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声响起之前,或许没有人能预(yu)料到,一个曾在部队留下过不光彩记(ji)录、连驾照都没有的24岁(sui)年轻人李·哈维·奥斯瓦尔德(Lee Harvey Oswald),能够在一分(fen)钟之内(nei)改变美国的历史。
谁(shui)杀(sha)死了总统?跟(gen)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奥斯瓦尔德喜欢动物,是个大(da)梦想家,“有时会幻(huan)想着自(zi)己能成为像得州牛仔式的人物”。他并不太擅长社(she)交,有时难以管理自(zi)己的愤怒情绪(xu),在与妻子(zi)的亲密关(guan)系方(fang)面受挫,控制欲又格外强烈。某种(zhong)意义上来说(shuo),他成为了自(zi)己那位(wei)“强硬的、专横的”母亲的翻版(ban)。
当地时间1963年11月22日,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在得克(ke)萨斯州达拉(la)斯乘敞篷汽车巡游时,遭枪击身亡。这位(wei)极富魅力的年轻总统在最(zui)意气风发的一天里骤然离世,常常被美国人称为“历史上最(zui)为黑暗的日子(zi)之一”。而对该案的核心(xin)证人们来说(shuo),或许也(ye)是如此(ci)。
肯尼迪被宣告死亡后(hou)不到48小时后(hou),被指控为枪手的奥斯瓦尔德也(ye)在媒(mei)体直(zhi)播镜头前,倒在了夜总会老板杰克(ke)·鲁比(Jack Ruby)的枪击下。他短(duan)暂的人生还未经历正式的审判和定罪,便草(cao)草(cao)结束,而他生前密友、妻子(zi)、房东等人的余(yu)生,却代替(ti)性地遭到了风暴(bao)般地摧毁。
曾震(zhen)惊全球的那段(duan)历史,如今因(yin)一些“秘密”的“公开”再度引(yin)来关(guan)切。今年3月,南都、N视频记(ji)者连线专访了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前分(fen)析师、肯尼迪特别工作组主要成员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Farris Rookstool, III)。这也(ye)是他首次(ci)接受中(zhong)国媒(mei)体的采访。
鲁克(ke)斯图尔曾花费(fei)了9年多(duo)的时间阅读(du)了超(chao)过50万页(ye)有关(guan)该案的机密调查报告,并准备了超(chao)过3500页(ye)的后(hou)续材料,此(ci)外,他还曾负责亲自(zi)将FBI所有关(guan)于肯尼迪遇(yu)刺案的官方(fang)记(ji)录运至华盛顿,并作为代表向时任司法部长、FBI局长和国会议员先容记(ji)录情况(kuang)。
“大家有600万页(ye)的案件记(ji)录,诉说(shuo)着每(mei)一个细节,每(mei)一个数据信息的时间线。但问题是,你不能从这些记(ji)录中(zhong)剔除(chu)‘人的悲剧’。当大家尝试理解这个美国历史上最(zui)为复杂的案件谜团时,‘人的悲剧’比其他任何一切都更(geng)为重要。”他对南都记(ji)者说(shuo)道。
奥斯瓦尔德手持在肯尼迪遇(yu)刺案中(zhong)使用的步枪。这张照片曾在1963年时被送给他的朋友乔治,照片背(bei)后(hou)有奥斯瓦尔德写下的签(qian)名和日期。
南都:美国总统川普宣布将公布与肯尼迪遇(yu)刺案相关(guan)的8万页(ye)未删节的文(wen)件后(hou),引(yin)发舆(yu)论狂潮。在该案疑(yi)云(yun)再度被掀起之际,作为肯尼迪特别工作组的主要成员,你在肯尼迪遇(yu)刺案的调查和研究中(zhong)做(zuo)了哪些工作?
