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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zai)柏林影片节放映时，《想飞的女孩》就陷入了口(kou)碑两(liang)极化的争(zheng)议(yi)。

影片中塑造了一个具体的大恶(e)人，即刘(liu)浩存所饰角(jiao)色(se)的父亲(qin)。其他(ta)更(geng)重要的因素先(xian)被按下不表，这位烂泥扶不上墙(qiang)的吸毒父亲(qin)，似乎成为两(liang)个女孩悲惨命运的直接凶手。

主题(ti)表达也(ye)是近乎命题(ti)作文式的输(shu)出。

导(dao)演文晏曾(ceng)在(zai)采访中说想表达两(liang)位女孩“不停地奋(fen)争(zheng)，想要打破某(mou)种限制，寻找(zhao)属于自己(ji)的自由和尊严”。

于是片(pian)名直接叫《想飞的女孩》，片(pian)中角(jiao)色(se)多次说出“想飞”，乌鸦(ya)、威亚等意象更(geng)是反复出现，表达就像课文一样被大声(sheng)朗诵出来(lai)。

影片最后，文淇饰演的横店武替方(fang)笛，身着(zhe)黑衣(yi)，从城楼跳下再低空飞行。虽然知道导(dao)演想表达女孩没(mei)有被击(ji)垮，但视觉呈(cheng)现上着(zhe)实有些滑稽。

影片有两(liang)条时间线，导(dao)演用画(hua)幅的不同区别两(liang)个时代——现在(zai)是标准宽银幕，过去是4:3画(hua)幅。变换(huan)画(hua)幅，平平无(wu)奇的导(dao)演技法，贾樟柯十年前在(zai)《山河故人》里就用过了。对于一部出现在(zai)2025年柏林影片节主竞赛单元(yuan)的影片，这显(xian)然是不够用的。

雪上加霜的是，在(zai)剧本层面(mian)，人物和故事的逻辑也(ye)无(wu)法很好地自圆其说。比如妹妹执意生下孩子的动(dong)机(ji)难(nan)以让当下的观众代入，姐妹两(liang)人逃亡途中还要先(xian)去看日出的原因也(ye)颇为费解。

相较于文晏导(dao)演凌厉又克制的前作《嘉年华》，《想飞的女孩》无(wu)疑是明显(xian)的退(tui)步。

和《想飞的女孩》面(mian)临同样境遇的，是《平原上的火焰(yan)》——这部影片曾(ceng)定档(dang)21年12月24日，不久后撤档(dang)。

《平原上的火焰(yan)》最大的问题(ti)，或许是失去了原作的时代性和厚重感。

近几年，东北下岗潮题(ti)材的作品不少，核心表达大多是时代洪流下的小人物悲剧。剧集《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摩西(xi)》珠玉在(zai)前，姗姗来(lai)迟的《平原上的火焰(yan)》已经不赶趟了，而经过了11分的删(shan)减之(zhi)后，它连那点核心表达也(ye)有些摇摇欲坠。

比起原作宏大的“东北往事”，《平原上的火焰(yan)》现在(zai)更(geng)像一部故事会水平的青春疼痛狗(gou)血爱情片(pian)。它写在(zai)海报上的宣传标语也(ye)充斥(chi)着(zhe)古早疼痛味儿——“爱到世界末日”、“眼(yan)里有爱，身边是你，执手相握，一霎白头”。

据看过两(liang)个版本的媒体透露，上一版《平原上的火焰(yan)》“情绪很浓，为主人公们感到深深的痛苦绝望，现在(zai)看着(zhe)怪烦”。

截至发稿，票务(wu)平台对《火焰(yan)》总票房(fang)的预测(ce)，已降至2176万，《想飞的女孩》则是1742万。

不仅低于《还有明天》，还低于已经上映13天、排(pai)片(pian)仅有3.3%的《初步举证》。后者(zhe)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影片，而是同名舞台剧的录播，全(quan)片(pian)都是朱迪·科(ke)默的独角(jiao)戏。

这两(liang)部小众影片，在(zai)豆瓣拿(na)到了9分+。它们都深刻关注(zhu)女性困(kun)境，都拥有着(zhe)更(geng)尖锐、新鲜的女性表达。

《还有明天》塑造了一位活(huo)在(zai)家暴阴影下的中年女性，她可以和另(ling)一个好男人私奔，彰显(xian)出走的决(jue)心，但她选择去投票，为了女儿，为了下一代女性，做出了最微小又最伟大的反抗。

