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齐白石》剧照。 北京京剧院供图(tu)
现代中国的两(liang)位艺术大(da)师齐白石与(yu)梅兰芳，两(liang)峰并峙，双星闪(shan)耀，佳话频(pin)传。两(liang)位又都是艺术的革新者，把这段历史再现于京剧舞台，当代观众有较大(da)的辨识度和亲切感，也弘(hong)扬了艺术创造的革新精神。京剧《齐白石》首(shou)演至今(jin)的一年多时间里，多次演出研讨、精心调整、提升打磨，于2025年春天再次精彩亮相。《齐白石》是一部现代戏，也是历史剧。除了本身的艺术成就之外，对(dui)中华优秀(xiu)传统学问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fa)展(zhan)也有重大(da)意义。
国画和国剧（京剧）也被(bei)称为大家的国粹。国画的写意精神强调“以形写神”，与(yu)京剧表演中的“形神兼备”有异曲同工之妙。齐白石主张“学我者生，似(si)我者死”，他(ta)的国画通过简洁的线条与(yu)色彩，表达对(dui)自(zi)然与(yu)生命的感悟。梅兰芳的京剧表演通过身段、手势(shi)与(yu)唱腔，展(zhan)现角色的内心世(shi)界。两(liang)种艺术样式在创作方(fang)法和表现手段上的互相借鉴(jian)，使得它们在艺术个性上更加鲜明，在本体成长上更加强健，在艺术生态上更加丰富多彩。
这版《齐白石》在戏剧文学方(fang)面已经相当成熟。全剧除了序幕(mu)的7场戏：失意得意、求财舍财、戏师拜师、撕画补画、看相打相、青眼白眼、死我生我，标题有诗韵功力，全程(cheng)对(dui)仗，极为讲究；14个词：失、得，求、舍，戏、拜，撕、补，看、打，青、白，死、生，形成戏剧动作，且皆由主角齐白石发(fa)生、发(fa)出、辐射、扩(kuo)展(zhan)；最终指向动作高点“死我生我”，这也是全剧主题，巧妙、内在地形成了严谨的戏剧结(jie)构。
齐白石是本剧的核心人物(wu)，通过他(ta)的艺术追求、内心挣扎以及与(yu)周围人物(wu)的互动，演员塑造了一个复杂(za)而真实的艺术家形象。齐白石在艺术上的变法创新与(yu)对(dui)传统艺术的坚守之间的矛盾，构成了他(ta)性格的主要冲突。明线写他(ta)与(yu)画商苏礼斋(zhai)及画界领袖周龢父的冲突周旋(xuan)，暗线则是他(ta)的内心挣扎。编导对(dui)齐白石内心冲突、心灵(ling)外化的剖象处理，极具创造性。“剖象”是陕西老一代戏曲史论家陈幼韩对(dui)戏曲美学的发(fa)现。本剧中的神思和尘想两(liang)个人物(wu)及其与(yu)齐白石的戏剧场面就是传统的戏曲剖象手法的创造性转化；表现齐白石此时此刻的内心纠缠、纠结(jie)、争斗(dou)、挣扎，超越了写实与(yu)再现；在增(zeng)强戏曲歌舞观赏性的同时更增(zeng)强了艺术表现力。
表现齐白石，只取其变法精进及画坛传奇(qi)故事，已足够丰富生动。加入梅兰芳一线，使本剧的艺术格局、思想价值、美学质量，大(da)大(da)提升。通过梅兰芳与(yu)齐白石的交往，展(zhan)现其对(dui)齐白石艺术理念的理解与(yu)支撑，梅兰芳也在齐白石创造“红(hong)花墨叶”“变法大(da)成”中受(shou)到了启发(fa)，创造了“花衫”。两(liang)位艺术家在艺术追求上的共鸣、影响与(yu)互相启发(fa)，体现了中国艺术在传统与(yu)现代之间的融合与(yu)创新。
该剧在行当设置上，生旦净丑(chou)，相当齐全，匀称明朗。主角齐白石老生、梅兰芳小生、齐夫人宝(bao)珠(zhu)青衣、周龢父花脸、齐母(mu)老旦，外加文丑(chou)、武丑(chou)、小花旦。全剧唱段分布(bu)与(yu)人物(wu)形象内外吻合，主次分明。青年奚派名家张建峰饰演齐白石，叶派小生名家李宏图(tu)饰演梅兰芳，青年梅派名家窦晓璇(xuan)饰演齐夫人，流派纷呈(cheng)，可圈可点。改(gai)版在关键场次上还有很多亮点。演出中，母(mu)亲及铃声意象结(jie)构性地出现，十分感人，表现出齐白石与(yu)母(mu)亲、乡(xiang)土、乡(xiang)村，与(yu)牧牛(niu)、牧歌、木匠永(yong)恒的血脉联系。
齐白石之所以成为艺术巨匠，在于他(ta)对(dui)传统人文画的突破与(yu)创新。他(ta)的创作实践使中国画达到了一种新高度，他(ta)的绘画经验为中国艺术理论话语创造了一种新表述。白菜、鹌鹑、蚂蚁、虾米……生活、生命、生机(ji)、生动——艺术的民间性、日常性、人民性、大(da)众性是他(ta)的创作源(yuan)泉，这一切都在他(ta)衰年变法“告别旧(jiu)我”之后而坚定不移。
《 人民日报 》（ 2025年04月10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