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我是一名历史学家,参与制作纪(ji)录片,也(ye)是一名FBI前分(fen)析师。在作为FBI分(fen)析师的11年职业生涯中(zhong),我负责了FBI自(zi)1963年到现在,调查中(zhong)收集的所有与肯尼迪遇(yu)刺案有关(guan)记(ji)录的相关(guan)工作,阅读(du)了超(chao)过50万页(ye)的材料。在《1992年约翰逊(xun)·肯尼迪总统遇(yu)刺记(ji)录法案》出台前,我还负责协助国会和司法部长,以及(ji)时任美国总统和FBI局长了解有关(guan)记(ji)录的内(nei)容。
在此(ci)之前,我是一名医学摄影师,曾与抢救(jiu)过肯尼迪的所有医生一起工作。1981年,当他们重新挖(wa)出奥斯瓦尔德的尸体确认身份时,我在挖(wa)掘现场拍摄了相关(guan)照片。随后(hou),我于1984年加入了FBI,并因(yin)此(ci)有机会与奥斯瓦尔德身边的亲密友人、他的遗孀等进行密切的交谈。在肯尼迪遇(yu)刺记(ji)录审查委(wei)员会决定将案件相关(guan)记(ji)录交予美国政府保存时,我实际负责将所有FBI的记(ji)录运往华盛顿总部。当时我与其他同(tong)事一起开着卡车,一刻不停地行驶了26个小时。
奥斯瓦尔德的棺材。
有关(guan)肯尼迪遇(yu)刺案的材料总数高达600万页(ye),记(ji)录着美国有史以来最(zui)复杂的刑事调查之一。从某种(zhong)意义上来说(shuo),它与美国“9·11”恐怖袭击事件非常相似。经历过肯尼迪遇(yu)刺案的很多(duo)人,在“9·11”事件发生时仍然活着,他们拥(yong)有着相似的回(hui)忆。
这两起灾(zai)难性事件的发生都曾让美国措手不及(ji)。人们试图将复杂的悲剧简化为单一的结论,以迅速(su)地结案。在肯尼迪遇(yu)刺案发生当天,警方(fang)很快逮捕并拘留了奥斯瓦尔德。大(da)家期待着像电视剧里一样,坏人被抓住了,接着进两个广告,案件告破。然而,等到24日(事发两天后(hou)),大家却突(tu)然在电视直(zhi)播上看到,鲁比又射杀(sha)了奥斯瓦尔德。
当时我年纪(ji)很小,和父亲一起坐在床上,在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上观看警方(fang)转移奥斯瓦尔德的直(zhi)播。我仍然记(ji)得父亲突(tu)然跳起来,大(da)声咒骂,母亲则在厨房里洗碗。即使那时我还是个孩子(zi),我依然对此(ci)感到震(zhen)惊,这简直(zhi)像一部西部牛仔片,听到了枪声,看到了死亡,我当时还不明白,这是一场真正的“现场谋(mou)杀(sha)”。人们遭遇(yu)的问题是,当你还在试图理解第一场悲剧时,第二场悲剧又突(tu)然发生了。
阅读(du)数十(shi)万页(ye)的大(da)部头材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在人工智能(AI)的使用变得越(yue)发广泛的今天,为了理解那些微妙的情感与差异,理解人类(lei)的动态和相互关(guan)系,人脑(nao)仍是必不可少的。
举(ju)例来说(shuo),案件记(ji)录显示,鲁比曾在肯尼迪遇(yu)刺案发生前与各种(zhong)匪(fei)徒、各种(zhong)有组织犯罪人员通过电话。如果你只看到这些材料的表面内(nei)容,你或许会认为鲁比可能是从一个有组织犯罪者那里得到了指示,因(yin)此(ci)前去射杀(sha)了奥斯瓦尔德。
而事实完(wan)全相反。鲁比拥(yong)有一家雇佣了大(da)量(liang)脱衣舞女的夜总会,他从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shi)的一些黑帮、黑手党、犯罪组织和人物手中(zhong)招募了这些员工。因(yin)此(ci)他与这些人的通话记(ji)录实际上并未揭示了什么(me)所谓的“极其险恶的真相”。
南都、N视频记(ji)者独(du)家专访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分(fen)析师、肯尼迪特别工作组主要成员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
南都:至今,奥斯瓦尔德依旧是一个“神秘人物”,在诸多(duo)调查报告和复杂的阴谋(mou)论中(zhong)。过去的诊断报告显示他“人格模式紊乱,具有分(fen)裂症特征(zheng)和消(xiao)极攻击倾向”,人们形容他是“患(huan)有精神病的狂热分(fen)子(zi)”。在你所接触过的案件关(guan)键证人、奥斯瓦尔德的亲密朋友口中(zhong),他又是一个什么(me)样的人?