《初步举证》讲述一位遭受(shou)性侵的女性辩护律师的觉醒，更(geng)是将矛(mao)头直接指向了父权(quan)制下法律体系(xi)的不完善。

《还有明天》《初步举证》之(zhi)于《火焰(yan)》《女孩》的微小胜利，是口(kou)碑的胜利，是好内容的胜利。可以预见，这种胜利，在(zai)之(zhi)后的影片市场(chang)，或许还将会无(wu)数次上演。

02 宣发难(nan)

《想飞的女孩》《平原上的火焰(yan)》所代表的国产文艺片(pian)，正在(zai)陷入越来(lai)越割裂的局面(mian)——正面(mian)是不断入局的头部明星，反面(mian)是愈(yu)发低迷的票房(fang)成绩。

有戛纳光环(huan)加身的《狗(gou)阵》《风流一代》，票房(fang)加一起没(mei)过5千万。马丽章宇主演的《东北虎(hu)》，1692万。胡歌(ge)吴磊主演的《不虚此行》，2740万。

还有更(geng)低的。祖峰秦海璐主演的《老枪》，黄晓明主演的《戴假发的人》，《河边的错误》导(dao)演魏书(shu)钧(jun)的《永安镇故事集》，票房(fang)均未超(chao)过500万。

是文艺片(pian)本身就卖不动(dong)吗？是观众不接受(shou)文艺片(pian)吗？

或许不能再如此武断。就像现在(zai)的三(san)八档(dang)，一部舞台剧的录像，排(pai)片(pian)最高的时候只有4.7%，但它已经拿(na)到了2614万票房(fang)。

前不久上映的经典老片(pian)《花样年华》，票房(fang)6042万。往前追溯，也(ye)有卖了3亿的《河边的错误》，没(mei)有头部明星但卖了6000多万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最直观的原因，是宣发。

文艺片(pian)的宣发困(kun)局直接写在(zai)账面(mian)上。曾(ceng)从事某(mou)平台影视商业化合作的业内人士向搜狐娱乐(le)透露，商业片(pian)投放预算通常是文艺片(pian)的5-8倍，文艺片(pian)片(pian)方(fang)爱把“预算有限”挂在(zai)嘴(zui)边，希翼得到免费资源置换(huan)。

当文艺片(pian)被投放到市场(chang)，影院给予的排(pai)片(pian)支撑也(ye)不会太高。大部分文艺片(pian)的首日排(pai)片(pian)基(ji)本在(zai)3%-10%左(zuo)右。影院当然无(wu)可指摘，票房(fang)号召力低的影片匹配更(geng)少的排(pai)片(pian)，是正常市场(chang)行为。

这背后存在(zai)更(geng)深刻的市场(chang)结构问题(ti)。

很多更(geng)小的文艺片(pian)为保证排(pai)片(pian)，会走艺联（即全(quan)国艺术(shu)影片放映联盟影院）专线放映。艺联要求“加盟影院承诺至少提供1块银幕，每天排(pai)映3场(chang)艺联上线影片(pian)，每周至少为艺联上线影片(pian)提供10个黄金(jin)场(chang)”。

同时，艺联也(ye)有相应的选片(pian)标准——“以艺术(shu)水准为最重要标准”，“最好具备(bei)一定市场(chang)潜(qian)力”，“跨界影片和具有创新性的类型(xing)片(pian)”，“编辑(zhe)导(dao)演和经典重映”。

但实际上，加盟艺联的影院并非专门的艺术(shu)院线，也(ye)有生存压力。

去年9月，《乘船而去》导(dao)演陈小雨发文控诉部分艺联加盟院线虚假排(pai)片(pian)，“貌似排(pai)了片(pian)，但是故意锁座，购买端显(xian)示满场(chang)……故意不让观众买票，以防出现一人买票，放映成本亏损的状况”。

前年3月，有239家艺联加盟影院，并未排(pai)映《困(kun)在(zai)心绪里的儿子》和《生无(wu)可恋(lian)的奥托》。随(sui)后被艺联筛除出其加盟名单。

可以对比艺术(shu)影片放映系(xi)统非常成熟的法国。法国国家影片中心（CNC）对“艺术(shu)与实验”影院的要求更(geng)加严格(ge)——在(zai)人口(kou)大于20万的城市，艺术(shu)影片的放映量占(zhan)比要保持在(zai)65%。

