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在送餐途中发生交通事故，造成对方(fang)车辆损失9.7万元，雇主某(mou)科技(ji)公(gong)司进行赔偿后，向其投保的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索(suo)赔，却被告知根据(ju)变更后的免责(ze)条款其仅能赔付5万元。该免责(ze)条款是(shi)否具有法律效力？近日(ri)，上海金(jin)融(rong)法院审(shen)结了这起责(ze)任保险(xian)合同纠纷(fen)案，依法判决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支付保险(xian)金(jin)9.7万元。
案情简(jian)介
某(mou)科技(ji)公(gong)司是(shi)某(mou)外卖平台（以下简(jian)称某(mou)平台）的物流服务商。双方(fang)协议(yi)约定(ding)，某(mou)科技(ji)公(gong)司须通过某(mou)平台系(xi)统为某(mou)科技(ji)公(gong)司旗下的所有外卖骑手购买雇主责(ze)任险(xian)，保险(xian)条款由某(mou)平台和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协商确(que)定(ding)，某(mou)科技(ji)公(gong)司不参(can)与磋商。
某(mou)科技(ji)公(gong)司于2021年首次(ci)投保后，旗下骑手每日(ri)接首单时自动(dong)参(can)保，默认复用首次(ci)投保时的保险(xian)条款，并生成当天的日(ri)保单。某(mou)科技(ji)公(gong)司购买的雇主责(ze)任险(xian)产品附加有第三者责(ze)任险(xian)，附加险(xian)对于第三者物损没有规定(ding)单独(du)的赔偿限额(e)。
2023年3月7日(ri)，某(mou)平台与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约定(ding)变更第三者物损赔偿责(ze)任条款：从原本不单设赔偿限额(e)变更为按不高于5万元支付赔偿金(jin)。同年3月21日(ri)，某(mou)平台通过对接群，组织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对保险(xian)方(fang)案迭代事宜进行了培训，但未告知新方(fang)案将于何时切换(huan)使用。某(mou)科技(ji)公(gong)司参(can)加了该次(ci)培训。同年3月23日(ri)，某(mou)平台上海地区正式上线了迭代后的雇主责(ze)任险(xian)，迭代后仍附加有第三者责(ze)任险(xian)，附加险(xian)中变更后的第三者物损限额(e)条款文字进行了加粗加黑。同年3月24日(ri)，某(mou)平台以置顶、重要级(ji)公(gong)告形式向各物流服务商发布通知，告知上海地区的保险(xian)方(fang)案已完成迭代。
然而，2023年3月23日(ri)当日(ri)，某(mou)科技(ji)公(gong)司的外卖骑手许某(mou)在配送途中，与案外人驾驶的机动(dong)车发生交通事故，许某(mou)负事故全(quan)部(bu)责(ze)任，某(mou)科技(ji)公(gong)司为此向案外人支付车辆维修费9.7万元。此后，某(mou)科技(ji)公(gong)司向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索(suo)赔，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依据(ju)变更后的第三者物损限额(e)条款，只同意赔付5万元。双方(fang)发生争议(yi)，某(mou)科技(ji)公(gong)司遂起诉至法院。
法院审(shen)理
法院审(shen)理后认为，系(xi)争的第三者物损限额(e)5万元条款，是(shi)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为了重复使用而预先拟定(ding)，未与投保人协商，且条款内容限制(zhi)了最高理赔金(jin)额(e)，应被认定(ding)为减轻保险(xian)人责(ze)任的格式条款，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应根据(ju)《中华(hua)人民共和国保险(xian)法》第十七条的规定(ding)对该免责(ze)条款进行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
平台投保系(xi)采用大批量自动(dong)投保模式，每日(ri)默认复用首次(ci)保险(xian)方(fang)案，投保人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关注每份保单条款的内容是(shi)否发生变化，所以仅仅把条款文字加粗加黑，无法令投保人清楚知悉变更格式免责(ze)条款的存在和具体内容。保险(xian)人或者其委托的平台运营方(fang)，应在变更条款纳入保单前(qian)的合理期间(jian)内，通过合同约定(ding)或投保人确(que)定(ding)可知的其他途径，以显著、具体明确(que)、一般理性人可充分(fen)理解的方(fang)式，向投保人提示并明确(que)说(shuo)明格式免责(ze)条款。
