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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8月(yue)25日，时隔1680天复出的孙杨在全国(guo)夏季游泳锦标赛中拿下(xia)400米(mi)自由泳金(jin)牌。在成绩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竞速运动里，他用(yong)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了(le)近两秒的提升，斩获今年3月(yue)全国(guo)春季游泳锦标赛同项目银牌。

作为历史上首位在奥(ao)运会(hui)、世锦赛和亚运会(hui)中包揽中长距离项目全部金(jin)牌的游泳运动员，孙杨的履历堪称辉煌。这一金(jin)一银，于(yu)他过往诸多荣誉而言或许无足轻重，却成为他沉(chen)寂四年后“再(zai)出发”的有(you)力证明。在与南都、N视频记者这次对谈(tan)中，他开始讲(jiang)述自己对待游泳近乎执念的热爱，并将其视为一种事(shi)业与职责；看着(zhe)身边比自己年轻十余岁的队(dui)友(you)，孙杨希翼(wang)能将自己获得的能量传递给他们(men)；提及即将在粤港澳大湾区举办的全运会(hui)，孙杨表示(shi)这是他参加的第五届全运会(hui)，他期待取得新的突破。

未来何(he)来，暂(zan)且不知，但33岁的孙杨先选择回到了(le)赛场。“到了(le)我这个年纪(ji)，每多坚持一天就是赚到，我想(xiang)突破运动员在竞速项目上的年龄限制，不断刷新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纪(ji)录。”

重返赛场　回到高原训练(lian)，被“练(lian)哭了(le)3次”

此(ci)次在青岛(dao)举行(xing)的春锦赛，是孙杨迈向全运会(hui)的第一步(bu)——他需要达到3分57秒46的资格线，才能拿到今年全运会(hui)的参赛资格。因此(ci)本轮春锦赛，被视为孙杨的“达标赛”。

参赛前，孙杨在云南昆(kun)明海埂体育训练(lian)基地进(jin)行(xing)了(le)为期5周的冬训，这也是孙杨时隔近5年重返高原。高海拔低氧的环境锤炼着(zhe)运动员们(men)的身心状态，孙杨告诉南都记者，他被“练(lian)哭了(le)3次”。“一上高原训练(lian)强度就拉起来了(le)，前期我的身体还很不适应。从高原下(xia)来后，我的膝盖打了(le)5针(zhen)封闭针(zhen)，力量因海拔原因大幅流失，需要时间恢复休整才能回到正常水平(ping)，还要将训练(lian)效果转化出来。这次我来参加春锦赛，主(zhu)要是检验去年参赛训练(lian)的效果，看是否要调整训练(lian)方向。同时也希翼(wang)达到心理预期，符合后续比赛的参赛标准。”

3分47秒94，这一成绩远超资格线，相较于(yu)孙杨复出首战的3分49秒58也提高了(le)将近两秒。在成绩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竞速运动里，赛场上一两秒的提升，背后是运动员平(ping)日里的反复训练(lian)、调整与琢磨。

孙杨向南都记者表示(shi)，他对预赛和决赛的表现都很满意，教练(lian)应该也很认可。虽憾负对手，但孙杨却表示(shi)，“比赛嘛，输赢很正常，能站上领奖台我就很开心。我更关注今天是否比昨天更好(hao)，而不是沉(chen)浸在昨天游得怎(zen)样。”

在专访(fang)时，孙杨告诉南都记者，赛后他将银牌照片发给了(le)太太，“她说，银牌很漂亮(liang)，我想(xiang)她不仅在说外观，更是在说我的付出和坚守的回报(bao)。现在我能勇敢坚定地站在出发台上就很开心满足，对我来说，这种坚守远比名次重要。”

复出后两次出战400米(mi)自由泳项目，也是孙杨对自我的坚守和固执(zhe)。在2012年伦(lun)敦奥(ao)运会(hui)中，孙杨凭借3分40秒14的成绩获得400米(mi)自由泳项目金(jin)牌，创造奥(ao)运纪(ji)录，并改(gai)写中国(guo)男子游泳项目无金(jin)牌的历史。一直到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hui)，孙杨夺得男子200、400、800、1500米(mi)自由泳项目的四块金(jin)牌，成为历史上首位在奥(ao)运会(hui)、世锦赛和亚运会(hui)中包揽以上项目全部金(jin)牌的运动员，实现个人游泳生涯的“金(jin)满贯”。“中长距离项目很锻炼人，全国(guo)有(you)上千人在游这些项目，但是真正懂或者能抓住这些项目节奏的人可能寥寥无几。”孙杨告诉南都记者，400米(mi)自由泳项目需要速度、耐力和无氧能力，这对运动员提出了(le)更高的要求。他选择这个项目，也是希翼(wang)能逐步(bu)恢复竞技状态。

