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红,对于中(zhong)国跳水来(lai)说,是一个(ge)有着十足分量的名字(zi)。
如(ru)今,这位跳水梦之队辉煌的铸造者,终于要告别自(zi)己耕耘已久(jiu)的田野——3月26日,国家体育总局官(guan)方宣布,周继红不再担任游泳运(yun)动管理中(zhong)心主任与国家跳水队领(ling)队,按规定办理退休(xiu)手续(xu)。
从1984年夺(duo)得中(zhong)国跳水首(shou)枚奥运(yun)金(jin)牌(pai),到1998年成为中(zhong)国跳水领(ling)队,再到之后身上有了越来(lai)越多的身份(fen),周继红肩上的责任,从来(lai)没轻(qing)过。
而面对外界的期(qi)待与压力,她也从来(lai)以(yi)强势的姿态去迎接挑战。一位严厉(li)的“家长”,成了跳水梦之队一代代延续(xu)辉煌的后盾。
周继红
铁(tie)腕
提(ti)到周继红,许多人都会在脑(nao)海中(zhong)将(jiang)她与铁(tie)腕这个(ge)词语联系(xi)起来(lai)。
而在周继红多年执掌中(zhong)国跳水队的生涯中(zhong),对于田亮的“解雇门”无疑是绕不开的一次事件,也是她之所以(yi)被人们称为“铁(tie)娘子(zi)”的一个(ge)典型案(an)例。
2004年雅典奥运(yun)会后,人气爆棚的田亮以(yi)身体疲劳(lao)为由向国家队请(qing)假半(ban)年,但在此期(qi)间却多次参与商业活动,并在未取得队伍同意的情况下私自(zi)与其他(ta)企业签约,最终被解雇出国家队。
对于这样一位深受公众喜爱、实力超群,且(qie)依然(ran)有能力在未来(lai)夺(duo)取奥运(yun)金(jin)牌(pai)的选手,直接对其关(guan)上国家队大门是否太过残(can)酷?但这样的铁(tie)腕,至少在周继红自(zi)己看来(lai),是一个(ge)没有其他(ta)选项的必然(ran)选择。
后来(lai)在回顾这段往事时,周继红说自(zi)己没有半(ban)点悔恨,“在那样的时期(qi),也是没有办法,你必须要去这么处理。有一些田亮的粉丝难以(yi)接受,但是不得不这么做。”
“一支优秀运(yun)动队里,如(ru)果说有了成绩就自(zi)我膨胀,想干吗就干吗,都这样去学的话,还能成为一个(ge)优秀的集体吗?能继续(xu)不断地提(ti)高吗?这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在这样的强硬之下,中(zhong)国跳水界曾经的一代明星级选手就此画上了自(zi)己国家队生涯的句点。而类似铁(tie)腕掌控中(zhong)国跳水的过往,在周继红的身上并不少见。
田亮与周继红后来(lai)曾一同出席活动。
与清华大学跳水队“争抢”运(yun)动员、被跳水教练于芬举报“侵吞奖(jiang)金(jin)”、被媒体爆料“交代”裁判在全国运(yun)动会上对田亮“压分”……各种场(chang)外风波,不止一次让(rang)周继红受到外界的质疑,但一次次的争斗,周继红都成了最终留在舞台上的一方。
能够(gou)拥有这样掌控“生杀大权”的地位,成绩自(zi)然(ran)是周继红最大的底气。
即便在许多年后,她也难忘自(zi)己首(shou)次率队出征奥运(yun)会时的场(chang)景(jing)——2000年悉尼奥运(yun)会,中(zhong)国跳水队前三个(ge)项目(mu)全部无缘冠军,压力巨大的周继红只(zhi)能自(zi)己躲在房间里哭泣。
直到老将(jiang)熊(xiong)倪终于在男子(zi)3米板项目(mu)夺(duo)金(jin),接近崩溃的周继红忍不住抱住熊(xiong)倪痛哭不止,宣泄着内心的压力。随后,她才和队伍一起走上了正轨——中(zhong)国队一口(kou)气拿下剩余5个(ge)项目(mu)的全部金(jin)牌(pai)。周继红时代的跳水梦之队,终于成功起步。
