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深夜，长江和记实业有限(xian)企业(si)在港交(jiao)所公告(gao)，宣布(bu)与贝莱德(de)牵头的财团达成原则(ze)性协议，出售其在全球43个港口的核心资产(chan)。
这件事，当时(shi)虽然也(ye)有讨论，但并没有引起全民关注(zhu)。
直到(dao)《大(da)公报》发表评论《伟大(da)的企(qi)业家都是铮铮爱国者》，痛批李嘉诚：助纣为虐，贻害中国和世界。
这才突然引爆(bao)了舆论。
大(da)家的注(zhu)意力基本(ben)集中在巴拿马运河进出口的两个港口上。
巴拿马运河承担了全球6%的海运贸易，其中中国商船占比就高达21%，年贸易额超过4700亿美金……
毫无疑问非常重要，是一带一路的海上咽喉之地。
但那毕竟是万里之外的地方，更值(zhi)得引起关注(zhu)的，或许是家门口的事。
李嘉诚家族旗下的53个港口遍布(bu)24个国家，这次(ci)打(da)包出售给贝莱德(de)财团的多达43个……
也(ye)就是说，其中很可能包括对东(dong)亚更加重要的新加坡、马来西(xi)亚、印尼等(deng)地的港口——中国商船往来马六甲海峡的必经之处。
马六甲海峡有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
它(ta)是沟通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唯一交(jiao)通要道，承担了全球海上贸易25%的份额，是中日韩的能源生命(ming)线，中国85%的运油船要经过这里。
如若李嘉诚出售东(dong)南亚港口此事属实，很可能比出售巴拿马运河港口的影响更大(da)。
未雨(yu)绸(chou)缪总是没错的。
路是走出来的，海路也(ye)不例外。
此时(shi)此刻，一个搁置许久的计划(hua)，或许也(ye)该提(ti)上日程了。
01 改写贸易格局
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前，东(dong)西(xi)方所有的远洋贸易船只(zhi)，走的都是经苏门答腊岛南端→南非好望角(jiao)→西(xi)欧(ou)这条(tiao)线，航线长达1.9万-2.2万公里。
等(deng)于绕了半个地球。
苏伊士运河开通后，这条(tiao)线基本(ben)没人走了，转而从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岛之间的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经过红海直接到(dao)达地中海。
航程减(jian)少了8000-10000公里。
这条(tiao)线走通后，全球海洋贸易更加繁荣，直至今天(tian)。
但这条(tiao)线，理论上可以更短。
东(dong)南亚的大(da)陆部分(fen)，主要由中南半岛、及(ji)由前者延伸出去(qu)的马来半岛组成。
马来半岛以西(xi)是印度洋，以东(dong)就是大家俗称的南洋。其中段非常狭(xia)窄，最窄处只(zhi)有50公里，这里就是著名的克拉地峡。
至少从表面上看，它(ta)的地理优(you)势与巴拿马很相似。
问题在于，即便将这里打(da)通，也(ye)只(zhi)能缩短1000-1200公里航程。
与苏伊士运河缩短8000-10000公里、巴拿马运河缩短5000-15000公里的作用相比，实在是不值(zhi)一提(ti)。
当然，1000多公里海程，差不多是2-5天(tian)的航程，也(ye)不能说它(ta)不重要。
问题是成本(ben)多少，值(zhi)不值(zhi)得花大(da)力气去(qu)凿通运河？