新老传承　游泳也在迭代，需要年轻选手不断站出来

如(ru)擅长的中长距离项目一般，孙杨希翼(wang)自己的职业生涯能长一点、再(zai)长一点。孙杨向南都记者坦陈道(dao)，他并不会(hui)因为荣誉在握，而放弃(qi)想(xiang)赢的念头。“运动员的最高目标通常是拿奥(ao)运冠军，对我来说，这个梦想(xiang)十几年前就实现了(le)。而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还要坚守自己的岗(gang)位、梦想(xiang)与热爱，把(游泳)当成一项事(shi)业来做好(hao)。站在赛场上，不管(guan)代表浙江队(dui)还是中国(guo)队(dui)，我对胜利和荣誉的渴(ke)望(wang)从未改(gai)变，一直都很强烈。”

如(ru)今，当孙杨站在春锦赛的比赛现场，不难发现这里已(yi)是“00后”的天下(xia)，参赛选手中甚至还有(you)几位“10后”。运动员中的代际传承犹如(ru)泳池中的水波，层层推叠，1991年出生的孙杨，已(yi)经站在了(le)最前方。

在预赛中，孙杨位列小组第二，第一是2007年出生的徐海博。二人在去年的夏锦赛中打过照面，徐海博获得同项目的银牌。在颁(ban)奖时，徐海博悄悄将手机摸出来，等着(zhe)和获得冠军的孙杨合照。赛后，他开通短视频账号，将这张自拍(pai)设置(zhi)成了(le)头像。19岁的刘培鑫是春锦赛400米(mi)的冠军。在混采区，这位脸(lian)上还冒着(zhe)青春痘的小将双手捏着(zhe)奖品玩(wan)偶，说自己发挥得很好(hao)，比较幸运。谈(tan)到与孙杨同台竞技，他表示(shi)“要向前辈看齐”。孙杨则称呼这些新生代运动员们(men)为“孩子”，他想(xiang)“与年轻的孩子共同成长，再(zai)坚守坚守”。

薪火(huo)相传，青蓝相继(ji)。春锦赛结束后，孙杨在微博发文写道(dao)，“和年轻运动员同场竞技，感受到了(le)他们(men)的冲劲与活力，‘少年强、青年强则中国(guo)强’，我切实体会(hui)到了(le)竞技体育蓬(peng)勃向上的新时代中国(guo)力量。”在专访(fang)中，孙杨向南都记者感慨道(dao)，“现在的年轻人更幸福、更幸运，赶上了(le)科技高速发展的好(hao)时代，训练(lian)环境和保障都很好(hao)。大家(men)那时候没这么(me)好(hao)条件，更多靠自己练(lian)，训练(lian)不够精细(xi)化。拿我自己来说，训练(lian)比较粗糙，(技能)啥(sha)都会(hui)点，但很多细(xi)节没做好(hao)。以徐嘉余为例，他出发和转身的细(xi)节就很好(hao)。”

孙杨还提到一个变化。“以前自己训练(lian)枯燥，一个人完成高强度训练(lian)，现在国(guo)家组建了(le)青年队(dui)，把有(you)潜力的孩子聚在一起，氛围特别好(hao)。其实多年前我就提过类似的想(xiang)法，游泳虽然是个人项目，但大家一起训练(lian)，对不同项目之间的转换能起到促进(jin)作用(yong)，也能帮(bang)助维持运动员好(hao)的心理状态。”

谈(tan)及新老运动员的传承，孙杨向南都记者打了(le)个比方，“社会(hui)在不断发展，就像DeepSeek，科技在迭代，游泳项目也一样，需要年轻选手不断站出来。我希翼(wang)能把几十年运动生涯积累的经验分享给下(xia)一代运动员。中国(guo)运动员能取得成功(gong)和社会(hui)关注，离不开各方培养和支撑。大家(men)得到这些能量，就要传递给下(xia)一代。”

挫折后再(zai)出发　不再(zai)问“为什(shi)么(me)”，更强调“怎(zen)么(me)做”