而作为一名因为奥运(yun)金(jin)牌(pai)而改变了人生的前运(yun)动员,周继红也深知成绩,才是描(miao)述一支队伍成功与否最重要的标(biao)杆。
于是,每一届奥运(yun)会、世锦赛等大赛中(zhong)的强势表(biao)现(xian),都成了周继红巩固(gu)自(zi)己地位的最佳砝码,而她也一次次用满载而归(gui)的成绩,证明了自(zi)己身处这个(ge)位置的正确。
在她的执掌下,跳水梦之队揽获46枚金(jin)灿灿的奥运(yun)金(jin)牌(pai),放眼(yan)所有中(zhong)国运(yun)动队历史上的“掌门人”,无人能出其右。
周继红执掌中(zhong)国跳水队斩获了辉煌的荣誉。
信任和爱
掌管中(zhong)国跳水队27年,在周继红手下成长、崛起、登顶(ding)的运(yun)动员,已经走过了一代又一代。
对于纪律(lu)与服从的要求,在周继红这里从来(lai)没有讨(tao)论(lun)的空间,“队员们要很听话。”而在队员听话的前提(ti)下,她也并非一个(ge)没有感情的“机(ji)器人”。
对于和田亮同时代的另(ling)一位明星郭(guo)晶晶,周继红就不止一次展现(xian)出自(zi)己的温柔(rou)的一面——提(ti)醒媒体不要打扰郭(guo)晶晶的私生活,影响其正常训练比赛。
而在郭(guo)晶晶与媒体之间发生不愉快(kuai)时,她还特意发声(sheng)为弟子(zi)辩解,“媒体多为她着想,不要一味地苛求她、责备她,要多考虑运(yun)动员的感受。谁也不可能做到百(bai)分之百(bai)的完美。”
北京奥运(yun)会后,当(dang)外界质疑在奥运(yun)会上出现(xian)失误(wu)的周吕鑫(xin)该不该重回国家队时,周继红的态度少见的“温柔(rou)”,“这个(ge)阶段还要给他(ta)更(geng)多的机(ji)会去培养他(ta),不能因为一次比赛就把他(ta)判了‘死(si)刑(xing)’。”
而当(dang)在北京和伦敦奥运(yun)连夺(duo)四金(jin)的陈若琳在里约周期(qi)出现(xian)波动,她又立即(ke)展现(xian)出了严厉(li)的一面,用开门见山(dang)的批评将(jiang)弟子(zi)点醒,“不要以(yi)为自(zi)己有了以(yi)往的金(jin)牌(pai)和荣誉,就可以(yi)吃老本,就一定可以(yi)代表(biao)中(zhong)国参加里约奥运(yun)会了。”
无论(lun)是温柔(rou)的鼓励还是严厉(li)的痛斥,背后都是对于运(yun)动员天赋的顾惜,也得到了队员发自(zi)内心的感谢(xie)。
周继红曾“骂醒”了懈怠的陈若琳。
“可能是觉得没有目(mu)标(biao)了,觉得什么都拿过了缺少动力,最后还是周领(ling)队把我给骂醒了。”在里约成就了奥运(yun)五金(jin)王壮举的陈若琳事后如(ru)此回忆(yi)。
而另(ling)一位坚持了多个(ge)周期(qi)的奥运(yun)五金(jin)王吴敏霞(xia),也说周继红对于自(zi)己的前行不可或缺,“很多次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周继红领(ling)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她总是说我有这个(ge)能力,就看自(zi)己是否有决心。”
当(dang)然(ran),还有全红婵——东京奥运(yun)会延期(qi)后,原(yuan)本按年龄没机(ji)会参赛的全红婵在选拔(ba)赛中(zhong)异军突起,拿到了参加奥运(yun)会的资格(ge)。但没有国际大赛经验的“隐患”,以(yi)及(ji)备战期(qi)压力之下的低迷状态,曾让(rang)队内出现(xian)不少“要不要换掉全红婵”的声(sheng)音。
但周继红坚持按照选拔(ba)赛结果,给这位年轻(qing)人机(ji)会。在去到国家队拍摄纪录片的央视体育记者张(zhang)朝(chao)阳看来(lai),“奥运(yun)会之前,我觉得相信全红婵能拿冠军的估计(ji)只(zhi)有周领(ling)队一个(ge)人。”
