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接(jie)到京东外卖电话问我要不要入职，填好信息签(qian)完合同后，第(di)二天就收到入职短(duan)信了。”在深圳送了10年外卖的达达全职骑手冯振立，最近解(jie)锁了一个新身份(fen)：享有五险一金的京东外卖全职员工。他告诉南都记(ji)者，之前只交过意外险，社(she)保想买但不知道在哪买，现在企业(si)能全部给(gei)交，“对我来说多了一份(fen)保障(zhang)，看病没啥后顾之忧了”，他还提到，身边和他一样签(qian)合同入职京东外卖的同事“越来越多”。
3月20日(ri)，京东外卖宣布，目前已与超10000名全职骑手签(qian)署正式劳动合同，正逐步落实五险一金的缴纳工作。京东集(ji)团创始(shi)人刘强东3月21日(ri)在朋友(you)圈罕见发声，表(biao)示去年京东有1200多个快递员退休了，“每人可领取数十(shi)万公积金、每月5350元退休金，并享受医保全覆盖。”“呼(hu)吁所有快递员和骑手都可以获得五险一金待遇，因为(wei)今天中国几大平台的利润和市值完全可以支撑。”
多位业内(nei)专家认为(wei)，灵活(huo)就业群体长期以来缺乏社(she)保和五险一金的保障(zhang)，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劳动关系认定难，以及会加大企业运营成本。平台为(wei)外卖骑手缴纳社(she)保，在整个行业具有示范效应，外卖骑手等新业态(tai)就业群体流动性大，如(ru)果能够更好地保障(zhang)他们的权益，有助于增加该群体就业稳定性和安全感，提升服务水平，从而推动行业规范化进(jin)步和高质量发展，也(ye)将带动平台和消费服务正向(xiang)进(jin)步。
骑手关注交社(she)保会否影响工资(zi)和工作自由度
作为(wei)京东在即时配送领域的主要运力，达达活(huo)跃骑手在2023年底已超120万。南都记(ji)者留意到，3月以来，有部分达达骑手在社(she)交网络上分享自己收到入职京东全职骑手的电话邀请，邀请中强调会签(qian)订正式劳动合同，后续企业(si)也(ye)会缴纳五险一金并承担骑手个人缴纳部分。一位来自长沙的达达秒送骑手晒出的电子劳动合同显示，固定期限(xian)劳动合同为(wei)期三(san)年，试用期三(san)个月，从事岗位为(wei)“配送员岗”。
一位杭州的达达骑手称，自己平时是自行缴纳社(she)保，每个月社(she)保和医保各项(xiang)加起来要一千多元，加上住房公积金要差不多两千。“如(ru)果京东都能帮大家缴纳，相当于退休每个月可以拿到五六千。”在类似帖子下方评论(lun)区，有不少达达骑士咨询什么条件才能收到入职邀请电话、工资(zi)如(ru)何发放等等。
南都记(ji)者采访(fang)多位骑手了解(jie)到，目前他们普遍没有购买社(she)保，但买了意外险，或是医疗险，对于是否缴纳社(she)保，主要疑虑集(ji)中在影响到手工资(zi)和工作自由度。有外卖员对南都记(ji)者坦言：“送外卖就是一个自由灵活(huo)，不交的话，想干多久干多久。交了社(she)保约束(shu)就多了，比如(ru)要做满(man)几年、每天跑多少单、只能放几天假都有规定，离职也(ye)会很麻烦。”但也(ye)有外卖员提到，众包签(qian)的都是劳务合同，出事了平台不兜底，如(ru)果交社(she)保，一旦出现事故以及考虑到养老等等，也(ye)会更有保证(zheng)。
劳动关系认定难，骑手长期缺乏权益保障(zhang)
据统计，我国灵活(huo)就业人员规模在2亿人左右，全国外卖骑手群体超1000万人，并且(qie)仍在持续增长。但这一职业工时相对灵活(huo)、人员流动性较大、薪资(zi)不稳定，劳动关系复杂多样，大部分未能享有社(she)会权益保障(zhang)。有新业态(tai)企业从业人员对南都记(ji)者坦言，外卖员、快递员、网约车司(si)机，这些群体数量基数庞(pang)大，而且(qie)人员流动性强，如(ru)果全部给(gei)缴纳社(she)保，对于企业来说是巨大的成本，实际管理难度也(ye)很大。
智联招聘近期发布的《2024中国新型灵活(huo)就业报告》显示，外卖配送、同城(cheng)即时配送等基于位置的新型灵活(huo)就业求职者，呈现出较为(wei)明显的短(duan)期工作倾向(xiang)：有26.5%的此类求职者过去工作经历(li)的平均维持时长不足12个月，维持在两年内(nei)的占(zhan)比过半(ban)。这反映出基于位置的灵活(huo)就业职位具有较低的门槛和较高的流动性，更容易吸引短(duan)期工作经历(li)的求职者。
据悉，外卖员上社(she)保目前主要有几种方式：平台代缴，即部分平台为(wei)全职骑手代缴社(she)保，费用通常从工资(zi)中扣除；个人缴纳，即以灵活(huo)就业身份(fen)在户籍地或居住地社(she)保局缴纳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挂靠单位，即通过挂靠人力资(zi)源企业(si)等第(di)三(san)方机构代缴社(she)保，但需支付额外服务费，且(qie)存在法律风险；工会或协会集(ji)体参保，即部分地区工会或行业协会为(wei)外卖员提供集(ji)体参保服务等。除了社(she)保，一些外卖员会自行购买商业保险（意外险、医疗险等）作为(wei)保障(zhang)补充。
