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nian)首桩涉及药品垄断销售(shou)的案件，揭开了短缺麻醉药甲硫酸新斯的明注射液（简称“新斯的明注射液”）的涨价秘密。
3月21日，上海医药发布(bu)公告表(biao)示，因(yin)与(yu)具有竞争关系的其他经营者就新斯的明注射液所实施的一系列行为构(gou)成达成并实施垄断协议行为，下属(shu)企业上海信谊联合(he)医药药材有限企业（简称“信谊联合(he)”）收到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
罚单背后，信谊联合(he)、河南润弘制(zhi)药股份有限企业（简称“河南润弘”）和成都汇信医药有限企业（简称“成都汇信”）三家企业协议瓜分市(shi)场(chang)，共(gong)同提高新斯的明注射液在全国市(shi)场(chang)销售(shou)价格，使(shi)该药品涨幅(fu)达11-21倍。
事发后，三家企业共(gong)计被罚没(mei)超2亿元。随着相关企业不法(fa)行为被查处，新斯的明注射液被纳入集采范围，其价格大幅(fu)下降(jiang)，极大地减轻了群众的用药负(fu)担。
短缺药涨价超十倍背后：主(zhu)要销售(shou)企业合(he)谋(mou)瓜分市(shi)场(chang)
2021年(nian)，新斯的明注射液全国挂网价一度涨价超10倍，其背后实际是人为操纵。
公开信息显(xian)示，新斯的明注射液是一种常用的易逆性抗(kang)胆碱酯酶药物，主(zhu)要用于手术结束时非去极化(hua)肌肉松弛药的残留阻滞拮抗(kang)，为麻醉手术常用药物之一，也可用于重症肌无(wu)力、手术后功能性肠胀(zhang)气及尿潴留等(deng)治疗。
新斯的明注射液于2016年(nian)被纳入国家首批急抢救示范药目录，属(shu)于国家基本药物、医保甲类药品。2020年(nian)底，该药品被列入《国家短缺药品清单》。
2022年(nian)10月，上海信谊金朱药业（新斯的明注射液的药品上市(shi)许可持有人，简称“信谊金朱”）的辽宁区域销售(shou)负(fu)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biao)示，新斯的明注射液一直以(yi)来都是国家短缺药品，这(zhe)几年(nian)原料(liao)成本涨得很利害，全国范围内的挂网价都已经调整统一为1ml规格42元/支，2ml规格71.5元/支。
2020年(nian)1月至2023年(nian)12月，信谊联合(he)、河南润弘和成都汇信为该药在国内主(zhu)要的销售(shou)企业。其中，信谊联合(he)销售(shou)的注射液规格为2ml：1mg，河南润弘、成都汇信销售(shou)的注射液规格为1ml：0.5mg。
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xian)示，2020年(nian)1月14日，山东省公共(gong)资源(yuan)交易中心开展新斯的明注射液直接挂网申报工作(zuo)。信谊联合(he)销售(shou)部门负(fu)责人指示下属(shu)员工，电话联系河南润弘销售(shou)经理，向(xiang)其通知了信谊联合(he)新斯的明注射液拟在山东市(shi)场(chang)的挂网价格，并希翼河南润弘、成都汇信共(gong)同涨价。三方商议后，信谊联合(he)、河南润弘、成都汇信分别在山东市(shi)场(chang)挂网71.5元/支、36元/支和35.8元/支，实施了达成的涨价协议。
而在2020年(nian)以(yi)前，信谊联合(he)新斯的明注射液全国各省挂网价格为3.56-6.8元/支；河南润弘全国各省挂网价格为1.78-5.6元/支；成都汇信全国各省挂网价格为1.68-3.68元/支。信谊联合(he)相关产品的价格涨幅(fu)超10倍。
2020年(nian)4月起，三家企业约定提高全国市(shi)场(chang)销售(shou)价格，将各省挂网价格、医院(yuan)议价等(deng)价格提高至山东市(shi)场(chang)价格水平。与(yu)此(ci)同时，三家企业对中国公立医院(yuan)、民营医院(yuan)销售(shou)市(shi)场(chang)进行划分，维持新斯的明注射液各自市(shi)场(chang)份额稳定。其中，成都汇信将其新斯的明注射液交信谊联合(he)独家代理，信谊联合(he)负(fu)责将该部分注射液销往民营医院(yuan)，并约定销售(shou)指标(biao)。信谊联合(he)与(yu)河南润弘在全国各省共(gong)用一家省级(ji)代理商，按照原有医院(yuan)覆盖范围向(xiang)公立医院(yuan)销售(shou)注射液，不争夺对方已有医院(yuan)市(shi)场(chang)，共(gong)同开发空白市(shi)场(chang)，确保公立医院(yuan)市(shi)场(chang)份额稳定。
