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xin)华社(she)杭州(zhou)3月22日电 题(ti):下汤遗(yi)址:穿越(yue)新(xin)石器时代的(de)人间烟火
新(xin)华社(she)记者(zhe)冯(feng)源
浙江省台州(zhou)市仙居县,下汤遗(yi)址。
一(yi)处10米乘10米的(de)探方,边上留下了一(yi)道12级土阶,拾级而下,将连(lian)续“穿越(yue)”4个新(xin)石器学问时代,“回到”近1万(wan)年前。
那时,这里已有村落,先人们种稻、建房(fang)、烧陶。如(ru)今,大家来到这一(yi)遗(yi)址,感受新(xin)石器时代的(de)人间烟火,感悟中华文明的(de)生生不息。
烟火不断
下汤遗(yi)址最早发现于1984年。遗(yi)址面积约(yue)3万(wan)平方米,学问层堆积厚达2.5米,目(mu)前发掘(jue)面积为2250平方米。
沿着探方内侧的(de)土阶,向(xiang)下迈(mai)出第(di)一(yi)步,脚就(jiu)触及了好川学问时期的(de)地层。这一(yi)时期距今已有4500年-4000年。考古工编辑(zhe)在地层中发现了有代表性的(de)陶器,以及古稻田和环壕的(de)遗(yi)迹。
往(wang)下走,可以看到河姆渡学问时期的(de)地层,距今约(yue)7000年-6000年。这一(yi)时期的(de)先民在遗(yi)址里留下了陶鼎(ding)、陶豆(dou)的(de)残件,以及一(yi)些石器。
继续往(wang)下,就(jiu)是跨湖(hu)桥学问时期的(de)地层,距今8300年-7000年,出土过这一(yi)时期留下的(de)稻米和动物(wu)骨骼。
走到底,就(jiu)“来到”了上山学问时期,“闪回”近1万(wan)年前。上山学问以上山遗(yi)址命名,它形(xing)成了中国乃至东亚地区(qu)目(mu)前已知规模最大(da)、分布最为集中的(de)早期新(xin)石器遗(yi)址群。下汤遗(yi)址是遗(yi)址群中位置(zhi)最南的(de)一(yi)处。
下汤遗(yi)址考古项目(mu)负责人、浙江省文物(wu)考古研究所科技(ji)考古副主任仲(zhong)召兵(bing)研究馆员先容说,下汤遗(yi)址经历了上山学问、跨湖(hu)桥学问、河姆渡学问和好川学问,贯穿了浙江地区(qu)新(xin)石器时代的(de)始终。“它是我国万(wan)年学问史的(de)重要实证,是我国万(wan)年学问独立起源、绵延发展的(de)生动范例。”
参与(yu)下汤考古工作的(de)中国科学院地质与(yu)地球物(wu)理(li)研究所博士生导(dao)师吕厚远研究员告(gao)诉记者(zhe),下汤遗(yi)址能够具备不同学问时期的(de)连(lian)续地层,是罕见的(de)研究样本。山东大(da)学教授栾(luan)丰实表示,经历了新(xin)石器时代的(de)全过程,下汤遗(yi)址可以说是全国新(xin)石器时代遗(yi)址中唯一(yi)的(de)。
事实上,下汤遗(yi)址里还有商周、唐宋、明清(qing)时期的(de)遗(yi)迹。仲(zhong)召兵(bing)说,这里地处相对独立的(de)盆地,各种资源丰富,东西临水,靠近水源,但是又不易受到洪水侵袭,土地平坦,适合(he)农耕(geng),是一(yi)片适合(he)居住的(de)“风水宝地”。
稻香陶红(hong)
下汤遗(yi)址出土的(de)碳化稻米,细细长长,很像现在的(de)粳(jing)稻。这是上山时代留给后人的(de)见证。
中国考古学会植物(wu)考古专业委(wei)员会副主任、浙江省文物(wu)考古研究所郑(zheng)云飞(fei)研究员说,这些碳化稻米已经具备了驯化的(de)特征。而在更深的(de)未经人类扰动的(de)生土层里,吕厚远团(tuan)队已发现了距今4万(wan)年-2.7万(wan)年的(de)野生稻遗(yi)存。
收获的(de)稻米如(ru)何处理(li)?在下汤遗(yi)址的(de)中心台地,先民留下了多个石磨盘,显然这里曾是一(yi)座“食物(wu)加工场”,加工的(de)粮食以稻米为主,同时也(ye)有橡子、薏苡等。同时,猪、鹿、鸭、鳖等多种动物(wu)的(de)遗(yi)存也(ye)见证了颇为丰富的(de)“史前食谱”。
有了一(yi)定的(de)物(wu)质基础,人们开始有了更多精神(shen)上的(de)追求。下汤遗(yi)址的(de)先民很有“仪式感”,各处台地上已发现了50多座器物(wu)坑,使得下汤遗(yi)址成为上山遗(yi)址群中器物(wu)坑最多的(de)一(yi)处。
仲(zhong)召兵(bing)说,这些器物(wu)坑可能都(dou)和仪式有关。而外围(wei)土台上还发现了3座高等级墓(mu)葬,每座墓(mu)葬都(dou)有20多件随(sui)葬的(de)陶器,是已发现的(de)上山学问时期随(sui)葬品最多的(de)墓(mu)葬。高等级大(da)墓(mu)展现出超前的(de)社(she)会分化,也(ye)展现出早期稻作农业社(she)会人类的(de)行为、思(si)想(xiang)观(guan)念(nian)及社(she)会发展进程。