不健全的社(she)保体系会引发维权难。据统计，2024年，上海法院审结涉(she)外卖骑手、快递小(xiao)哥、网约车司(si)机等新业态(tai)劳动争(zheng)议案件1223件。在这些案例中，有的外卖骑手或“被外包”，有的“被签(qian)订”自然人服务合作协议，当工作中出现受伤(shang)等情况主张权益时，用工平台或企业常常以此否认彼此存在劳动关系，影响了灵活(huo)就业人员维权保障(zhang)。
德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安邦将外卖骑手上社(she)保的难点归因于两方面：第(di)一是劳动关系的认定。他对南都记(ji)者具体指(zhi)出，骑手大多签(qian)订劳务合同，而非劳动合同，劳动合同与劳务合同存在一定差异，使得他们不受《劳动合同法》保护，而适(shi)用《民法典》。如(ru)雇(gu)佣为(wei)临时性，骑手需自行承担工作风险和责任。第(di)二是现有模式下，骑手意愿不高，五险一金缴纳完全的情况下会影响骑手现金收入。灵活(huo)的用工模式下，骑手更关心到手的现金收入。很多骑手担心因缴纳社(she)保影响每月到手现金收入减少。
为(wei)外卖骑手缴纳社(she)保对行业有示范作用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灵活(huo)就业人员社(she)保应该如(ru)何缴纳、谁来缴、缴多少，成为(wei)备受热议的话题。多位代表(biao)委员呼(hu)吁：减轻灵活(huo)就业人员社(she)保统筹基金缴费费率，优化社(she)保缴费档次；建立灵活(huo)就业人员社(she)保缴纳动态(tai)调整机制，探(tan)索“按单缴费”“分档缴费”等灵活(huo)参保模式；取消灵活(huo)就业人员部分险种的社(she)保参保限(xian)制；简化社(she)保转移接(jie)续流程，统一全国参保条件和标准；完善《劳动合同法》，更好地维护灵活(huo)就业人员的权益等等。
快递行业专家赵小(xiao)敏(min)对南都记(ji)者指(zhi)出，外卖员等灵活(huo)就业群体长期缺乏社(she)保和五险一金的保障(zhang)，主要因为(wei)涉(she)及到几个难点问题：一个是社(she)保统筹，还有跨区域调配，另一个是劳动合同工作机制。京东外卖此举对行业会起到启示作用，撬动整个行业高度关注，各地各部门也(ye)都会做讨论(lun)，相当于有可能加速解(jie)决多年来累(lei)积的一些疑难杂症和沉积问题。预计下一步，有关部门大概率会修改相关法律，结合实际情况推出一揽子解(jie)决方案，使得各方都可以积极参与。最终来讲，肯定要让人人都有一个保障(zhang)。
“外卖骑手权益的保护一直没有被各雇(gu)佣企业重视，行业没有全部上五险一金，一方面是因为(wei)骑手的流动性很大，另一方面如(ru)果全部按照五险一金缴纳，雇(gu)佣企业的成本会增加，增加的成本最终会由用户和骑手承担。如(ru)果企业在不增加用户成本不减少骑手工资(zi)的前提下给(gei)骑手缴纳五险一金，那(na)么这种对于骑手的保护行为(wei)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不但会让骑手的权益更加有保障(zhang)，也(ye)在推动社(she)会保险以及社(she)会保障(zhang)方面有着(zhe)重大意义。”刘安邦说。
中国新就业形态(tai)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认为(wei)，平台为(wei)外卖骑手缴纳社(she)保，对于整个新就业形态(tai)以及灵活(huo)就业群体将有巨大的示范作用。作为(wei)平台企业，它可以承担为(wei)劳动者缴纳企业所应该承担那(na)部分的社(she)保的作用，所以也(ye)间接(jie)从实践(jian)中回应了：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的这类劳动者，到底应不应该缴纳社(she)保的问题。这是对外卖骑手劳动权益保障(zhang)的巨大提升，也(ye)补足了在过去外卖骑手社(she)保缴纳途径的缺失。
不过张成刚也(ye)提到，为(wei)骑手缴纳社(she)保的过程中，还有不少技术操作细节需要探(tan)究。比如(ru)这部分支出由谁承担、如(ru)何缴纳；外卖骑手大部分是农(nong)村户口，因此涉(she)及城(cheng)乡差异和跨区域问题等。此外，还涉(she)及到一些制度上的突破，可能需要政府和平台共同努力，如(ru)果平台要落实这件事情，可能就要在劳动关系上面进(jin)一步规范，要不要去设计专门适(shi)合平台的缴纳方式。
采写：南都记(ji)者 傅晓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