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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金华市金义综(zong)保(bao)区保(bao)税仓内，跨境电商企(qi)业(ye)工作人员正在分拣商品。时(shi)宽兵(bing)摄(she)（人民视觉(jue)）

本版(ban)图片除署名(ming)外均为受访者提(ti)供

当接班的“厂(chang)二代”主导企(qi)业(ye)“出海”，会发生(sheng)什么？

去年，中国进出口总值创下43.85万亿元的历史新高，其中跨境电商进出口2.63万亿元，比2020年多(duo)出1万亿元；有进出口记录(lu)的经营(ying)主体(ti)近70万家。

与此同时(shi)，一(yi)批(pi)中国民营(ying)企(qi)业(ye)正经历“厂(chang)二代”接班的新阶段。alibaba旗下平台(tai)1688近期调研数据显(xian)示，1688平台(tai)“厂(chang)二代”中，90后(hou)、95后(hou)、00后(hou)占比近80%，一(yi)半以上具有海外留学背景，54%的“厂(chang)二代”接手工厂(chang)已达3年以上，可以完全(quan)独立决策工厂(chang)运营(ying)。

带着新的理念和(he)活力，“厂(chang)二代”如何影(ying)响(xiang)制造业(ye)发展？他们主导的企(qi)业(ye)“出海”与父辈(bei)有哪些不(bu)同？如何在外部不(bu)确定性增加的背景下塑造竞争(zheng)优(you)势？本报记者跟(gen)几位“厂(chang)二代”聊了聊，听他们讲述“接班”的种种情形与体(ti)会。

服装(zhuang)厂(chang)“新掌(zhang)门”、95后(hou)黄渝湘：

“行动(dong)就是答案，今年一(yi)定要把海外市场做起来”

父亲的一(yi)通电话，改变了黄渝湘的职业(ye)走向。

“那是2023年1月(yue)，我爸让我马上离职买张机票(piao)回家。”挂上电话，黄渝湘当天(tian)就赶(gan)回浙江桐乡，发现自家面临这样的情形：企业变故(gu)，高管离职，工厂(chang)现金流耗尽，只(zhi)有几百万元库(ku)存的衣服。

“我爸从(cong)没(mei)想过让我接班，因为做服装(zhuang)太辛苦了，所以之前没(mei)让我参(can)与过他的生(sheng)意(yi)。”2020年，黄渝湘从(cong)会计专业(ye)毕业(ye)，先后(hou)进入互联网(wang)企业和(he)跨境电商企(qi)业(ye)做采销经理，没(mei)想到的是，这些职场的早期积累，迅速化作了她拯救自家传统工厂(chang)的“资(zi)本”。

她从(cong)父亲手里接过来的是羊绒服装(zhuang)厂(chang)浙江桐乡合(he)盈(ying)服饰。为了尽快把衣服卖掉，变现库(ku)存，这位95后(hou)马上带领(ling)工厂(chang)转型(xing)做线上零售，把羊绒和(he)混纺(fang)大衣带到直播间(jian)，把库(ku)存一(yi)点点变成现金。但早期压力是巨大的，“第一(yi)年，最大的困难就是拿(na)不(bu)出钱，每天(tian)要看现金流量表，每一(yi)天(tian)都(dou)必(bi)须要有流水(shui)，才能把今天(tian)、明(ming)天(tian)应付过去……压力有时(shi)大到24岁的我无法承受。”黄渝湘说，好(hao)在线上的尝试奏了效，到了第二年，现金流逐渐(jian)稳定，度过了最难的时(shi)刻。

从(cong)低(di)洼的泥(ni)淖中起步，用新的工具作为支点撬动(dong)工厂(chang)运转，企(qi)业(ye)方(fang)方(fang)面面也开始展露(lu)新的特征。比如，以前产(chan)品用户群(qun)是40岁以上的高知女性，而现在用户画像在变年轻，风格也更灵活；再比如，通过互联网(wang)平台(tai)进行小(xiao)批(pi)量定制，能够更快响(xiang)应市场需求，拥抱(bao)服饰潮流。

进一(yi)步开拓跨境市场，这也是黄渝湘想做的事(shi)。“海外市场对中国高客单价的女装(zhuang)很有需求。”春节期间(jian)，黄渝湘和(he)家人一(yi)起到欧洲(zhou)考察，走访了法国、意(yi)大利和(he)瑞(rui)士的许(xu)多(duo)服装(zhuang)市场、批(pi)发市场，发现中国制造的女装(zhuang)大多(duo)被挤压在低(di)端领(ling)域，羊绒、丝绸等(deng)优(you)质产(chan)品未能真(zhen)正“走出去”。

