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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重庆啤酒则一直主张，重庆嘉威代工山城啤酒所获(huo)得的利益远远超(chao)过正常水平(ping)，认为对方的诉求只是出于私利。

究竟是单纯的利益之争，还是民族(zu)品牌的存亡保卫战，纠纷双方各执一词。但显而易见的是，随着双方经济纠纷被裹挟(jia)进民族(zu)叙事，重庆啤酒正陷入愈加严峻和(he)被动的局面。

而嘉士(shi)伯此前入股重庆啤酒时，对重庆政府许下的承诺至今未能兑现，也将成为争议的另一个焦点。

谁的“山城”？

尽管重庆嘉威高(gao)调维护山城品牌，但追根溯源(yuan)，这个品牌最初(chu)完全归属于国营的重庆啤酒。只不过随着时光(guang)流转(zhuan)，重庆嘉威的利益日(ri)益与山城绑定。

重庆啤酒的前身重庆啤酒厂(chang)成立于1958年，是中国最早的啤酒企业之一，旗下品牌包(bao)括此次合(he)同纠纷的核心“山城”啤酒。有报道称，“山城”一度在企业总销量中占(zhan)据了(le)超(chao)过90%的比重。

重庆嘉威的前身，则是1984年成立的金星啤酒厂(chang)，最初(chu)为集体企业，后经改制成为私企。目前法定代表(biao)人为尹兴明，大股东为重庆钰鑫实业集团有限(xian)企业（简称：钰鑫集团，持(chi)股60.3107%）。尹兴明同时也担任钰鑫集团董事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金星啤酒厂(chang)与重庆啤酒厂(chang)都是竞争对手关系。直到1992年，金星啤酒曾加入重庆啤酒，成为重啤第八啤酒厂(chang)，获(huo)得了(le)山城品牌的生产许可(ke)证，不再生产金星啤酒。

对于这次合(he)并，重庆嘉威方面的描述(shu)是：“为避免重庆本(ben)地啤酒品牌之间的恶性竞争，在相关领导的牵头下，金星啤酒厂(chang)（嘉威前身，为大渡口乡镇企业）与重庆啤酒厂(chang)签订《联合(he)协议书》，开展啤酒包(bao)销合(he)作，共(gong)同做大做强‘山城’这一品牌。为此，金星放弃(qi)了(le)厂(chang)放弃(qi)生产自有品牌‘金星’。”

但嘉士(shi)伯中国方面引(yin)用《重庆日(ri)报》当时的头版报道指出，当时的合(he)作更多是扶助性质：“重庆金星啤酒厂(chang)由于缺乏技术力量和(he)管理薄弱等诸多因素，年年亏损、债台高(gao)筑，生产、经营都陷入困境。而重庆啤酒厂(chang)是我市啤酒行业的‘老大哥’，具有技术力量强、经济实力雄厚和(he)产品牌子响(xiang)等优势。为了(le)使金星啤酒厂(chang)走出困境，经过市里有关领导牵线搭桥，重庆啤酒厂(chang)伸出扶持(chi)之手，把金星啤酒厂(chang)纳入联合(he)体中。”

嘉士(shi)伯声(sheng)明中还提及，刊发于2011年的一篇尹兴明的自述(shu)文章(zhang)中讲了(le)这样一个故事：“在企业生死(si)存亡之际，尹兴明决(jue)定‘自救’——与重庆啤酒厂(chang)进行战略合(he)作。为打动重啤高(gao)层，尹兴明再次拿出固执劲，天天到重啤厂(chang)长办公室‘上班’。此后，他每(mei)天很早就来到办公区，把办公大楼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静(jing)静(jing)呆在一旁，等待找领导商谈的机会……就这样，尹兴明坚持(chi)了(le)整整三个月(yue)，他的固执终于感动了(le)重啤高(gao)层。随后，企业迅速恢复生产，当年盈利5万(wan)元。”