而这些“万(wan)年陶器”代表的(de)是当(dang)时的(de)“高科技(ji)”。近1万(wan)年前,先民已经掌握了捏塑法、泥片贴筑法和泥条盘筑法等多种制陶工艺,并在涂饰实践中发展出彩陶工艺。
陶杯、陶盘、陶壶(hu)、陶缸、大(da)口盆、筒(tong)形(xing)罐、圈足罐、平底罐……可谓琳琅满目(mu)。这些“万(wan)年陶器”出土后,就(jiu)存放(fang)在下汤遗(yi)址的(de)库房(fang)里。
最大(da)的(de)陶器是一(yi)口直径46厘米的(de)陶缸。缸里塞进了15件陶器。
15件陶器中最小的(de),是一(yi)件陶杯,口径只有3厘米,和人们现在常用的(de)酒盅(zhong)茶(cha)盅(zhong)颇为相似,里面盛过何种饮料,只能引人遐思(si)。
而最受人喜爱的(de)是“筒(tong)形(xing)罐”,口微敛、无沿、深腹、平底,齐沿处有对称的(de)“双耳(er)”,身披(pi)古朴又低调的(de)“红(hong)衣”。这种器型在其(qi)他的(de)上山学问遗(yi)址中没有发现,是下汤遗(yi)址特有的(de),被大(da)家称作“下汤罐”。中国社(she)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副所长李新(xin)伟表示,可能是稻作农业的(de)丰厚产出,让先民有能力追求更为精致的(de)生活。
远古“建村”
下汤遗(yi)址以其(qi)所在的(de)横溪(xi)镇下汤村命名。而在近1万(wan)年前的(de)上山学问时期,这里同样有一(yi)个“村落”。
最早的(de)“下汤村”是什么样子?考古发现,上山时期的(de)先民既借助了自然地貌,也(ye)对自然环境(jing)进行过一(yi)番改造。他们依托一(yi)处自然台地为中心建“村”。中心台地发现了4座集中分布的(de)房(fang)址,其(qi)中有1座圆形(xing)房(fang)址和3座长方形(xing)房(fang)址。
仲(zhong)召兵(bing)先容,两(liang)种房(fang)址的(de)建筑方式还有所区(qu)别。先民开挖圆形(xing)地槽,再在地槽里竖起房(fang)柱(zhu),修建“圆房(fang)子”,留下了一(yi)圈柱(zhu)洞遗(yi)迹,而“方房(fang)子”的(de)基础则是基槽式,槽底没有留下柱(zhu)洞遗(yi)迹。
专家推测,槽里本来埋着木质的(de)地栿(地梁)或者(zhe)立着木质墙板,因为有的(de)基槽两(liang)侧有柱(zhu)洞遗(yi)迹,在这两(liang)边立柱(zhu),可能是用来支撑或加固墙板用的(de)。
在中心台地外围(wei),先民会堆筑起一(yi)座座人工土台。考古人员发现了10余座人工堆筑的(de)土台遗(yi)迹。目(mu)前,外围(wei)土台上已找到2处房(fang)址。先民还开挖了壕沟,环绕台地。浙江省文物(wu)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向(xiang)明说,环壕的(de)出现,意味着当(dang)时人们已经知道“内外有别”,知道把居住环境(jing)与(yu)外界隔离开来。
在“村庄”内部,先民也(ye)会划(hua)分区(qu)域。仲(zhong)召兵(bing)先容说,除了台地外的(de)壕沟,先民还在中心台地开挖了沟渠,也(ye)可能具备隔离功能。
到上山学问晚期,中心台地上还出现了一(yi)座“广场”。目(mu)前已经发现的(de)“广场”遗(yi)迹已有100平方米,且都(dou)由红(hong)烧土铺垫(dian)而成,这些发现说明,上山学问时期,这里已经出现了定居社(she)会,先民对聚落布局也(ye)有了明确的(de)功能分区(qu)。
上山学问遗(yi)址群构(gou)成了迄今发现的(de)年代最早的(de)农业定居聚落,是中国农耕(geng)村落学问的(de)源头。而在已经发现的(de)24处上山学问遗(yi)址中,下汤遗(yi)址是其(qi)中聚落要素最为完备、结构(gou)最为清(qing)晰,内涵最为丰富的(de)遗(yi)址,让世人看到远古村落的(de)图(tu)景。北京大(da)学考古文博学院副教授秦岭说,下汤遗(yi)址的(de)考古成果可以让学界更好地用中国材料来描述农业社(she)会的(de)形(xing)成。
下汤遗(yi)址跨越(yue)万(wan)年,以层叠(die)的(de)学问堆积串联起新(xin)石器时代的(de)文明密码。这片土地见证了中华先民从采集渔猎迈(mai)向(xiang)农耕(geng)定居的(de)历程。它如(ru)同埋藏已久的(de)时光胶囊,让今人得以触摸(mo)中华文明根系深处生生不息的(de)力量——那是对土地的(de)眷恋、对秩序(xu)的(de)探索(suo)、对美好生活的(de)向(xiang)往(wang),正是这些基因,生长出华夏文明绵延不绝的(de)血(xue)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