言语之间(jian)，有一(yi)种紧迫感。“今年大家一(yi)定要把海外市场做起来，布局(ju)TikTok，不(bu)能错(cuo)过风口。”在黄渝湘看来，“出海”似乎(hu)不(bu)是一(yi)项抉择，而是顺(shun)势而为的事(shi)情。她的方(fang)向很清晰：这个月(yue)的目标是发500单到美国，春夏先从(cong)毛衣开始做，因为毛衣比较(jiao)好(hao)打开市场，等(deng)到秋冬(dong)再切入大衣。在这个充满不(bu)确定性的时(shi)代，她坚信“行动(dong)就是答案”。

当初从(cong)变局(ju)中突然接手工厂(chang)，多(duo)少(shao)有些措手不(bu)及，但在一(yi)步步带领(ling)企(qi)业(ye)迈向新事(shi)业(ye)的过程(cheng)中，黄渝湘也体(ti)会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毕竟工厂(chang)是巨大的固定资(zi)产(chan)，要盘活它，制造链和(he)终端消费才有生(sheng)命力。”她说，无论再来多(duo)少(shao)次，都(dou)要守住这固定资(zi)产(chan)，持续运转它。

海归工程(cheng)师、90后(hou)董凡铭：

“好(hao)产(chan)品要往外走，带领(ling)大家找到宝藏”

“之前是硅谷App工程(cheng)师，做上千万美金的项目，现在基本做3元或0.3元的糕点。”谈起自己接班这件事(shi)儿，董凡铭带着几分调侃。

董凡铭现在是上海新麦食品总经理。接班是主动(dong)的，但形势变化却(que)超出意(yi)料。“那会儿刚好(hao)有大客户因为内部原因终止与大家的合(he)作，而这位大客户订单占当时(shi)销售额的60%，挑战非常大。”董凡铭说，初次接手工厂(chang)也有强烈(lie)的不(bu)适感，前半年一(yi)直在纠(jiu)结：太慢了。之前做App几乎(hu)每天(tian)都(dou)可以发一(yi)个新的版(ban)本，但工厂(chang)做产(chan)品往往要磨一(yi)个月(yue)、两个月(yue)时(shi)间(jian)，能快一(yi)点吗？而更深层的焦虑是：作为接班人，到底该怎么把企(qi)业(ye)做好(hao)？

“要让大家相信我有带领(ling)大家找到宝藏的能力，这是最主要的。”董凡铭说。

当发现线下很多(duo)方(fang)面已经定型(xing)，董凡铭果断开始拓展线上市场。而在两年以前，企业更是完全(quan)没(mei)有接触过跨境外贸业(ye)务(wu)。相比其他产(chan)品，食品售卖受保(bao)质期等(deng)因素影(ying)响(xiang)，至少(shao)要有6—8个月(yue)保(bao)质期才适合(he)出口。但是线上的尝试，让董凡铭看到中国供应链和(he)产(chan)品的优(you)势。“大家把产(chan)品发给海外大型(xing)连(lian)锁商超，以前可能要一(yi)个月(yue)左(zuo)右的时(shi)间(jian)才有反馈，现在一(yi)周就会回复，很多(duo)产(chan)品已经走到海外。”他说。

自己曾(ceng)在美国工作生(sheng)活十年，当企业运营(ying)逐步稳定之后(hou)，董凡铭自然而然也将目光(guang)移向了广阔(kuo)的海外市场。“就烘(hong)焙这个行业(ye)来说，欧美市场规模可观(guan)，而且他们产(chan)品的更新迭代速度远没(mei)有国内这么快，这也是大家的机会。”他说，这两年，企业放了更多(duo)精(jing)力用于拓展海外市场，一(yi)个个新的商业(ye)协议正在稳步推进当中，希翼到今年底，跨境交易份额能占到企业业(ye)务(wu)的三成左(zuo)右。

与很多(duo)企(qi)业(ye)“出海”主要做华人生(sheng)意(yi)不(bu)同，董凡铭认为可以打开思(si)路，面向更多(duo)元的消费群(qun)体(ti)。此外，他带领(ling)下的企业也正在积极拥抱(bao)人工智能，比如推出AI质检(jian)，做到一(yi)物一(yi)码；推进AI研发，在配方(fang)上做更多(duo)改进，把产(chan)品做得更好(hao)。种种尝试，都(dou)表明(ming)这个年轻人想带着这家传统工厂(chang)继续加速。