无论如何(he)，正是在这次牵手之后，金星啤酒厂(chang)开始生产山城啤酒：“按照互利互惠的原则，两厂(chang)采取半紧密联合(he)形式，重啤厂(chang)负责向金星厂(chang)提供工艺(yi)配方、人员培训等；金星厂(chang)严格按照要求组织生产，产品质量达到部(bu)颁标准和(he)有关要求，方能贴(tie)‘山城’牌啤酒商标。”

牵手之后，双方的利益分配经历了(le)多次变动。

据嘉士(shi)伯方面梳(shu)理，1992年合(he)作之初(chu)，金星不仅要向国企重啤支付技术服务费、商标成本(ben)费、专利费，其代工利润(run)还三七开，要按70%（重啤）对30%（金星）分成。这一阶段，金星处于绝对弱势，但依靠稳定的代工业务，逐渐摆脱生存危机。

后来国企重啤逐渐改制。1997年，双方成立合(he)资(zi)企业，重啤持(chi)股51%，金星持(chi)股49%。1999年，重庆嘉威成立，继(ji)续生产山城啤酒，但国企重啤以“山城”商标使用权入股，持(chi)股比例仅剩33%，沦为小股东。

至此，原本(ben)属于重啤的“山城”，变成重庆嘉威的“山城”，并且更像是钰鑫集团的“山城”。

嘉士(shi)伯方面显然对此极不满意，指出“‘山城’商标在上个世纪以来就是享誉全国的驰(chi)名商标。然而，当年的国企重啤竟然愿意用“山城”商标使用权换取小股东地位，这种安排令(ling)人难以理解(jie)。”

对此，重庆嘉威回应称，“从双方合(he)作的历史渊源(yuan)与最终结果来看，《包(bao)销协议》的核心，不是嘉威单方得到了(le)多少利益，而是嘉士(shi)伯及重啤得到了(le)更大更多的好处。因为此举使得重啤在重庆区域的品牌话语权、市场地位一直牢(lao)不可(ke)破(po)，同行一直无法撼动，因此具备了(le)极大的商业价值和(he)发展潜力，也是后续相关部(bu)门决(jue)定转(zhuan)让重啤股权时的最大卖点所在。”

但是对于1992年-1999年这段时间中，重啤在合(he)作中的利益为何(he)不断减少，嘉威方面并未说明。

35%“暴利”

2009年，对于重庆啤酒和(he)重庆嘉威来说，都是意义特(te)殊的一年。

这一年，是丹麦嘉士(shi)伯集团作为战略投资(zi)者入主重庆啤酒的前夕，而后直至2013年底，重庆啤酒正式完成国企改制，嘉士(shi)伯集团以60%的持(chi)股比例成为绝对控股大股东。也正是2009年1月(yue)，仍为国企的重庆啤酒，与嘉威啤酒签订了(le)长期包(bao)销协议，嘉威啤酒由此锁定了(le)20年的长期超(chao)额利润(run)。

正是这份包(bao)销协议，成为此后争议的焦点。嘉士(shi)伯中国在声(sheng)明中指出，这份包(bao)销协议让其承担市场开拓、品牌推广和(he)渠道建设的全部(bu)责任，同时面临(lin)市场竞争和(he)经营风险，而嘉威啤酒却坐享其成，锁定收益，毫(hao)无市场波动带来的不确(que)定性。这种不对等的合(he)作模式严重违背市场规律，嘉威啤酒早已从代工厂(chang)蜕变为依附于上市企业的“吸血寄生体系”，在商业史上极为罕见。

在重庆啤酒展示的重庆嘉威利润(run)表(biao)显示，在签订包(bao)销协议前的2008年，嘉威年利润(run)仅2100万(wan)元，而到2023年其净利润(run)已增长至近2亿元，翻了(le)近10倍。2009至2023年，嘉威累计获(huo)得的总利润(run)高(gao)达20.29亿元，其中16.48亿元是在嘉士(shi)伯控股重啤之后，占(zhan)比高(gao)达81.2%。

此外，作为纯粹代工厂(chang)的重庆嘉威，净利润(run)率远超(chao)重庆啤酒。2023年即诉讼期间，嘉威净利润(run)近2亿元，净利润(run)率甚至高(gao)达35%，是重庆啤酒的近两倍，也远超(chao)华润(run)雪花(hua)（16%）、青(qing)岛啤酒（13%）等同行品牌。

