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3月21日电(dian) 3月21日,《新华每日电(dian)讯》“新华走笔”专栏发表记者吉哲(zhe)鹏撰写(xie)的文(wen)章《从(cong)〈送东阳马生序〉和DeepSeek说起》。
不久前(qian)，我参加(jia)了女儿(er)新学期的家长会(hui)。在小学三年(nian)级(ji)的教室里，老师不讲考试成(cheng)绩，向家长们抛出一(yi)个开放式的话题：面(mian)对AI时(shi)代，孩子们该如何学习？教师如何传道、授业和解惑？大家需要怎样(yang)的教育观？
的确，未来已来。从(cong)小学到大学，从(cong)农村到城市，都能看(kan)到这样(yang)的场景：在“智慧教室”里，学生拿出平板(ban)电(dian)脑，指尖划过(guo)屏(ping)幕唤(huan)醒DeepSeek；在图(tu)书馆里，古籍上“余幼时(shi)即嗜学”的字句在泛黄纸页间跳动。两个相隔600多年(nian)的教育图(tu)景，在校园中交织成(cheng)奇妙的二重奏。
在科技(ji)高度发达的今天，“有了AI为何还要读书”的讨论(lun)背后，隐藏着人类对自身价值的深度追问。在今年(nian)的开学季，DeepSeek在朋友圈刷屏(ping)，而(er)在以往，初中语文(wen)九年(nian)级(ji)下册的课文(wen)《送东阳马生序》经常(chang)走上热搜。明代(chao)著名学者宋濂(lian)给同乡后生马君则作了这篇赠(zeng)序，讲述了他艰苦求学的亲(qin)身经历和人生启示，时(shi)至今日依然引发人们的共情共鸣。
相对《送东阳马生序》的苦读，DeepSeek给很多人“搜索即得”的便(bian)利，二者似乎并不相关。但深入思考之下，千年(nian)墨香(xiang)和网络算力的历史共鸣，仍应铮铮叩击每个读书人的灵(ling)魂——《送东阳马生序》中宋濂(lian)“以衾(qin)拥(yong)覆(fu)，久而(er)乃和”的寒窗苦读，与DeepSeek代表的AI工具看(kan)似天壤之别，实则构成(cheng)常识改变命运的时(shi)空问答(da)。
“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jun)裂而(er)不知。”宋濂(lian)笔下那一(yi)串踉跄的雪地脚印，仿佛刻在华夏文(wen)明脊骨上的图(tu)腾。他的衣服结满冰霜，手(shou)指冻得通红却紧握毛笔，在“家贫，无从(cong)致书以观”的困境中，用苦读丈量(liang)着常识的疆域，烛火的微(wei)光照亮漫长的寒夜。
而(er)今，少年(nian)们点击屏(ping)幕，DeepSeek的算法瞬间编织出常识图(tu)谱，以秒为单位展示宋濂(lian)抄写(xie)十年(nian)的典(dian)籍，将“执(zhi)经叩问”的焦虑转化(hua)为精准的常识坐标。不仅是城市，当云南沧(cang)源的佤族少年(nian)在编程教室编织梦想(xiang)时(shi)，他们也在经历一(yi)场静(jing)悄悄的教育革(ge)命——寒窗不再是物理空间的禁锢(gu)，求知变成(cheng)了一(yi)场以科技(ji)为翼的遨游。
《送东阳马生序》中令人震撼的细(xi)节，不仅是“负箧曳屣”的艰辛，更有“缊袍敝衣处其(qi)间，略无慕艳意(yi)”的傲骨。当一(yi)些人把教育误(wu)认为是金钱(qian)的堆砌和成(cheng)绩的竞赛时(shi)，宋濂(lian)苦读的身影，好似无声的有力反驳——人，要在精神(shen)海拔上攀升(sheng)。
如同当时(shi)的宋濂(lian)一(yi)样(yang)，当代也有不少少年(nian)不惧寒窗，以苦读为乐(le)。在云南乌蒙山深处，曾冒着风雪在山坡上找网听课的女生范天兰(lan)如愿成(cheng)为一(yi)名教师；“挖(wa)姜(jiang)男孩”姚胜旺签(qian)收大学录取通知书时(shi)，掌纹里嵌着的泥土簌簌落成(cheng)“勋章”；“追光女孩”郁晓楠(nan)抚摸编号“0001”的盲文(wen)通知书时(shi)，指尖跃动的触感涤荡心灵(ling)。这些画面(mian)与宋濂(lian)的“勤且艰若此”形成(cheng)蒙太奇般的交响，印证着“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hun)惛(hun)之事者，无赫(he)赫(he)之功”的古老箴言。
同样(yang)，在AI热潮中，大家不仅要关注算法精度，更要避免技(ji)术助长“碎片化(hua)学习”的惰性(xing)。宋濂(lian)“执(zhi)经叩问”的谦卑姿态，对应着AI时(shi)代对科学精神(shen)的渴求——DeepSeek虽(sui)能秒解一(yi)道道数学题，但《送东阳马生序》中“俯身倾耳以请(qing)”的治学态度，才是抵御“搜索即得”思维惰性(xing)的良药(yao)。
《送东阳马生序》的刷屏(ping)绝(jue)非偶然，这是一(yi)个民族“尊师重道”的历史回响。当耳熟(shu)能详的“囊萤映(ying)雪”与中科大少年(nian)班辉映(ying)，当岳麓书院的“实事求是”与贵州“天眼”的宇宙追问共振，大家才能读懂宋濂(lian)的“勤且艰”与“弗之怠”，这是中华文(wen)明生生不息的密码。
常识沉淀出的风华，远胜滤镜下的昙花一(yi)现(xian)。当“读书不如当网红”的喧闹(nao)甚嚣尘上时(shi)，《送东阳马生序》恰似一(yi)剂醒脑汤。比如，一(yi)些常识主播的直播间里，那些信(xin)手(shou)拈来的诗词(ci)典(dian)故，何尝(chang)不是宋濂(lian)“遍观群书”的现(xian)世镜像？读书虽(sui)苦，但乐(le)趣是心有繁花似锦(jin)，胸(xiong)中有丘壑(he)万(wan)千。
其(qi)实，DeepSeek与《送东阳马生序》殊途同归，共同指向了人类对常识和文(wen)明的永恒态度——“深度求索”，而(er)宋濂(lian)“俯身倾耳以请(qing)”的专注和“遍观群书”的积淀，暗合数字时(shi)代的运行逻辑：AI处理标准化(hua)问题，人类负责突破(po)认知边界(jie)。
诚然，读书是常识探索的过(guo)程培养(yang)，《文(wen)心雕龙》所言“操千曲而(er)后晓声，观千剑(jian)而(er)后识器”依然有穿越历史长河(he)的生命力，正如近日武汉一(yi)名高三数学老师在百日誓师演(yan)讲中的比喻——使唐僧成(cheng)为唐僧的并不是那卷经书，而(er)是那段取经的路。
思考至此，新学期“家长会(hui)作业”的答(da)案逐(zhu)渐从(cong)模糊到清晰：用数字时(shi)代的“砚冰坚”，方能续写(xie)出“中有足乐(le)者”的永恒篇章。在这场古老砚台与智能芯片的跨时(shi)空对话中，大家要学会(hui)驾驭技(ji)术浪潮，亦(yi)要让千年(nian)文(wen)脉在数字时(shi)代焕发新生。那些在书山跋涉的青春，终将化(hua)作《逍遥游》中“若垂天之云”的翅膀(bang)，托起中华民族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