在孙杨身上，命运有(you)着(zhe)强烈的张力。在2024年复出时，孙杨用(yong)“启航(hang)、巅峰、挫折、再(zai)出发”四个词语概(gai)括了(le)自己的职业经历。如(ru)今，距离“再(zai)出发”也已(yi)快一年时间，在与南都记者的对谈(tan)中，孙杨提及那段“挫折”时显得更加平(ping)和，他不再(zai)问“为什(shi)么(me)”，更强调“怎(zen)么(me)做”。

“对我而言，体育带给我坚持，让我从小拥有(you)对冠军的渴(ke)望(wang)以及对胜利的追求，经过20多年的磨砺，我很难被困难轻易打倒。我认为人不要陷入自我内耗(hao)，去想(xiang)为什(shi)么(me)会(hui)遇到困难和挫折。”在远离赛场的那段日子里，孙杨与游泳保持着(zhe)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依旧保持下(xia)水的习惯，在没有(you)教练(lian)队(dui)友(you)的情况下(xia)完成每天8-10公里的训练(lian)量。但他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看任何(he)游泳赛事(shi)，与曾经的战场隔离开来。

孙杨告诉南都记者，“我不看游泳比赛，是想(xiang)让自己暂(zan)时放下(xia)游泳。毕竟这么(me)多年坚持下(xia)来，内心想(xiang)松一松，不想(xiang)一直把自己困在其中。”但他也说，自己从未想(xiang)过放弃(qi)游泳。“很多人好(hao)奇我坚持的原因，其实就是心中对游泳那份难以割舍的热爱。”热爱将努力转化为孙杨身体里的惯性，这种惯性既可以抵挡反复训练(lian)带来的烦躁，也能抗衡扎入水中后无人问津的孤独。“游泳项目本就孤独，长距离运动员尤甚，大家(men)每天的训练(lian)量通常比其他项目的游泳运动员更大，需要自己去转化、克服这种孤独感，这其实关乎内驱力的强弱。我的内驱力还不错，能支撑我走到今天，这和我的心态以及对冠军的渴(ke)望(wang)紧密相关。”

在过去这4年里，孙杨也有(you)更多机会(hui)接(jie)触(chu)泳池以外的生活。他组建起自己的家庭，前往长江商学院(yuan)就读(du)MBA，花更多时间与父母待在一起。“我小时候游得好(hao)，父母可能会(hui)给个物质奖励，比如(ru)买个游戏机。现在家庭给予我的，还有(you)精神(shen)层面的支撑。长期的独自训练(lian)，容(rong)易让人产生自闭、抑郁、封闭的感觉。但每次回到家，和家人在一起，那种感觉就特别好(hao)。”

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孙杨发现外面的世界(jie)很精彩，但他也明白，“作为运动员，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运动员可以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层，毕竟终有(you)一天会(hui)离开赛场，但更重要的是要思(si)考将来想(xiang)做什(shi)么(me)、成为什(shi)么(me)样的人，如(ru)何(he)持续为社会(hui)贡献能量。因为国(guo)家培养了(le)我，我也希翼(wang)回馈社会(hui)。”未来何(he)来，暂(zan)且不知，但33岁的孙杨先选择回到了(le)赛场。“到了(le)我这个年纪(ji)，每多坚持一天就是赚到，我想(xiang)突破运动员在竞速项目上的年龄限制，不断刷新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纪(ji)录。”

全运目标　全新的起点，希翼(wang)收获理想(xiang)的成绩

期待孙杨多坚持一天的，还有(you)看台上的泳迷们(men)。在孙杨结束比赛的当晚，青岛(dao)的温度降(jiang)到摄氏0度左右，场馆外仍聚集(ji)了(le)一大批等他“下(xia)班”的泳迷。有(you)人告诉南都记者，她要赶20日凌晨的飞机回江西，下(xia)午还要继(ji)续上班，但这场比赛可以支撑着(zhe)她度过许多日子。芶瑞娇也是从外地赶来的泳迷，在19日早晨6点便到达场馆，她说自己是来交换物料的，“没想(xiang)到等到了(le)孙杨上班”。提起这个意外之喜，芶瑞娇显得很激动。在她眼里，孙杨对泳迷一贯非常敬重爱护，总是会(hui)在条件允(yun)许的时候与他们(men)合照。被问到如(ru)何(he)看待孙杨赛场上的表现，芶瑞娇告诉南都记者，孙杨前面的黄线(游泳纪(ji)录)只有(you)他自己。孙杨突破“黄金(jin)年龄”限制后的一次次入水，对芶瑞娇而言，“观赏他就是在观赏奇迹本身”。