如此不平(ping)等的包(bao)销协议，重庆啤酒为何(he)还要实行？重庆啤酒向媒体表(biao)示，2013年国企改制完成后，“新重啤”一直秉持(chi)敬重历史、履行既(ji)有协议的原则，严格实行包(bao)销协议。其还指出，重庆嘉威啤酒不满足仅代工山城啤酒，多次向重庆啤酒提出减少或停止代工山城啤酒，希翼代工利润(run)更高(gao)的重庆纯生、乐堡等品牌。

重庆嘉威方面则对媒体表(biao)示，包(bao)销协议是嘉士(shi)伯投票认可(ke)的。并在《回应》中指控嘉士(shi)伯对重庆啤酒进行财务操纵，“重啤所宣称2015年出现巨额亏损的原因，查(cha)询重啤当年上市公告(gao)，事实是当年嘉士(shi)伯入主重啤后利用资(zi)本(ben)运作手段，对重啤原有资(zi)产进行清理，属于嘉士(shi)伯财务操纵的结果，是为以后财务年度轻装上阵而对其财务报表(biao)‘洗大澡’操作，计提了(le)大量的资(zi)产减值准备所致。其中2014年计提1.9亿元，2015年计提3.5亿元，扣(kou)除(chu)这部(bu)分影响(xiang)后，重啤这两年均会大幅盈利。”

从经济纠纷到“民族(zu)品牌”

重庆啤酒与重庆嘉威的官(guan)司持(chi)续已久。

2020年，因为包(bao)销纠纷，双方就开始互相起诉对方。2023年10月(yue)，重庆嘉威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重庆啤酒赔偿6.32亿元。2024年6月(yue)和(he)8月(yue)，重庆嘉威连续两次发表(biao)声(sheng)明，称嘉士(shi)伯收购重庆啤酒以来对“山城”啤酒品牌的全面封杀和(he)系统(tong)打击。据其称，山城啤酒的年产销量已从100万(wan)吨锐减至8万(wan)吨，品牌价值亦(yi)大幅缩水。

重庆啤酒在本(ben)次声(sheng)明中指出，重啤历来产能充足，并不需要嘉威代工，而包(bao)销协议严重牺牲了(le)重啤的利益，极不合(he)理。即便自2020年起，嘉威持(chi)续通过诉讼和(he)舆论抹黑施(shi)压，重啤仍然严格履约，未曾违背协议规定。同时，还对“封杀、打击山城啤酒品牌”的指责给予了(le)反驳。

而到了(le)去年8月(yue)，重庆嘉威通过官(guan)微呼吁《拯救“山城”啤酒品牌》，将一个商业纠纷，升级到了(le)一个民族(zu)品牌的存亡高(gao)度，让双方矛盾进一步被公众关注。

重庆嘉威表(biao)示，自2013年嘉士(shi)伯啤酒收购重庆啤酒以来，嘉士(shi)伯基(ji)于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对“山城”啤酒品牌进行了(le)全面封杀和(he)系统(tong)打击，“导致‘山城'啤酒的销量断崖式下跌，品牌价值严重缩水，使‘山城'啤酒品牌濒临(lin)消亡”。

此次《回应》中，其也指责嘉士(shi)伯撒谎成性，称其“声(sheng)明中所说的与重啤公告(gao)严重不符(fu)”，并表(biao)示：“自从2010年嘉士(shi)伯收购重啤，'山城'啤酒的销量在2013年前每(mei)年均接近100万(wan)吨之后，出现年销量断崖式下滑。”“在餐馆这个啤酒的主要消费场所基(ji)本(ben)见不到山城啤酒的踪影，这根本(ben)不能掩盖‘山城’啤酒被严重低端化和(he)彻底边缘化的事实。”