垄断协议存续(xu)期间，三家企业之间也发生了矛盾和冲突，分割销售(shou)市(shi)场(chang)垄断协议的部分内容逐渐不再实行。2020年(nian)下半年(nian)，成都汇信发现(xian)信谊联合(he)未积极向(xiang)民营医院(yuan)销售(shou)注射液，导致其市(shi)场(chang)份额下降(jiang)，于是自当(dang)年(nian)11月起不再实行独家代理约定。
从(cong)2021年(nian)开始，河南润弘在部分省份不再与(yu)信谊联合(he)共(gong)用省级(ji)代理商，但直到2023年(nian)12月，两企业在广东等(deng)部分省份仍然继续(xu)沿用共(gong)同的省级(ji)代理商，各省级(ji)代理商按照原有终端医院(yuan)覆盖范围继续(xu)销售(shou)注射液的原则，帮助两企业维持当(dang)地公立医院(yuan)市(shi)场(chang)份额稳定。
事发后三家企业被罚没(mei)超2亿元药品进入集采后单价低至几毛钱
IQVIA数据库显(xian)示，2021年(nian)新斯的明注射液医院(yuan)采购金额为7.76亿元。年(nian)内，信谊金朱该药品的销售(shou)收入为5.11亿元。
根据《行政处罚决定书》，新斯的明注射液属(shu)于医保甲类药品，主(zhu)要在公立医院(yuan)临床使(shi)用，由(you)国家医保基金支付(fu)。三家企业实施的行为增加了国家医保基金的支出，损害了社会公共(gong)利益。信谊联合(he)违法(fa)所得为1.15亿元，2023年(nian)销售(shou)额为25.16亿元。
事发后，三家企业合(he)计被罚没(mei)超2亿元。
2024年(nian)4月30日，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对该案进行立案调查。经查，三家医药企业在涉案期间合(he)谋(mou)推(tui)高新斯的明注射液销售(shou)价格，涨幅(fu)达11-21倍，损害消费(fei)者合(he)法(fa)权益和社会公共(gong)利益；分割国内公立医院(yuan)、民营医院(yuan)销售(shou)市(shi)场(chang)，维持各自市(shi)场(chang)份额稳定，排除、限制(zhi)市(shi)场(chang)公平竞争。依据《中华人民共(gong)和国反垄断法(fa)》第十七条、第五十六条、第五十九条的规定，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责令三家医药企业停止违法(fa)行为，没(mei)收违法(fa)所得并处罚款，合(he)计2.22亿元，对达成垄断协议负(fu)有个人责任的自然人，处罚款50万元。
其中，作(zuo)为垄断协议的组织方，信谊联合(he)接受的处罚最重。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决定责令信谊联合(he)马上停止违法(fa)行为，没(mei)收其违法(fa)所得1.15亿元，处罚款5033.58万元，罚没(mei)款合(he)计1.65亿元。
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发文称，案件处理坚(jian)持宽严相济，在没(mei)收涉案企业违法(fa)所得的同时，对在违法(fa)行为中起主(zhu)要作(zuo)用的牵(qian)头组织企业，按上一年(nian)度销售(shou)额10%幅(fu)度顶格从(cong)重处罚，同时考虑主(zhu)动报告重要证据等(deng)情况(kuang)，接受其宽大申请，依法(fa)予以(yi)减轻处罚。
同时，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表(biao)示，该案系2022年(nian)《中华人民共(gong)和国反垄断法(fa)》增加垄断协议“个人责任”条款后，首次对自然人追究达成垄断协议的个人责任。
目前，依靠协议垄断维持高价的局(ju)面已然难以(yi)维持。贝壳财经记(ji)者在国家药监局(ju)官(guan)网查询发现(xian)，新斯的明注射液共(gong)有27 条批文，涉及十余家生产企业。
