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学巨匠,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创造(zao)了不朽的经典。鲜有人(ren)知的是,他同时也是一位极具力量(liang)的视觉艺术家。绘画是他的庇护所。他以墨水和水彩展现了想象中的城堡、怪物和海景(jing)的诗意视角,和他的文学作品一样富有诗意。他的作品启(qi)发了浪漫主义和象征(zheng)主义诗人(ren),并影(ying)响了包括(kuo)超现实(shi)主义者在内的许多艺术家。梵高曾称其为“惊人(ren)之作”。
澎湃资讯获悉,3月(yue)21日起(qi),“惊人(ren)之作:维克多·雨果的素描”将在伦敦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RA)举行。从早期的漫画和旅行创作、到他戏剧化的风景(jing)画以及对抽象的实(shi)验。展览(lan)汇集了精(jing)美的纸上作品,铺陈开文学之外的雨果。
1879年,维克多·雨果,法国凡尔(er)赛宫国家博物馆藏(cang)(非此次(ci)展品)
朱丽叶·德鲁埃(Juliette Drouet)是雨果长(chang)达半(ban)个世纪的情(qing)人(ren)。在雨果与妻子共度(du)时光、她独自等待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便是雨果的绘画。1847年,她在一封写给雨果的信中表达了对他下一次(ci)相会的期待:“在等待幸福时刻到来(lai)的过程(cheng)中,我(wo)凝视着你在我(wo)家创作的一幅幅精(jing)美画作,我(wo)张(zhang)大(da)的嘴(zui)巴,睁(zheng)大(da)的眼睛,就像(xiang)圣(sheng)但尼门(Porte Saint-Denis,一座法国凯旋门,位于巴黎第十区圣(sheng)但尼郊区街附近)一样宽。”
维克多·雨果,《两座城堡》,1850年
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展出的雨果绘画作品,的确(que)让人(ren)大(da)开眼界、惊叹不已。在雨果生前(qian),他的绘画鲜有公开展出,但对于熟悉他的读者而言,其艺术天赋并不令人(ren)惊讶,他写作中便蕴含着鲜明的画面感。梵高曾表示,在阅读《悲惨世界》之后,他看待风景(jing)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这些景(jing)象让他联想到“雨果书页中的画面”。
维克多·雨果,《带鸟的镜子》,1870年
正是梵高在写给他兄(xiong)弟的信中提到的“雨果笔下令人(ren)惊叹的事物”,成为了此次(ci)展览(lan)的灵(ling)感来(lai)源。展览(lan)由皇家艺术研究院的莎拉·利(Sarah Lea)策展。在策展人(ren)看来(lai),“当你亲眼看到时,(雨果的绘画)真的是最(zui)非凡的。由于这些墨迹和纸张(zhang)极易受(shou)到光线损害,每次(ci)展出后,必须至少放置在黑暗中五年才能再次(ci)展览(lan)。”
维克多·雨果,《老鼠塔(ta)》,1845年
此次(ci)展览(lan)的许多绘画作品由雨果故居(ju)博物馆(Maisons Victor Hugo)借展,该机构负责管理(li)位于巴黎的雨果故居(ju)博物馆,以及位于根(gen)西岛的欧特维尔(er)别墅(Hauteville House)。雨果曾在欧特维尔(er)别墅度(du)过长(chang)达14年的流亡生涯(ya)(1856年起(qi))。此外,部分展品来(lai)自法国国家图书馆(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而英国收藏(cang)的少量(liang)雨果绘画——包括(kuo)大(da)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和曼彻(che)斯特约翰·赖兰(lan)兹图书馆(John Rylands Library)的藏(cang)品——也在此次(ci)展览(lan)中展出。
朱尔(er)·鲁夫出版社版《悲惨世界》封面
这些绘画涵盖多种风格和表现方式。其中,《瞧,律法》(Ecce Lex,1854)是一幅令人(ren)不安的作品,描绘了一名头罩遮(zhe)面的男子被吊(diao)死在绞刑架上。雨果以此回应1854年因谋杀案(an)在根(gen)西岛被实行死刑的约翰·塔(ta)普纳。他允许该作品的印刷品流传,舆(yu)论受(shou)到强烈震动,最(zui)终(zhong)约翰·塔(ta)普纳成为最(zui)后一个在根(gen)西岛被处(chu)决(jue)的人(ren)。五年后,雨果再次(ci)公开这幅作品,并更名为《约翰·布(bu)朗》(John Brown),以抗议美国废奴主义者约翰·布(bu)朗被绞死的事件。
这类具有鲜明立场(chang)的作品,正符合雨果一贯反对死刑的立场(chang)。他自1829年的首(shou)部长(chang)篇小说《一个死囚的最(zui)后一天》起(qi),便一直投身于反对死刑。然而,他那些更为抽象、看似稍(shao)纵即逝的素描,同样极具感染力。
维克多·雨果 ,《瞧,律法》,1854年,钢笔和棕色墨水洗画、石墨铅笔、黑色墨水和木炭(tan)在纸上创作,50.8 x 34.9cm
本次(ci)展览(lan)共展出70余幅画作,这一数量(liang)仅占(zhan)已知雨果绘画总数的极小部分——目前(qian)已确(que)认的雨果绘画作品超过4000幅。策展人(ren)莎拉·利(Sarah Lea)表示:“他一直保留着这些看似边(bian)缘化的速写与碎片般(ban)的手稿——显然,对他而言,这些作品都极具意义。”
她指出:“雨果的绘画实(shi)际上是一种思考和自我(wo)表达的方式。”他并不遵循任何流派或风格。他在艺术批评上的一个著名观点是:如果库尔(er)贝自称是现实(shi)主义者,那为什(shi)么在他的街景(jing)绘画中没(mei)有狗粪?