嘉士(shi)伯中国则在声(sheng)明中表(biao)示，重庆嘉威多次向重啤书面提出减少或停止代工“山城”品牌，希翼转(zhuan)为代工利润(run)更高(gao)的“重庆纯生”品牌和(he)“乐堡”国际品牌，这与其“维护民族(zu)品牌”的对外言论形成鲜明对比，2023年重庆嘉威的啤酒产量中“山城”品牌仅占(zhan)3%。

嘉士(shi)伯中国指出，“目前，重庆啤酒在重庆市场的销量中，80%来自‘重庆'和(he)‘山城'两大本(ben)土品牌，国际品牌仅占(zhan)20%。本(ben)土品牌不仅没有被‘打压'，反而依然占(zhan)据主导地位，足以证明重庆啤酒对本(ben)土品牌的持(chi)续投入和(he)重视”。

其还公布了(le)以下数据：2023年，“山城”品牌销量超(chao)过16万(wan)吨，相当于3.2亿瓶(ping)（500ml），假定重庆成年男性按1000万(wan)人计算，人均消费32瓶(ping)。在行业整体下滑5.6%的背景下，2023年销量较(jiao)2019年反而增长了(le)17%。此外，嘉士(shi)伯透露2025年重庆啤酒还将推出全新“山城”精(jing)酿系列。

嘉士(shi)伯还认为，嘉威的行为并非出于对“民族(zu)品牌”的保护，而是完全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kao)量。其真正目的，是利用社会舆论向重啤施(shi)压，企图在2029年包(bao)销协议到期后，攫取“山城”品牌，实现自行生产销售。

事实上，除(chu)了(le)“山城”之外，嘉士(shi)伯对其它多个本(ben)土品牌的运作仍然算得上成功。目前，重庆啤酒以嘉士(shi)伯、乐堡、1664、红乌苏等品牌组成高(gao)档阵营；重庆、乌苏、大理、西夏等结阵攻主流市场；但在中国啤酒市场逐渐高(gao)端化的趋势下，定位较(jiao)低的山城的确(que)遭到弱化。

对于二者围绕“山城”的争端，中国食(shi)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表(biao)示：“中国啤酒近年来都向高(gao)端化迈进，因此重庆啤酒对手头的品牌资(zi)源(yuan)进行整合(he)，构筑高(gao)—中—低的金字塔(ta)产品结构是合(he)理的。在中低端啤酒竞争加剧之下，把有限(xian)资(zi)源(yuan)放在中高(gao)端，有利于整体的利润(run)和(he)发展。不过‘山城’品牌是老品牌，也是重庆人的记忆之一，应当适(shi)当关注其品牌发展。”

关于山城啤酒品牌的未来归属，重庆啤酒表(biao)示，“嘉威所谓的‘山城商标使用权’一直是与‘包(bao)销合(he)作关系’紧密捆绑的。包(bao)销协议在2029年1月(yue)到期之后，嘉威的‘山城’商标使用权也随之终止。”

重庆嘉威则向媒体强调，该企业与重庆啤酒包(bao)销关系结束后，并不意味(wei)着“山城”商标使用权也随之终止，包(bao)销与商标使用权属于两码(ma)事。

这样看来，重庆啤酒与重庆嘉威之间的纷争，在短期内似乎很难落(luo)下帷幕。

此外，随着“山城”争端持(chi)续被关注，嘉士(shi)伯当初(chu)入股重庆啤酒时的一系列承诺也被重新关注。

2010年7月(yue)，嘉士(shi)伯以每(mei)股40.22元的价格，受让12.25%的重庆啤酒股份，较(jiao)重啤集团征集方案时的加权均价25.33元溢价58.89%，开价极为优厚。嘉士(shi)伯方面还承诺，将嘉士(shi)伯中国区管理总部(bu)、亚洲技术科研中心都设在重庆，并将重庆打造成为嘉士(shi)伯中国区的生产和(he)物流中心。嘉士(shi)伯方面还承诺，继(ji)续保留壮大“山城”啤酒品牌。

如今，上述(shu)“三大中心”的承诺却并未实现，反而在2022年将上市企业重庆啤酒的办公地址从重庆迁移到了(le)广州，并把亚洲研发中心落(luo)到广东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