接(jie)受专访(fang)时，孙杨告诉南都记者，“无论是对我的比赛还是日常生活，泳迷都给了(le)我足够的空间，在赛场上还会(hui)给我最响亮(liang)的助威呐喊声。在我看来，泳迷和游泳爱好(hao)者对游泳给予很高的关注，这是好(hao)事(shi)。”他也希翼(wang)，能将这些关注拧成一股合力，推动游泳项目的发展。在春锦赛的两轮比赛中，上岸后的孙杨总会(hui)在第一时间向看台两边鞠躬道(dao)谢。他向南都记者说明了(le)其中的意义:作为运动员，敬重对手、敬重观众、敬重裁判是基本要求。“游泳馆的环境和别的体育场馆不同，有(you)氯气味，人多还不太透风(feng)。但馆内的运动员、裁判、记者、观众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zhi)上，确保赛事(shi)顺利举办。因此(ci)，大家(men)每个人都应该相互敬重。”

接(jie)下(xia)来，孙杨还将与观众泳迷们(men)在不同赛场见面。

5月(yue)17日至24日，孙杨将参加在深圳举办的全国(guo)冠军赛。11月(yue)，他还会(hui)来到粤港澳大湾区参加第十五届全运会(hui)。孙杨边数手指头边向南都记者表示(shi)，“阔别全运会(hui)赛场8年后，我再(zai)次回到这里，这将是我参加的第五届全运会(hui)。

对我而言，这是全新的起点，也希翼(wang)实现新的目标。大家(men)常说，全运会(hui)每四年举办一次，其受重视程度有(you)时甚至超过奥(ao)运会(hui)。希翼(wang)每一位运动员在运动生涯中，都能在全运会(hui)上收获理想(xiang)成绩。”

对话摘录

“先迈出第一步(bu)，这很关键”

南都: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看游泳比赛，原因是什(shi)么(me)呢?

孙杨:我不看游泳比赛，是想(xiang)让自己暂(zan)时放下(xia)游泳。毕竟这么(me)多年坚持下(xia)来，内心想(xiang)松一松，不想(xiang)一直把自己困在其中。

我认为自己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ti)是难以平(ping)衡训练(lian)与休息，以前总觉得训练(lian)是最重要的。但其实适当放一放、调整休息，对后续训练(lian)反而有(you)好(hao)处。

(3月(yue)19日)我在赛场碰到张雨霏，赛前热身时和她聊了(le)两句。张雨霏说她巴黎奥(ao)运会(hui)之后远离了(le)泳池一段时间进(jin)行(xing)调整，但我每次比赛后都做不到这一点，即便取得了(le)成绩，还是会(hui)马上投入训练(lian)状态。我认为她的心态比较放松。

对于(yu)保持运动和身体机能状态，不知道(dao)这算(suan)是执念还是什(shi)么(me)，我崇拜的一些运动员，像C罗、德(de)约科维奇等，他们(men)也一直如(ru)此(ci)，所以才能保持状态至今。这其实是个双刃剑，它能让你维持竞技状态，但也会(hui)让你一直很紧张。

至于(yu)如(ru)何(he)调节(训练(lian)与休息)，我现在还是会(hui)更多地选择训练(lian)。毕竟对于(yu)大家(men)运动员来说，想(xiang)成为优秀的选手，身体形态和自我管(guan)理很关键。到了(le)我这个年纪(ji)，如(ru)果没有(you)内驱力，很难保持良好(hao)体形。

南都:我明白你说的不内耗(hao)了(le)。你能看到自己的选择可能带来的利弊(bi)，但还是会(hui)先去做。在做的过程中，如(ru)果感觉不适再(zai)调整，而不是一开始就纠结做不做。

孙杨:就像创业、做企业，不能等万事(shi)俱备才开始，而是要先迈出第一步(bu)，在前进(jin)中不断调整，这很关键。而且在做的过程中，我更多想(xiang)的是这件事(shi)值不值得做，我能不能勇敢去做。

这几年不管(guan)是训练(lian)还是比赛，一方面我是为家乡和国(guo)家拼(pin)搏，为体育事(shi)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我也是为给人生留下(xia)重要回忆，毕竟人生过了(le)就回不去了(le)。在过去30多年的时间里，每个人生阶段都给我留下(xia)了(le)宝贵的财富(fu)，等我老了(le)回看，会(hui)觉得年轻时有(you)段独特的经历。

采写:南都记者 周敏(min)萱

发自山(shan)东青岛(d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