直播间，也能完(wan)成完(wan)整的表(biao)演。简单而完(wan)整的表(biao)演也让评(ping)弹(dan)在直播间收获了一众观(guan)众。据抖音发布(bu)的《演艺直播数(shu)据报告》，评(ping)弹(dan)直播是2023年获得打赏收入最高的曲艺类直播；在地(di)方(fang)特(te)色演出类目里，评(ping)弹(dan)也是省外观(guan)众比例较(jiao)高的类目之一，2024年省外直播观(guan)众人(ren)次是省内观(guan)众人(ren)次的3.27倍。得益于直播间，评(ping)弹(dan)这一地(di)方(fang)剧(ju)种已经走(zou)向了越来越广阔的舞台。
线下演出与(yu)线上直播并行
在苏州，评(ping)弹(dan)社边开茶馆(guan)边做直播公会，已经成为当地(di)评(ping)弹(dan)行业发展的一大趋势。对(dui)于评(ping)弹(dan)演员来说，加入直播公会可以获得更多(duo)展示自己(ji)的机会，并且获得一定的经济收益。直播不仅为传(chuan)统评(ping)弹(dan)艺术注入了新(xin)的活力，也为演员们开辟(pi)了更广阔的市场(chang)空间。事实上，在直播刚刚兴起(qi)时(shi)，不少专业评(ping)弹(dan)演员并不支撑这一形(xing)式，如今，经过(guo)几年的发展，他们的态度(du)也发生了转变。
“之前几乎所有评(ping)弹(dan)团的老师早期都是反对(dui)直播的，慢慢地(di)，大家发现参(can)与(yu)直播的演员越来越多(duo)、表(biao)演越来越专业，也意识(shi)到这种趋势无法阻挡。”华年传(chuan)媒的直播公会负责(ze)人(ren)称。在他看来，评(ping)弹(dan)并不是只有在书场(chang)里表(biao)演，才是对(dui)传(chuan)统的传(chuan)承，直播同样是对(dui)评(ping)弹(dan)学问的传(chuan)播，与(yu)此同时(shi)，直播还能给演员们带来额外的收入。正是如此，越来越多(duo)的评(ping)弹(dan)团老师也开始接受直播的形(xing)式，如今，直播公会和评(ping)弹(dan)学校合作，学生可以去直播间实习(xi)，将直播作为未来就业的一种选(xuan)择。
圆子是知弦社的直播运营负责(ze)人(ren)，出生于文艺家庭，对(dui)于评(ping)弹(dan)的发展有自己(ji)的观(guan)察。在她看来，评(ping)弹(dan)和其他剧(ju)种一样，随着上世纪(ji)九十年代(dai)电视媒介(jie)的兴起(qi)而一度(du)衰退，评(ping)弹(dan)行业也面临过(guo)青黄不接的问题。她认(ren)为今天对(dui)于评(ping)弹(dan)和评(ping)弹(dan)演员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时(shi)代(dai)”，直播让评(ping)弹(dan)有了更多(duo)大众化的可能性，也让年轻的演员对(dui)于行业的发展抱有更多(duo)的希望(wang)。接下来，她希(xi)望(wang)能让直播的可看性变得更高，结合演员的个人(ren)特(te)色，打造出不同的风格。
作为最早尝试直播的评(ping)弹(dan)团体，聆韵社热衷将流行元素与(yu)评(ping)弹(dan)结合
作为苏州最早做直播的评(ping)弹(dan)社之一，聆韵社从2019年就开始线上经营，近几年来，聆韵社评(ping)弹(dan)茶馆(guan)的客流增加了三(san)倍多(duo)，新(xin)来的客人(ren)里，多(duo)了很多(duo)年轻人(ren)。如今，聆韵社在苏州有书场(chang)、茶馆(guan)，与(yu)此同时(shi)也运营着自己(ji)的直播账号。老板(ban)凌吉说，直播为观(guan)众和演员都带来了不同于线下场(chang)地(di)的平台，如果说书场(chang)和茶馆(guan)是台前，直播间也讲了幕后的部分，“观(guan)众能够感受到演员的幕后的生活。”在他看来，线上直播和线下演出形(xing)成了互补，对(dui)于评(ping)弹(dan)演员来说，直播间能够给他们带来经验，“评(ping)弹(dan)演员很适合直播间，说学逗唱演对(dui)于演员来说很重要，直播间就像是线上的脱口秀，需要演员回应观(guan)众。”凌吉认(ren)为，评(ping)弹(dan)不可能只依赖扶持，做直播是顺应市场(chang)的挑战(zhan)，线上和线下的结合或许才是评(ping)弹(dan)的出路(lu)。