新斯的明注射液也已经被纳入第十批国家组织药品集采。集采中选结果显(xian)示，1ml规格的该产品共(gong)有6家企业中选，中选价格在0.56元/支-0.91元/支。中选企业中，不包含此(ci)次被罚的三家企业。
上海医药旗下企业此(ci)前也因(yin)违反《反垄断法(fa)》被罚
天眼查信息显(xian)示，信谊金朱和信谊联合(he)同属(shu)上海上药信谊药厂有限企业100%控(kong)股的企业，信谊药厂为上海医药的全资子企业。
针对信谊联合(he)被罚对企业的影响，上海医药在公告中表(biao)示，信谊联合(he)业务独立运营，其最近一个会计年(nian)度经审计的营业收入占企业整体比重不足1%，因(yin)此(ci)，本次处罚不会对企业的日常生产经营活动产生重大影响。
上海医药称，前述罚没(mei)款金额占企业合(he)并报表(biao)范围最近一个会计年(nian)度经审计的营业收入和归(gui)属(shu)于上市(shi)企业股东净利润的比例分别为0.06%和4.4%，虽然会对企业当(dang)期财务报表(biao)造成一定负(fu)面影响，但影响程(cheng)度有限。
此(ci)次并非信谊联合(he)首次被处罚。2021年(nian)3月，财政部发布(bu)医药企业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公告，财政部会同国家医保局(ju)于2019年(nian)对77家医药企业实施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对19家医药企业作(zuo)出行政处罚。其中，检查发现(xian)，信谊联合(he)所属(shu)信谊医药事业部2018年(nian)虚增差旅费(fei)2003.36万元，以(yi)加油发票列支，但无(wu)法(fa)提供充值卡号明细、费(fei)用审批单等(deng)资料(liao)。抽查发现(xian)，部分发票为假发票。信谊联合(he)所属(shu)事业部2018年(nian)在业务推(tui)广费(fei)中列支调研咨询费(fei)用的后附部分资料(liao)不实。经抽查，存在调研报告抄袭、咨询合(he)同签订(ding)日期早于咨询企业成立日期、调研内容与(yu)合(he)同约定不一致等(deng)问题，涉及金额631.62万元。财政部依法(fa)对信谊联合(he)处以(yi)5万元的罚款。
近年(nian)来，上海医药旗下其他企业也曾因(yin)违反《中华人民共(gong)和国反垄断法(fa)》被罚。
2023年(nian)12月，上海医药披(pi)露，全资子企业上海上药第一生化(hua)药业有限企业（简称“一生化(hua)”）不公平地高价销售(shou)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gong)和国反垄断法(fa)》。上海市(shi)市(shi)场(chang)监督管理局(ju)责令其停止违法(fa)行为，并没(mei)收违法(fa)所得3.37亿元、处以(yi)1.24亿元罚款。上海医药彼时亦在公告中回应称，该处罚事项对企业整体影响有限。
此(ci)后，国家医保局(ju)于2024年(nian)1月发文表(biao)示，2023年(nian)上半年(nian)，有关部门发现(xian)一生化(hua)涉嫌与(yu)多家企业合(he)谋(mou)虚增原料(liao)药成本数百倍，同时将涉案药品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挂网价格虚抬至2303元/支以(yi)上，以(yi)高于国外售(shou)价数十倍的不合(he)理高价在国内销售(shou)，在短短5年(nian)时间内实现(xian)年(nian)销售(shou)金额40余亿元。
2023年(nian)6月，国家医保局(ju)首次约谈一生化(hua)，经约谈，一生化(hua)承诺将注射用硫酸多黏菌素B挂网价格降(jiang)至每支270元。相关违法(fa)违规行为查实后，国家医保局(ju)再度约谈一生化(hua)，企业将挂网价格从(cong)270元/支进一步降(jiang)低至123元/支，并保证稳定供应。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ji)者 丁(ding)爽
编辑 岳彩周
校对 刘(liu)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