本案中，某(mou)平台在2023年3月24日(ri)以置顶重要公(gong)告形式发布了变更格式免责(ze)条款的具体内容，这种“一对多”的通知方(fang)式，符合其与某(mou)科技(ji)公(gong)司的合同约定(ding)，该通知方(fang)式应为有效。但是(shi)，该公(gong)告发布时，新保险(xian)方(fang)案已在前(qian)一日(ri)即3月23日(ri)实际进行了切换(huan)，所以该公(gong)告不能构成有效的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另外，某(mou)平台在2023年3月21日(ri)开展的对接群培训中，没有明确(que)告知变更后的保险(xian)方(fang)案将于何时上线，也未预留合理期间(jian)以便某(mou)科技(ji)公(gong)司及时通过公(gong)司决策程序，决定(ding)是(shi)否同意接受条款变更，所以也不能构成有效的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
因此，该格式免责(ze)条款对某(mou)科技(ji)公(gong)司不发生法律效力，法院据(ju)此判决某(mou)保险(xian)公(gong)司全(quan)额(e)支付车辆维修费9.7万元。
该判决现已生效。
法官说(shuo)法
数字经济大背景下，平台投保作为一种保险(xian)新业(ye)态，快速兴起并飞速发展。各大平台的外卖骑手雇主责(ze)任险(xian)即属此类。与传统“一对一”投保模式不同，平台投保新模式具有“平台深(shen)度(du)介入”“强制(zhi)物流服务商投保”“首次(ci)选择、后续默认复用保单”等新特点，使得保险(xian)人对免责(ze)条款履行提示和说(shuo)明义务的方(fang)式发生了重大变化。
传统模式下，司法实践中普遍采用“条款是(shi)否加粗加黑”“投保人是(shi)否签字确(que)认保险(xian)人已作明确(que)说(shuo)明，投保人已理解全(quan)部(bu)内容”等标准进行审(shen)查(cha)。但新模式下，保单默认复用，投保人没有义务逐日(ri)阅看保险(xian)条款是(shi)否有变化，加粗加黑无法起到(dao)提示作用；平台每日(ri)生成海量保单，保险(xian)人客观上无法通过让投保人个别签署书面声明的方(fang)式证明已进行明确(que)说(shuo)明。
在此情况(kuang)下，应准确(que)把握《中华(hua)人民共和国保险(xian)法》第十七条第二款的立法本意，审(shen)查(cha)平台或保险(xian)人所作的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是(shi)否足以使投保人注意到(dao)免责(ze)条款的存在，并使其充分(fen)了解这一足以影(ying)响投保意愿(yuan)的重要条款的真实含义及法律后果，以决定(ding)是(shi)否投保。只要达到(dao)该标准，即可认为已履行了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义务。具体而言，可从下列四方(fang)面进行审(shen)查(cha)：
第一，主体审(shen)查(cha)。如根据(ju)三方(fang)之间(jian)的协议(yi)安排(pai)，平台基于与保险(xian)人间(jian)的代理、代为履行等法律关系(xi)，实际向投保人履行提示和说(shuo)明义务，则该行为的法律后果应归属于保险(xian)人。
第二，方(fang)式审(shen)查(cha)。如投保人通过与平台或保险(xian)人签订相(xiang)关合同，明确(que)同意接受以系(xi)统通知、群公(gong)告、群培训等“一对多”形式进行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则该种提示说(shuo)明方(fang)式因符合合同约定(ding)而有效。如各方(fang)未作约定(ding)，则保险(xian)人或平台所作的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应通过投保人确(que)定(ding)可知的途径进行。
第三，内容审(shen)查(cha)。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的内容应当足以使得投保人注意并充分(fen)理解免责(ze)条款的真实含义及法律后果。
第四，时间(jian)审(shen)查(cha)。根据(ju)《中华(hua)人民共和国保险(xian)法》第十七条的立法本意，提示和说(shuo)明义务应当在保险(xian)合同正式签订前(qian)的合理期限内履行，故在“默认复用”的日(ri)保单中变更免责(ze)条款时，保险(xian)人亦应在变更条款纳入保单前(qian)的合理期限内，对投保人进行提示和明确(que)说(shuo)明。预留期限是(shi)为了使得投保人有充分(fen)的时间(jian)考虑是(shi)否接受条款，继续投保。对于合理期间(jian)的认定(ding)，有约定(ding)从约定(ding)，无约定(ding)则视具体案情加以判断。
编辑：郭燕、童(tong)蕾
转自：人民法院报
来(lai)源：山东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