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这确实是一个普遍的疑(yi)问——肯尼迪的遇(yu)刺是一场有组织的阴谋(mou)吗(ma)?在肯尼迪去世后(hou),取代他的是时任副总统林登·约翰逊(xun)。他曾命令FBI牵头进行调查,担心(xin)这可能是古巴或苏(su)联政府精心(xin)策划的国际阴谋(mou)。
回(hui)顾当时的历史背(bei)景,古巴导弹危(wei)机刚刚过去,苏(su)联和美国之间的关(guan)系非常紧张。FBI组织了上万次(ci)采访,得出了一致(zhi)的结论:奥斯瓦尔德没有与任何势力产生联系。他确实和一些身份敏感的人交谈过,但没有人给他下达杀(sha)害肯尼迪的指令,因(yin)此(ci)大家可以客观地看待这个案件。
想一想,奥斯瓦尔德当时24岁(sui),他甚至没有驾照,不知道怎么(me)开车。这是一个很幽(you)默的事情,每(mei)个人都想知道这个人是否为某个秘密组织工作,或听命于某个巨型(xing)的阴谋(mou)团体,但这家伙甚至连车都不会开,也(ye)没能保住自(zi)己的工作。他从美国海军陆(lu)战队退(tui)役(yi),实际上“并不光彩”,因(yin)为他在退(tui)伍文(wen)件中(zhong)撒(sa)了谎,说(shuo)他需要照顾生病的母亲,但他的母亲只是被一盒(he)糖果砸中(zhong)了鼻子(zi)。
你所看到的枪手,是一个大(da)梦想家,幻(huan)想成为大(da)人物。1959年,他曾试图叛逃至苏(su)联,申(shen)请加入苏(su)联籍,但立即被拒绝了,他还因(yin)此(ci)在酒店房间里试图自(zi)杀(sha)。1960年至1961年底,他被获准以两年期限留在苏(su)联。克(ke)格勃特工受命监视他。
在那里,奥斯瓦尔德遇(yu)到了后(hou)来的妻子(zi)玛丽(li)娜(Marina),并生下了一个孩子(zi)。玛丽(li)娜希翼能回(hui)到美国。之后(hou)的两年间,这对夫妇经常在公寓中(zhong)吵架。你可以想象一下,克(ke)格勃特工带着监听耳机,每(mei)天上班时都在听他们争持,来来回(hui)回(hui)听了两年。他们意识到,奥斯瓦尔德并非间谍,只是个“有点用的白痴(useful idiot)”。
24岁(sui)的奥斯瓦尔德(左(zuo))和妻子(zi)玛丽(li)娜。
在奥斯瓦尔德终于决定返(fan)回(hui)美国时,他已经没什么(me)钱了,不得不向美国国务院、他的母亲和兄弟借钱,以购买回(hui)家的机票。美国国务院借给他们400多(duo)美金的贷款,用以支付旅行的费(fei)用。1962年6月,奥斯瓦尔德和妻子(zi)、女儿(er)回(hui)到得克(ke)萨斯州沃斯堡(bao)——他母亲居住的地方(fang)。他回(hui)到这里,以为会有许多(duo)人等在机场,等着向他进行采访。但事实上,除(chu)了他的兄弟,没有人出现在这里。他只能心(xin)灰意冷地回(hui)到他所憎恨的母亲身边。
奥斯瓦尔德身上有什么(me)有趣的地方(fang)吗(ma)?他是个小个子(zi),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喜欢动物,当遇(yu)到感兴趣的话题时会变得健谈。他喜欢和聪明人对话,谈论世界政治,喜欢去图书馆看书,并且自(zi)学了俄语。他身上并非没有任何优秀的品质(zhi)。这一点很重要,历史故(gu)事很容易被妖魔化,或者像一幅粗(cu)线条(tiao)的漫画一样,被认为只有单一的一面,但奥斯瓦尔德也(ye)有属于自(zi)己的复杂性。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hou)就(jiu)去世了。在奥斯瓦尔德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母亲曾带着他和兄弟频繁地搬(ban)家。她是一个非常强势、专横又复杂的女人,某种(zhong)意义上说(shuo),她一直(zhi)因(yin)为生活而感到精疲力尽。奥斯瓦尔德高中(zhong)辍学,有人怀疑(yi)他可能有阅读(du)障碍,甚至将他归类(lei)为反社(she)会人格。