根据泰国《民族报》的说法，早(zao)在17世纪、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前，暹罗那莱王就曾(ceng)提(ti)出开凿克拉运河计划(hua)，试图打(da)通印度洋和南洋，攫取海贸财富。
但当时(shi)技术不成熟，无奈搁浅(qian)。
直到(dao)1914年，耗资1亿美金的巴拿马运河通航，前有苏伊士运河、后有巴拿马运河，两个成功的例子已(yi)经证(zheng)明，技术上的问题已(yi)经攻克了。
彼时(shi)，泰王拉玛五世适(shi)时(shi)再度提(ti)出修建克拉运河计划(hua)，派出专家到(dao)当地考察。
考察的结果(guo)是，地理条(tiao)件并没有想(xiang)象中乐观。
以巴拿马运河为例，看下图，整条(tiao)运河全长81.3公里，人工开凿的长度不到(dao)一半，主体其实还得依靠天(tian)然的河流和湖泊。
而且，这块的地势，基本(ben)上是平坦的。
仅(jin)这两点，就与克拉地峡有很大(da)不同。
巴拿马运河
下面是克拉地峡周边的地形图。
可以发现，当地基本(ben)不存(cun)在径流量足够大(da)的河流，湖泊的面积也(ye)太小，这就意味着需要人工开凿的路线更长。
同时(shi)，东(dong)西(xi)海岸被山地和丘陵阻隔。
这就导致，克拉地峡最窄处虽然只(zhi)有50多公里，但拟(ni)议中的克拉地峡运河长度，至少为102公里，粗略估计其中至少有80公里需要人工去(qu)开凿。
而巴拿马运河全长才81.3公里……成本(ben)差距有多大(da)显而易见。
更关键的是，人为开凿过多，不仅(jin)会加大(da)成本(ben)，还会破坏当地的渔业和生态(tai)。
所以，泰国政府于2015年曾(ceng)预(yu)估，克拉运河仅(jin)前期的修筑成本(ben)，就至少为300亿美金，后期治理环境的成本(ben)同样不低于300亿美金。
说来说去(qu)，就是钱的问题。
泰国与巴拿马、埃(ai)及(ji)本(ben)质上并没有不同，总体上是个贫农国，都无法独自完成如此大(da)的工程。
不同点在于，苏伊士运河和巴拿马运河的性价比，是肉眼可见的高。
所以大(da)国资本(ben)愿意支撑(chi)，前者由英法出资开通运营，后者则(ze)则(ze)长期由美国运营。
而克拉运河呢，不仅(jin)凿通难度和成本(ben)都远比前两者高，而且缩短的航程太短，收益难以抵消前期的开支。
性价比实在是有些低，过去(qu)没有哪个大(da)国资本(ben)愿意冒险。
直到(dao)近(jin)些年，形势才稍(shao)有些不同。
地缘局势越(yue)来越(yue)紧张，“马六甲困局”也(ye)越(yue)来越(yue)现实。
早(zao)在2015年，中泰双方就签订了一份关于克拉运河项目的合(he)作备忘录，划(hua)全长约110公里，宽400米，水深25米。
初步预(yu)计投资280亿美金，最终建造费用或接近(jin)400亿美金。
虽然至今仍(reng)未正式开工，但形势越(yue)来越(yue)不对劲，各方对这一大(da)工程的关注(zhu)也(ye)越(yue)来越(yue)高。
如果(guo)是这种情况，此时(shi)的泰国，无疑将扮(ban)演(yan)曾(ceng)经埃(ai)及(ji)和巴拿马的角(jiao)色，开建运河也(ye)不再是空言无补。
一旦(dan)成功，不仅(jin)泰国能得到(dao)巨大(da)的经济收益，“马六甲之困”也(ye)将在一定程度上解除——全球海洋贸易格局将发生翻天(tian)覆地的变化。
但是，也(ye)不能乐观太早(zao)。
就算解决了钱的问题，还有另一重阻力。
02 另一大(da)阻力
海上贸易如此繁荣，埃(ai)及(ji)凭苏伊士运河每(mei)年能收近(jin)百(bai)亿美金过路费……同样处于东(dong)西(xi)方海上要冲的泰国，要说不眼红是不可能的。
从几个世纪前的暹罗国王，到(dao)现代的几乎(hu)每(mei)一届泰国政府，都会强调克拉运河计划(hua)。
