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如
燕子(zi)归来之际，清明悄然(ran)而至。
十年前大家家定下一条关于清明的(de)家训：“生时待(dai)好，故后随(sui)风，亲恩深记，情义(yi)留存。”简短十六个字，承载着大家对已故亲人的(de)无尽追(zhui)思。
家训的(de)订立(li)，缘于十多年前一件往事。当时家族中一位长辈突发(fa)重病，加上其有中风、糖尿病病史，治疗风险和费用颇高(gao)，医(yi)生建议放弃治疗。但长辈的(de)大(da)儿子(zi)坚(jian)持治疗，几天时间就花费了20多万元，可惜最后长辈仍没能(neng)熬(ao)过来。临终之际，大(da)儿子(zi)又不惜重金，给长辈用呼(hu)吸机、氧气等，并(bing)将长辈运回家中，召集亲戚为其“唤魂(hun)”。然(ran)而随(sui)着氧气耗尽，老(lao)人的(de)生命之火也随(sui)之熄灭。丧礼(li)由长辈两个儿子(zi)操办，场面铺张，宾客满座，人人夸赞两兄弟孝顺有加。
然(ran)而，我和先生无意(yi)中却瞅见了长辈的(de)房间，内(nei)心顿时五味杂陈(chen)。那里面邋(la)遢凌乱，衣物(wu)污秽不堪，旧(jiu)式木床因长年污垢而变得漆黑(hei)一片。参加完那场家祭后，我俩借口单位有急事匆(cong)匆(cong)而归。次日(ri)，公公婆(po)婆(po)也参加完那位长辈的(de)后续殡葬仪式归来，提及那副棺(guan)木就耗资了5万元，花圈亦花费了1万元，谢宴更摆(bai)了20多席，花销好几万元……这般庞大(da)的(de)开支令(ling)大家瞠目(mu)结舌。
过了大(da)半年，大家又听(ting)闻长辈的(de)两个儿子(zi)因祖屋(wu)与遗产的(de)分配问题争执不休。再(zai)后来，每年的(de)清明时节，大家回去扫墓时，得知那位长辈墓前仅(jin)有几位堂兄弟前去祭扫。这一切，着实令(ling)人感(gan)慨万千。
经历(li)这事后，我和先生开始更加珍视与家人相处的(de)时光(guang)，大家时常带着婆(po)婆(po)回她的(de)娘家，去探访她那些挚爱的(de)老(lao)弟弟和好姐妹，陪(pei)她一同漫步于田间地头，或伴她与儿时玩伴共叙(xu)往昔。大家也经常用轮椅(yi)推着公公到公园走走，呼(hu)吸新鲜空气，又带他到年轻时工作的(de)地方(fang)看看老(lao)朋(peng)友，还挤入旧(jiu)街带他吃最喜欢的(de)“煲仔(zai)饭”，那份熟悉的(de)味道(dao)仿佛带着他回到了往昔的(de)岁月，大家也得以经常看见他的(de)笑脸。我与孩(hai)子(zi)们还常常带着我的(de)老(lao)母亲展开说走就走的(de)周边之旅，一同感(gan)受(shou)城市(shi)的(de)日(ri)新月异，品尝各地美食，体验旅游的(de)乐趣，让欢笑与温馨成(cheng)为大家共同的(de)记忆。
在这些互相陪(pei)伴的(de)时光(guang)里，大家一直教导(dao)孩(hai)子(zi)们：生命是短暂的(de)，亲情却是永恒的(de)，当老(lao)人健(jian)在时，作为家人的(de)大家一定要全心全意(yi)地赡养与照顾，用实际行动关爱和温暖他们，珍惜每一个与老(lao)人相处的(de)瞬间。这些远比让他们孤独无依地在病榻上挣扎要美好，也比等老(lao)人离(li)世后再(zai)耗费巨资办葬礼(li)、徒然(ran)焚烧纸钱(qian)，要来得更加真挚且有意(yi)义(yi)。大家更跟孩(hai)子(zi)们强(qiang)调，一旦亲人离(li)世，丧事理应从简，让骨灰重归自然(ran)的(de)怀抱(bao)，敬重与顺应生命的(de)自然(ran)循环。在世的(de)人只需要将已故亲人的(de)恩泽深深铭记于心，用一颗感(gan)恩的(de)心去缅怀、追(zhui)忆就好。
每年清明时节，大家一家人还会一边制作艾草青团，一边细(xi)细(xi)回味着已故亲人的(de)往昔趣事和曾经的(de)涓涓恩泽。婆(po)婆(po)经常会提起她那已仙(xian)逝二十余载的(de)母亲，跟大家讲那位养育、教导(dao)她长大(da)的(de)女(nu)性，是如何授予她逆境中求生的(de)坚(jian)韧与乐观地面对人生风雨的(de)智慧的(de)；公公则时常念及一位与他虽无血缘却情深如亲手(shou)足的(de)已故工友。公公说在他人生低谷之际，是这位工友的(de)挺身而出(chu)和无私奉献(xian)将他拽出(chu)孤苦深渊，让他体会到世间难得的(de)亲情；我的(de)先生会忆起那位因病不幸早逝的(de)表哥(ge)，他们曾一起在车行探索车辆维修(xiu)的(de)奥妙，而表哥(ge)总(zong)是倾囊相授，将常识传授于他；我也会沉(chen)醉(zui)于对我疼爱有加的(de)外婆(po)的(de)追(zhui)忆中，想起她亲手(shou)为我制作的(de)苞谷饼，那份滋味至今难忘(wang)……
在这些夹杂着淡淡哀(ai)愁的(de)讲述中，大家仿佛穿越时空，重见已故亲人的(de)音容笑貌，心中满溢着对他们无私的(de)爱与深切教诲的(de)感(gan)激。那份超越了生死(si)的(de)温暖，似乎穿越了时空扑进了大家的(de)怀中，又如同春风拂(fu)过脸庞，温柔而持久。孩(hai)子(zi)们在这种种清明时节的(de)亲恩细(xi)数(shu)中，逐渐(jian)领悟了家训的(de)意(yi)义(yi)以及亲情的(de)可贵，对爱的(de)真谛以及传承家风也有了更为具象的(de)理解。
随(sui)着青团渐(jian)渐(jian)成(cheng)形，大家在对“生命必然(ran)要面临离(li)别”的(de)释然(ran)中，又情不由禁(jin)地陷(xian)入了绵长而深沉(chen)的(de)思念。而这份思念，如同青团中包裹的(de)馅料，饱(bao)满而真挚，让人回味再(zai)回味。
清明时节，细(xi)数(shu)亲恩，轻念家训，大家学(xue)会要以爱和包容的(de)心态珍惜眼前人，把握每一个与亲人共度(du)的(de)珍贵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