他不是那种(zhong)喜欢独(du)处的人,却并不擅长社(she)交,总感觉(jue)自(zi)己缺乏男子(zi)气概。他参与的所有工作的报酬(chou)都很微薄,为了养(yang)活妻子(zi)和孩子(zi),他的经济压力也(ye)很大(da)。有时,他无法正确地处理自(zi)己的愤怒情绪(xu),在与妻子(zi)的亲密关(guan)系方(fang)面也(ye)有受挫。他身上带着那种(zhong)对得克(ke)萨斯州人的幻(huan)想,“牛仔式的人物,扛着枪,骑着马”,好像这样就(jiu)能让他变得更(geng)有男性气质(zhi)。
他的妻子(zi)常常抱怨,抱怨他不能给她提供漂亮衣服(fu);她想化妆,但他不让,她想学习(xi)英语,但他不让她说(shuo)英语。他成了自(zi)己母亲的翻版(ban),对妻子(zi)的控制欲很强,因(yin)为这是他唯一理解的生活方(fang)式。
他总有一些惊人的想法,把美国政府想象成他那位(wei)服(fu)用药物的母亲。他曾告诉玛丽(li)娜,他想去古巴,加入革命。他说(shuo),“大家要劫持一架飞机,从达拉(la)斯飞往哈瓦那,我在前面拿着枪,你就(jiu)在后(hou)面指挥”。但玛丽(li)娜对他说(shuo),我连英语都不会讲,怎么(me)能坐在飞机后(hou)部发出指令呢?奥斯瓦尔德的生活中(zhong)充满了愤怒和革命性的动乱,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他可能会抱有非常轻蔑的态度。过去,他曾接受过精神诊断,但从来没有在心(xin)理上、情感上或身体上解决那些潜在的问题,因(yin)此(ci)情况(kuang)愈演愈烈。
我认为,他或许并不憎恨约翰·F·肯尼迪,但他看到了一个机会,通过某种(zhong)方(fang)式,他可以成为“大(da)人物”,成为古巴前最(zui)高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一样的“英雄”。
案发现场留存的影像。
肯尼迪遇(yu)刺案展(zhan)现的其实是一场“人类(lei)的悲剧”,无论大家来自(zi)哪个国家,人就(jiu)是人。如果人没有被正确地爱过,没有获得合适的认可,就(jiu)有可能会在一段(duan)时间内(nei)形成像奥斯瓦尔德一样的人格缺陷。记(ji)录无法告诉你完(wan)整(zheng)的故(gu)事、人类(lei)的故(gu)事,除(chu)非你真的参与其中(zhong),像我一样和他的亲人、朋友们进行真正的交谈。
南都:你提到,你曾与奥斯瓦尔德的朋友珍妮(ni)·勒(le)贡·德·莫伦施尔特(Jeanne LeGon de Mohrenschildt)成为好朋友,而她出生于中(zhong)国哈尔滨。在奥斯瓦尔德被逮捕、死亡后(hou),她与丈夫乔治作为核心(xin)证人,遭到了调查机构和渴(ke)求真相的民(min)众们的“围追堵截”。有关(guan)他们的故(gu)事,你可以向中(zhong)国的读(du)者先容一下吗(ma)?
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可以说(shuo),直(zhi)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每(mei)天都在思念着珍妮(ni),大家曾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她让我成为与她相关(guan)的所有记(ji)录和文(wen)件的监护人。在她去世后(hou),我曾将她的骨灰撒(sa)到海里,然后(hou)是她哥哥的骨灰。
珍妮(ni)出生于中(zhong)国哈尔滨,后(hou)来乘船(chuan)来到美国,在达拉(la)斯遇(yu)到了她的丈夫乔治。因(yin)为她的父亲出生于俄罗斯,她会说(shuo)一口流利的俄语。这个巧合促使珍妮(ni)与奥斯瓦尔德相识。她总对丈夫说(shuo),你为什么(me)不去认识一下奥斯瓦尔德呢,看看大家可以如何帮助这对年轻的夫妇?那时,奥斯瓦尔德一家的经济状况(kuang)很差,他的妻子(zi)还怀着孕。
在乔治见到奥斯瓦尔德之后(hou),他对奥斯瓦尔德说(shuo),希翼能邀请他到达拉(la)斯去,在那里帮助他融入社(she)区,结交更(geng)多(duo)的朋友。奥斯瓦尔德认为,这是个摆脱母亲的好机会。
乔治和珍妮(ni)。