小众戏曲门类的不断破圈
95后主播戈梽臣，是苏州评(ping)弹(dan)蒋调第五代(dai)传(chuan)人(ren)，父亲戈正平是苏州评(ping)弹(dan)国家二级演员。父子两人(ren)都在短(duan)视频平台直播，戈正平唱的是传(chuan)统曲目，戈梽臣则把传(chuan)统评(ping)弹(dan)技艺与(yu)流行乐(le)结合，如吴语版(ban)《烟花(hua)易冷》，吸(xi)引(yin)了不少观(guan)众从线上走(zou)到线下，去观(guan)看评(ping)弹(dan)演出。
“苏州评(ping)弹(dan)所谓成也苏州话，败也苏州话。因为苏州话方(fang)言，所以曲种受限于江浙(zhe)沪。”戈梽臣坦言，通过(guo)直播平台，他渴望(wang)能吸(xi)引(yin)更多(duo)不同地(di)域(yu)、不同年龄的观(guan)众，如今，在一场(chang)两小时(shi)左右的直播里，他花(hua)一个半小时(shi)唱评(ping)弹(dan)，其中有些便是由吴语创新(xin)的流行歌曲，剩下的半个小时(shi)留给观(guan)众点歌，“我唱流行歌也夹(jia)杂着评(ping)弹(dan)腔，可能算是个人(ren)特(te)色，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很接受，”他说。在传(chuan)统评(ping)弹(dan)之外，戈伊以自己(ji)的方(fang)式演绎流行歌曲，并尝试加入更多(duo)短(duan)视频的热门元素来贴合大众，“可能原本压根不知道什么是评(ping)弹(dan)的观(guan)众刷到了我的视频，如果能让他们对(dui)评(ping)弹(dan)产生兴趣，我想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破圈了。”
“原先的评(ping)弹(dan)相对(dui)中规中矩，除了说书就是唱开篇，现在大家用直播的模式和观(guan)众沟通互动，形(xing)成了新(xin)的演出形(xing)式，”戈正平说，直播中的互动给他带来了启发，他将直播间里的经验带回了茶馆(guan)的评(ping)弹(dan)表(biao)演，在演出时(shi)结合脱口秀、相声的元素，在叙事里穿插了各种内容。原本评(ping)弹(dan)演出全程都讲苏州话，如今，在一场(chang)40分钟的表(biao)演里，戈正平用普通话给大家介(jie)绍评(ping)弹(dan)和串(chuan)词，和来自各地(di)的游客沟通交(jiao)流。
在互联网时(shi)代(dai)，评(ping)弹(dan)作为小众的戏曲门类，如何能让更多(duo)的人(ren)接受？和戈伊一样，很多(duo)评(ping)弹(dan)演员都在思考如何让评(ping)弹(dan)和大众连接。郑鸣秋认(ren)为，抖音给了戏曲一个全新(xin)的展示平台。未来，她打算做更多(duo)尝试，例如制作一些适合抖音传(chuan)播的视频，并设计直播内容，在表(biao)演的基础上为大家系(xi)统性地(di)分享(xiang)一些关(guan)于评(ping)弹(dan)的艺术赏析、发展历史以及一些有趣的典故(gu)。她说，“评(ping)弹(dan)艺术是古老的也是时(shi)尚的，希(xi)望(wang)这门江南学问和海派学问的代(dai)表(biao)性曲艺能在新(xin)时(shi)代(dai)绽放(fang)更多(duo)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