而这些艺术(shu)影院之(zhi)所以能生存下来(lai)，是因为它们有稳定的消费群体，源源不断且定期更(geng)新的艺术(shu)影片片(pian)单，以及CNC还会对其进行补贴。

只能说目(mu)前的内地影片市场(chang)，还没(mei)有成熟到可以提供这些“生存必(bi)需(xu)品”。

03 文艺片(pian)有自己(ji)的套路

当然，尽管无(wu)数文艺片(pian)主创都爱哭(ku)诉排(pai)片(pian)低，但残酷的事实是，影片票房(fang)不理想，不只是排(pai)片(pian)问题(ti)，更(geng)是没(mei)人看、没(mei)人爱看的问题(ti)。

没(mei)人看，其实也(ye)是宣发问题(ti)，没(mei)有找(zhao)到受(shou)众，没(mei)有打开圈层。

那些票房(fang)理想的文艺片(pian)，都是成功的营(ying)销案例。比如《河边的错误》，不搞诈骗营(ying)销，不回(hui)避其晦涩的艺术(shu)片(pian)属性，甚至利用这一点，因势利导(dao)地走出了一条深度解读的宣传路线。加上明星朱一龙和“网红(hong)作家”余华，成功出圈，轻松(song)3亿。

反面(mian)教材也(ye)有很多，比如《燃冬》。一部“祖与占(zhan)”路线的文艺片(pian)，走出了商业爱情片(pian)的势头——定档(dang)七夕，宣传语“大胆爱”，宣传手段包括(kuo)老土的谐音梗特(te)殊观影场(chang)，鼓(gu)励观众在(zai)影片的32分16秒说“撒浪嘿哟”。

和《燃冬》一样，很多文艺片(pian)希翼摆脱文艺标签。在(zai)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ji)的身份。《平原上的火焰(yan)》是需(xu)要尺(chi)度预警(jing)的年度狠片(pian)，《永安镇故事集》直接在(zai)海报上写“好笑得不像文艺片(pian)”。

此招(zhao)虽险，胜算也(ye)不大，很可能导(dao)致观众预期错位，不仅难(nan)出圈，还会影响口(kou)碑。

最后回(hui)到没(mei)人爱看的问题(ti)，也(ye)就是口(kou)碑。对文艺片(pian)来(lai)说，口(kou)碑是更(geng)加重要的。商业片(pian)时常能通过题(ti)材、档(dang)期、营(ying)销等因素拿(na)到高票房(fang)，但文艺片(pian)很难(nan)。那些票房(fang)超(chao)预期的文艺片(pian)，基(ji)本保持在(zai)豆瓣7分+的水平。

每部烂文艺片(pian)都有具体的问题(ti)，但整体看，它们普遍陈旧又缺乏新意，空洞又乏味，甚至能被总结出套路。

长镜头，手持摄影，胶片(pian)拍摄，4:3画(hua)幅，霓虹(hong)美学，元(yuan)影片，大量符号运用。方(fang)言，念诗，抽烟，酗酒。沉默的男人，发疯的女人。横跨两(liang)个时代的命案，历史(shi)伤痕，女性困(kun)境，现实隐喻。

以上元(yuan)素排(pai)列组(zu)合，又一部文艺片(pian)静静地诞(dan)生了。第一个这么拍的人是天才，第一千个这么拍的人是想让观众在(zai)影片院“坐牢”。

很多艺术(shu)片(pian)导(dao)演在(zai)寻求市场(chang)认同时，还会遇到艺术(shu)表达和商业元(yuan)素的博弈(yi)。

《想飞的女孩》就存在(zai)这一矛(mao)盾，一面(mian)是姐妹故事，一面(mian)是夹杂(za)喜剧元(yuan)素的黑帮千里追杀。顾(gu)晓刚导(dao)演的《草木人间》，融(rong)入了传销诈骗的犯(fan)罪元(yuan)素，先(xian)现实后抽象，割裂得像两(liang)部影片。

此时此刻，周冬雨刘(liu)昊然刘(liu)浩存文淇的新片(pian)，卖不过一部黑白批片(pian)，一部舞台剧录像。

后者(zhe)的胜利，证明观众从未拒绝深刻。观众紧握的影片票，是对好内容的投票权(q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