珍妮(ni)是一位(wei)身材非常娇小的女性。和她一起去中(zhong)国餐馆吃饭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她能用中(zhong)文(wen)和服(fu)务员交谈,总是能让服(fu)务员们露出震(zhen)惊的表情。乔治在遇(yu)到珍妮(ni)前结过婚,有过一个已经离世的小儿(er)子(zi)。为了让丈夫不那么(me)难过,珍妮(ni)陪伴他进行了一次(ci)漫长的旅行。这是让奥斯瓦尔德非常着迷的话题。当奥斯瓦尔德还在苏(su)联时,他曾住在明斯克(ke),距离乔治的家乡很近。这种(zhong)跨越(yue)国境的纽带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最(zui)终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刺杀(sha)事件发生后(hou),珍妮(ni)和乔治感到不寒而栗,他们的生活被彻底地摧毁了。人们无法追究一个已经死去的枪手的责任,因(yin)此(ci)需要一个新的攻击对象,去追究枪手身边人的责任。珍妮(ni)和乔治被指与案件有所关(guan)联。
在奥斯瓦尔德搬(ban)到达拉(la)斯后(hou),乔治成为了他工作申(shen)请的推荐人。夫妇俩带着他参加聚会,将他先容给自(zi)己的朋友。正因(yin)如此(ci),奥斯瓦尔德认识了露丝·佩恩(en)(Ruth Paine),并通过她获得了在得州教科书仓库的工作。正是透过这间仓库的六楼窗户(hu),奥斯瓦尔德向肯尼迪开了枪。
得州教科书仓库大(da)楼,如今其六楼已被改为肯尼迪遇(yu)刺案纪(ji)念馆。
在他开始工作后(hou),玛丽(li)娜搬(ban)到了露丝家里。在刺杀(sha)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奥斯瓦尔德回(hui)到露丝的房子(zi)看望妻子(zi),并取走了案发时使用的步枪。大(da)量(liang)与其犯罪相关(guan)的证据就(jiu)保留在露丝的房子(zi)里,这也(ye)令她在事后(hou)遭到了疯狂的指责。
所有证人的生活都暴(bao)露在了聚光灯下。
珍妮(ni)和乔治开始接受调查人员的质(zhi)询。迫于强烈的压力,两人后(hou)来离婚了。珍妮(ni)的哥哥也(ye)在很长的时间里试图与她保持距离。乔治则患(huan)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难以继(ji)续一个人孤单地承受来自(zi)整(zheng)个国家的审视,试图联系当时住在加州的珍妮(ni),给她打了电话。但不幸的是,珍妮(ni)当时出门了,她的侄子(zi)接了电话,对乔治的态度有些冷淡。挂(gua)掉电话后(hou),乔治就(jiu)开枪自(zi)杀(sha)了。
珍妮(ni)回(hui)到家后(hou),从侄子(zi)那里得知了乔治曾打过电话的事情,当她试图回(hui)电话时,乔治已经死了。巨大(da)的打击下,珍妮(ni)很快中(zhong)风瘫痪了,她以前身体非常健康,还跳过芭蕾舞。后(hou)来,仿佛(fo)她的一半都跟(gen)着乔治一起走了。
谈到乔治,有一个“巧合”需要注(zhu)意。当他还是个孩子(zi)的时候(hou),曾和一个小女孩成为朋友。这个小女孩喜欢骑马,乔治会让她骑在自(zi)己的膝盖(gai)上玩(wan)耍。那时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就(jiu)是未来的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e Kennedy)。对于乔治来说(shuo),他承受着双重的罪恶感,他和那个被指控杀(sha)死幼时玩(wan)伴丈夫的人成为了朋友。
我从这一切故(gu)事中(zhong)学到的教训是,大家有600万页(ye)的案件记(ji)录,诉说(shuo)着每(mei)一个细节,每(mei)一个数据信息的时间线。但问题是,你不能从这些记(ji)录中(zhong)剔除(chu)“人的悲剧”。这无法出现在白纸黑字上,它是非常抽象的。当你开始尝试理解故(gu)事中(zhong)“人的悲剧”时,你会突(tu)然意识到,像珍妮(ni)这个身材娇小的异国女性,曾穿越(yue)大(da)约13小时的时差来到美国,以为可以寻找到更(geng)美好的生活,并做(zuo)了一些她认为正确的事情。但她在奥斯瓦尔德生前为其提供的帮助,最(zui)终却摧毁了自(zi)己的余(yu)生。
当大家尝试理解这个美国历史上最(zui)为复杂的案件谜团时,“人的悲剧”比其他任何一切都更(geng)为重要。
南都:1991年上映的影片《刺杀(sha)肯尼迪》,被认为是引(yin)爆肯尼迪遇(yu)刺案阴谋(mou)论的开端。你对这部影片以及(ji)有关(guan)该案的阴谋(mou)论有何看法?