维克多·雨果,《根(gen)西岛卡斯克特的灯塔(ta)》,1866年
展览(lan)以“写作与绘画”开篇,探讨雨果的艺术与文学作品之间的关系。这两者是雨果并行的创作轨迹。对雨果来(lai)说,写作与绘画在象征(zheng)结构上有着重要的共通性,基于自然和时间的概(gai)念,这些概(gai)念支撑着他对历(li)史、学问和人(ren)性的态度(du)。这些视角体(ti)现在一些主题(ti)中,如废墟和山脉,或对巨大(da)与微小尺度(du)之间差(cha)异的兴趣,正如那幅神秘的《蘑菇》(1850年),描绘了一只巨大(da)的人(ren)形蘑菇。
维克多·雨果,《蘑菇》,1850年
第二部分“观察与想象”聚焦于艺术家的绘画过程(cheng),展示精(jing)细铅笔、湿墨水等各(ge)种材料(liao)。在此,雨果笔下的风景(jing)和建筑是他观察生活(huo)所得(de)。而在《花边(bian)与幽灵(ling)》(约1855-1856年)中雨果故意使用非手工可控的方法(如墨迹、摩擦(ca)、浸墨的蕾丝印痕、水洗),反映了他对非理(li)性、灵(ling)性主义等现象的兴趣。从详细的地形研究到完全抽象的墨迹,在建筑和风景(jing)之中,发展出具象与抽象交替的艺术语言。
维克多·雨果,《花边(bian)与幽灵(ling)》,约1855-1856年
接下来(lai)的“幻想与现实(shi)”探讨雨果对城堡持久的痴迷。雨果通过记忆、观察和想象,描绘了各(ge)式城堡,既有浪漫色彩,有时甚(shen)至是多彩的,例如《欢(huan)乐的城堡》(约1847年);也有令人(ren)毛(mao)骨悚(song)然、荒(huang)凉的城堡,如《维安登镇与石十字》(1871年)。在这一主题(ti)中,雨果常常通过正负形轮廓(kuo)来(lai)创造(zao)色调对比。这一部分还探讨了雨果与版画的互动。展览(lan)中一幅由法国雕刻家福尔(er)图内·路易斯·梅奥尔(er)(Fortuné-Louis Méaulle)创作于1875年的1米宽版画,重现了雨果最(zui)宏大(da)的画作《十字城堡》。
维克多·雨果 ,《快乐的城堡》,约1847年
或许人(ren)们会认为,以雨果的绘画技艺,理(li)应为自己的小说配上插图。毕竟(jing),与他同时代(dai)的英国作家威廉(lian)·梅克比斯·萨(sa)克雷(W. M. Thackeray)坚持为《名利场(chang)》(Vanity Fair)等作品配上自己笨拙的插画,尽管其技艺远逊(xun)于雨果。然而,在雨果的大(da)部分创作生涯(ya)中,他似乎更愿意请他人(ren)来(lai)为自己的小说做插图。
尽管如此,英国作家格雷厄姆·罗布(bu)(Graham Robb,1958年生)——其雨果传记即便在法国评论界也被视为权威之作——认为:“雨果的许多绘画看起(qi)来(lai)就像(xiang)是他小说和诗歌的插图。他的文字与绘画并非总是直接相关,但显然出自同一人(ren)之手。”
维克多·雨果 ,《幻象船》,1864-1866年
偶然性在雨果的创作中扮演着越来(lai)越重要的角色:他常常在纸上洒下墨迹,然后从斑点中勾勒(le)出形状,或者沉浸于类似自动绘画的过程(cheng)——这与他在女儿莱奥波尔(er)丁(Léopoldine)去世后受(shou)招魂术影(ying)响而尝试的自动书写颇为相似。他的绘画媒介有时取决(jue)于手头的材料(liao):咖啡渣、烟(yan)灰,甚(shen)至牙膏都曾被他用作墨水的替代(dai)品。
维克多·雨果,《通过蜘蛛网看维安登城镇》,1871年