每到年底的时(shi)候，董凡铭会拉(la)着所有企业董事(shi)开个董事(shi)会，不(bu)过成员结构很简单——父亲、母亲和(he)他自己。董凡铭陈述完想法后(hou)，会问问父亲怎么样，以前父亲都(dou)会发表观(guan)点，而最近这一(yi)次，父亲说，“没(mei)问题了，你已经比我想得更周到了。”

“中国这么齐全(quan)的供应链，这么好(hao)的产(chan)品和(he)价格，在海外一(yi)定有很大的市场。大家的好(hao)产(chan)品，也一(yi)定要往外走。”董凡铭说。

温州“厂(chang)二代”、95后(hou)项国伟：

“目标400万美金，有难度，更有决心”

“海外市场，是大家增长破局(ju)的关键。”95后(hou)、浙江万乐包装(zhuang)科技有限企业总经理项国伟今年转型(xing)决心很大。

依靠什么？优(you)势在哪？“一(yi)定是小(xiao)批(pi)量定制。”项国伟在研究(jiu)外贸时(shi)发现，不(bu)少(shao)海外买家更希翼匹配灵活性强的厂(chang)家，这正是他主推的方(fang)向。

接手工厂(chang)后(hou)，这位温州“厂(chang)二代”做的第一(yi)件事(shi)，就是力推小(xiao)批(pi)量定制。不(bu)过，工厂(chang)原有的设(she)备难以支撑他的设(she)想，要实现小(xiao)批(pi)量定制，首先需要设(she)备的支撑，这也意(yi)味着千万元级别的投(tou)入。

但在父亲看来，这近乎(hu)是“异(yi)想天(tian)开”。“现在很多(duo)客户的需求是小(xiao)和(he)快，并(bing)不(bu)一(yi)定要很多(duo)库(ku)存，大家要适应客户的需求。”项国伟和(he)父亲数次争(zheng)论，最终押上自己的“结婚家当”说服了父亲投(tou)资(zi)。

从(cong)1万个、100万个包装(zhuang)起订到50个、100个起订，这不(bu)仅仅依赖设(she)备，也是对技术人员的考验。在做小(xiao)批(pi)量定制的前半年，项国伟就收到了大概50万元的返单，各(ge)路客户的投(tou)诉飞来。

但真(zhen)正让项国伟泄气的是，刚到厂(chang)里，大家会说，“这是老板(ban)的儿子，随便(bian)他折腾吧。”提(ti)出的意(yi)见(jian)也很少(shao)有员工真(zhen)心实意(yi)地配合(he)。“所以在生(sheng)产(chan)过程(cheng)中，我要自己上手去验证，直到后(hou)面有一(yi)些东西试出来是可行的，大家才会愿(yuan)意(yi)跟(gen)你一(yi)起往前走。”他说。

小(xiao)批(pi)量定制就是这样一(yi)条(tiao)试出来的路。熬过技术磨合(he)阶段后(hou)，这一(yi)经营(ying)思(si)路开始为工厂(chang)带来稳定的客源，一(yi)些最初的“小(xiao)批(pi)量”客户逐步转化成大单客户，工厂(chang)销售额也随之增长了3倍。

跨境电商，则是基于小(xiao)批(pi)量定制能力基础的另一(yi)条(tiao)路。“国家政策鼓励(li)，现在头部企(qi)业(ye)也都(dou)在做，外贸一(yi)定是大家接下来发展的重点。”项国伟说，经过前期的筹(chou)备，企业做跨境电商的平台(tai)、团队和(he)思(si)路都(dou)已经搭建好(hao)。和(he)父辈(bei)可能偏好(hao)从(cong)单一(yi)市场着手开拓不(bu)同，他认为这是一(yi)桩全(quan)球化的生(sheng)意(yi)，同时(shi)关注着包装(zhuang)市场巨大的欧美市场和(he)地理上临近的东南亚市场。

项国伟告诉记者，目前工厂(chang)跨境业(ye)务(wu)已经有了少(shao)量成交，今年目标是400万美金。“有难度，但也显(xian)示了大家转型(xing)的决心。只(zhi)要肯去做，前景一(yi)定是光(guang)明(ming)的。”（本报记者 李婕）

《人民日报海外版(ban)》（2025年03月(yue)18日 第 06 版(ban)）

责编：陈亚楠、张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