而如(ru)今,连续(xu)两届奥运(yun)会都站上了最高领(ling)奖(jiang)台的全红婵,已然(ran)是中(zhong)国跳水队的新一代中(zhong)流砥柱了。
东京奥运(yun)会前,周继红给予了全红婵极大的信任。
注(zhu)重未来(lai)和传承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执掌中(zhong)国跳水队的时间越来(lai)越长,周继红似乎(hu)越来(lai)越多地展现(xian)出了自(zi)己温和的一面。
面对全红婵与陈芋汐(xi)两位选手“粉丝”之间的冲(chong)突,她会一次次在公开场(chang)合为两个(ge)孩子(zi)声(sheng)援,“她们俩不是说谁更(geng)好,而是都很好,都很努力。”
而面对每一次大赛观众对于跳水梦之队包揽金(jin)牌(pai)的期(qi)待,她也反复为运(yun)动员减压,“拿不到金(jin)牌(pai),人家评论(lun)就说某某哪个(ge)项目(mu)丢了金(jin)牌(pai),合着你不可能有一点失误(wu)。你不可能是常胜将(jiang)军,有一点失误(wu)就叫丢了金(jin)牌(pai),我想这个(ge)金(jin)牌(pai)不是归(gui)属(shu)于你,都是争来(lai)的。”
身为中(zhong)国跳水队近30年的掌门人,周继红从来(lai)没有放下过对于代际传承的重视。郭(guo)晶晶退役之时,就曾有过担忧(you)跳水队缺少下一位明星的声(sheng)音,彼时周继红就直言请(qing)大家放心,“之后肯定会有更(geng)红的明星出来(lai)。”
随着一代又一代跳水梦之队选手收获金(jin)牌(pai),收获巨大的人气,周继红毫无疑问(wen)成功兑现(xian)了自(zi)己的诺言。
而她对于未来(lai)的看重,并不仅限于一方水池之内。
早在20年前,执掌中(zhong)国跳水队尚且(qie)不久(jiu)的周继红就曾努力学习英语,为的就是更(geng)好地参与国际泳联内部事务,“我担心这样会影响工作,放弃我的发言权,就等于放弃中(zhong)国跳水的话语权。”
郭(guo)晶晶后来(lai)也成为了国际泳联的官(guan)员。
于是,从1997年入选国际泳联运(yun)动员委员会委员后,她在国际泳联一步步“上位”,到2021年更(geng)是成为国际泳联历史上第一位女(nu)性副主席,为提(ti)升中(zhong)国跳水的话语权起到了重要作用。
她还把自(zi)己的经验推广到弟子(zi)们身上——中(zhong)国跳水队的运(yun)动员一直都要学习文(wen)化课,每周也都有英语课。后来(lai),包括郭(guo)晶晶、陈若琳等昔日的奥运(yun)冠军经过深造学习,坐上了奥运(yun)会的裁判席、官(guan)员席,在国际赛场(chang)上给了中(zhong)国跳水更(geng)多的底气。
但即便已经在不断给未来(lai)打下基础,依然(ran)还有不少事情让(rang)她忧(you)虑。比如(ru)教练员队伍的更(geng)新换代。
“优秀运(yun)动员退役以(yi)后想当(dang)教练的,在跳水这个(ge)项目(mu)里面几乎(hu)没什么人,这也是跳水的悲哀……”她在巴(ba)黎奥运(yun)周期(qi)曾如(ru)此坦言。
东京奥运(yun)会后,周继红说自(zi)己还剩下一个(ge)梦想,那就是包揽一届奥运(yun)会的全部跳水金(jin)牌(pai),三年后的巴(ba)黎奥运(yun)会赛场(chang),她和队伍一起实现(xian)了这个(ge)“终极目(mu)标(biao)”。
彻底“通关(guan)”奥运(yun),周继红可以(yi)问(wen)心无愧地将(jiang)接力棒交给下一代掌门人。或许中(zhong)国跳水界,已经难以(yi)再出现(xian)这样一位强势的“家长”,但跳水梦之队的故事当(dang)中(zhong),她的名字(zi)注(zhu)定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