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这部影片的导演奥利弗·斯通曾邀请我担任影片的技术顾问。因(yin)此(ci)在拍摄前,我就(jiu)有机会看完(wan)了整(zheng)部剧本。这部影片里,唯一正确的只有日期、地点、受害者,其他一切都是幻(huan)想的产物。我将这个观点告诉了奥利弗·斯通,他笑了。
《刺杀(sha)肯尼迪》影片海报。
这本身当然是一部很优秀的影片,拍得很漂亮,配乐很精彩。在肯尼迪遇(yu)刺案的相关(guan)档案公开前,它填补(bu)了人们心(xin)中(zhong)的疑(yi)问和愤怒。曾经有很多(duo)次(ci),不同(tong)的朋友邀请我一起观看这部影片,只是想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影片里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阴谋(mou)论带来的最(zui)大(da)问题是,在人们相信其中(zhong)蕴藏着巨大(da)秘密的同(tong)时,他们会结束对真实文(wen)件的关(guan)注(zhu)。这些档案就(jiu)在那里,供民(min)众阅读(du)。但他们不会真正地深入了解真实的信息,只是坚信着自(zi)己的看法。
南都:在过去,多(duo)任美国总统对肯尼迪遇(yu)刺案有关(guan)档案材料是否应该被删节或全部公开的态度都有所不同(tong),你认为这是为什么(me)?你如何看待此(ci)次(ci)川普宣布“公开8万页(ye)新材料”的举(ju)动?
法瑞斯·鲁克(ke)斯图尔:这是个好问题。美国历史上的阴谋(mou)论并不少,从尼克(ke)松时期的“水门事件”开始,公众就(jiu)对政府的信誉产生了严重的怀疑(yi)。福特总统试图改变这个观点,启动了众议院遇(yu)刺案特别委(wei)员会(HSCA)的调查。然后(hou)是卡特总统,他进一步公开了大(da)量(liang)的原始材料。
过去扣押案件档案的方(fang)式,其实是很常见的,公布任何案件的司法文(wen)件都是如此(ci)。HSCA后(hou)来曾基于声学分(fen)析推测存在第二名枪手,给出了“确实有阴谋(mou)的可能性”的结论,但实际上,他们结束调查的真正原因(yin),不是他们已经穷尽了所有的线索,只是他们没钱了。尽管HSCA的结论后(hou)来被推翻了,但《刺杀(sha)肯尼迪》再一次(ci)带来了新的“阴谋(mou)”。
在川普的第一个任期内(nei),他就(jiu)摆出了要公布所有肯尼迪档案的姿态。媒(mei)体不断地找到我,希翼我能对此(ci)作出评论。随后(hou),川普的团队成员都转过头对他说(shuo),等等,总统先生,你不能把这些文(wen)件都公布出来,因(yin)为它们包含了大(da)量(liang)的敏感信息。于是,川普的态度又转变了。等到拜(bai)登上任后(hou),他公开了很大(da)一部分(fen)文(wen)件,但其中(zhong)确实有大(da)量(liang)的删节。
川普在2025年1月签(qian)署了关(guan)于解密肯尼迪遇(yu)刺案剩余(yu)记(ji)录的行政命令。
现在,川普又开始了他的表演。其实只有真正审查这些材料的人才知道,这次(ci)公布的很多(duo)文(wen)件,都是拜(bai)登曾公布文(wen)件的副本或者变体。川普仅仅是抹去了文(wen)件顶部拜(bai)登的名字和发布日期,写上了自(zi)己的名字和新的日期。
该怎么(me)说(shuo)呢?美国政府的透明度,并不总是像大家所宣称的那样。
普通人不会坐下来,真正地看完(wan)600万页(ye)的材料。他们只会说(shuo),真正的“好东西”已经被毁掉了,这些记(ji)录并不能证明阴谋(mou)是不存在的,国家的运作方(fang)式依旧让人充满疑(yi)问。
实际上,就(jiu)我的结论来说(shuo),在这些记(ji)录里,没有新的证据证明有其他势力或其他人参与其中(zhong),奥斯瓦尔德仍然是唯一的枪手。只能说(shuo),虽然这些文(wen)件并不能确凿地证明阴谋(mou)的存在,但它们确实凸(tu)显了美国当局的情报失误、官僚主义失误以及(ji)围绕肯尼迪遇(yu)刺事件的持续复杂性。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ji)者 肖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