“尽管我(wo)们通常认为他的伟大(da)小说是整体(ti)严密的巨著,但他创作的一切其实(shi)都带着某种随(sui)意和不羁(ji)的特质。”格雷厄姆·罗布(bu)说道(dao),“在奥特维尔(er)别墅(Hauteville House)顶层的‘瞭望台’书房里写作时,他会随(sui)手将手稿纸张(zhang)抛向花园。而这种随(sui)性也体(ti)现在他对笔误的欣赏,以及在绘画时使用食物残(can)渣、唾液,甚(shen)至各(ge)种难以想象的材料(liao)。直到最(zui)近,尤其是法国评论界,仍有人(ren)认为他这种看似轻率、近乎幼稚的行为令人(ren)尴尬。但他喜欢(huan)挑(tiao)战(zhan)常规。他的整个职业生涯(ya),几乎在各(ge)个方面都是逆流而行的革命性实(shi)践。”
维克多·雨果,《月(yue)光下的维安登城镇与城堡》,1871年
最(zui)后部分回归开篇的自然主题(ti),聚焦雨果的主旋律——海洋。自然和海洋,一直是雨果的著作和绘画的主要灵(ling)感来(lai)源,特别是在他流亡海峡(xia)群岛期间。正是在这里,他写了《海上劳动者》(Toilers of the Sea,1866年),小说中有暴风雨的大(da)海、沉船和海怪。雨果也鲜有地为《海上劳工》(Toilers of the Sea,1866年)配插图——展览(lan)展出了他用墨水和水洗技法精(jing)心绘制的那只致命章鱼,这正是雨果文学与绘画直接交汇的例子。
维克多·雨果,《章鱼》,1866–1869年
但对雨果而言,绘画仍主要是一种私(si)人(ren)活(huo)动,并且像(xiang)他的许多文学作品一样,蕴含着浓厚(hou)的个人(ren)神话色彩。他曾计算出自己的受(shou)孕日期——1801年6月(yue)24日(24.6.01),并将这一数字作为《悲惨世界》中冉·阿让的囚犯编号。同样,他也常在绘画中隐藏(cang)自己的名字或姓名缩写。
直到雨果去世三年后(1888年),他的绘画才得(de)以正式展览(lan),并广泛获得(de)认可。策展人(ren)莎拉·利指出:“从那次(ci)展览(lan)开始,象征(zheng)主义诗人(ren)及与他们相关的艺术家便对他绘画中更具诗意和神秘色彩的元素产生了兴趣。而在后来(lai)的超现实(shi)主义一代(dai)中,布(bu)列(lie)东(dong)(André Breton)收藏(cang)了两幅雨果的画作,马克斯·恩(en)斯特(Max Ernst)则一直在借鉴雨果实(shi)验过的技法,并将其发展成完整的系列(lie)作品。如今,他的崇拜者包括(kuo)安东(dong)尼·葛(ge)姆雷(Antony Gormley)和塔(ta)西塔(ta)·迪恩(en)(Tacita Dean),两位的风格截然不同。但我(wo)认为,他们都欣赏他那种极具本能性和直觉性的创作方式。”
维克多·雨果,《行星(xing)》,1854
雨果的绘画展现了他在文学中难以表达的自我(wo)。“在我(wo)看来(lai),即便是他那些描绘城堡的浪漫画作,也常常暗含一种威胁或暴力的气息。他经历(li)了极为动荡的时代(dai),而如果说他的小说传递的是希翼和对人(ren)性的信念,那么或许他的绘画则是他探索(suo)人(ren)性阴暗面的地方——包括(kuo)他自身的黑暗面。”莎拉·利说。
注:展览(lan)将持续至6月(yue)29日。本文编译自《每日电讯报》和展览(lan)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