然而直到(dao)今天(tian)，这条(tiao)运河还处在概(gai)念阶段。
听起来，似乎(hu)所有泰国人都希(xi)望有这么一条(tiao)运河，获得更多财富。
但实际上，民间的声音并非如此。
据泰国官(guan)方于2008年8月做的一份民调，全国只(zhi)有28%的民众支撑(chi)修建运河，表示反(fan)对或担忧的则(ze)达到(dao)33%。
之所以如此多人反(fan)对，一方面自然是上文所说的成本(ben)和回报问题；另一方面，则(ze)是老生常谈的宗教和民族问题。
这条(tiao)运河，有可能导致分(fen)裂、甚(shen)至引发战争。
此地虽小，却(que)很复杂，并不稳定。
大(da)航海时(shi)代，并非只(zhi)有欧(ou)洲人跟着殖民队满世界传教，陆地上的阿拉伯人也(ye)在行动，将伊斯(si)兰教往印度和南洋传播。
在这样的大(da)背景中，克拉地峡不再只(zhi)是地理上的概(gai)念，也(ye)成为佛(fo)教和伊斯(si)兰教的分(fen)界线。
这条(tiao)线以南，主要由皈依绿教的马来人控制，北方则(ze)是泰族人的地盘。
问题在于，由于泰族不断往南扩张，占领了分(fen)界线以南的大(da)片土地。
这就导致，宗教和民族的分(fen)界线不再是国境线。
数(shu)百(bai)年来，泰国政府从未放弃推(tui)行“泰化”政策，不断打(da)压南部三府信仰伊斯(si)兰教的马来人。
当地人备受欺压，一直都希(xi)望脱(tuo)离泰国、加入南边的马来西(xi)亚。
这股分(fen)离势力，持(chi)续到(dao)今天(tian)，从未消散。
时(shi)至今日，泰南三府的经济支柱仍(reng)是橡胶种植(zhi)，贫困率是泰国其他(ta)地区的4-5倍……贫富差距扩大(da)，使得当地与中央政府的矛(mao)盾更深。
最近(jin)的一次(ci)暴乱事件发生在2004年，截止到(dao)2024年初，已(yi)经造成5526人死(si)亡。
至少到(dao)目前为止，泰国政府依然在这个弹丸之地驻扎着3万名以上正规军，防止叛乱。
泰南三府是马来人的聚居地
话(hua)说到(dao)这里，已(yi)经很明朗了。
克拉地峡以南，自古(gu)是马来人、穆斯(si)林的聚居地，本(ben)来就与泰族政府离心离德(de)。
如果(guo)在这里修建运河，地理上的分(fen)离将导致当地与泰国形成事实上的分(fen)离，效仿(fang)曾(ceng)经的巴拿马。
这并不是危(wei)言耸听。
1905年，为了修建巴拿马运河，哥伦比亚的巴拿马行省就在美国的支撑(chi)下成功独立了……
前车之鉴就摆(bai)在那。
甚(shen)至，泰国的处境比当时(shi)的哥伦比亚更糟。
一旦(dan)克拉运河通航，泰国是能获得大(da)量财富，但这些财富等(deng)于是从邻国手上抢来的。
届时(shi)，新加坡和马来西(xi)亚将至少损失30%的航运贸易收入，这两者会怎么做？绝对不会坐视(shi)不理。
也(ye)就是说，不仅(jin)有内忧，也(ye)有外患。
03 尾(wei)声
迫(po)于各种压力，2023年10月，泰国在一带一路高峰论坛上又提(ti)出了新的计划(hua)：克拉陆桥。
计划(hua)用铁路沟通印度洋和太平洋。
海上贸易，中途转铁路，然后再转海运？
听起来就不靠谱。
更关键的是，这个项目的成本(ben)高达1.4万亿泰铢（2800亿元人民币），并不比造运河（400亿美金）低。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凿运河。
过去(qu)，因为需要平衡各方势力，以及(ji)资金问题，才导致运河计划(hua)一再搁浅(qian)。
而未来，这些问题在更大(da)的力量博(bo)弈之下，或许将不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