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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智库（CCG）创始(shi)人兼理事长，国务院原参事王辉耀对(dui)话新加(jia)坡国立大学(xue)亚(ya)洲研究所(suo)杰出研究员马凯(kai)硕

不幸的是，大家(men)在(zai)削(xue)弱(ruo)联合国的作用

马凯(kai)硕：今天讨论的话题是多边主义的未来，需要(yao)指出的是，多边主义在(zai)今天处于一个相当矛盾(dun)的局面(mian)。一方面(mian)，全世界对(dui)多边主义的需求都在(zai)上升，而(er)在(zai)需求上升的同时，多边主义的供应却在(zai)减(jian)少，这恰恰是多边主义面(mian)临(lin)的挑战。为(wei)什(shi)么会出现需求上升的现象呢？原因很简单，因为(wei)大家(men)的世界实际上正在(zai)缩小，正在(zai)变成一个小小的、相互(hu)依存的全球村。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是联合国前秘(mi)书长科菲·安南说的。现在(zai)，全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全球村，如果(guo)你生(sheng)活在(zai)一个村庄里(li)面(mian)，最重要(yao)的一件事情就(jiu)是建立一个“村委会”，让每一个人都能够参与讨论，这样才可以(yi)促进村里(li)的发展(zhan)。

正如大家(men)所(suo)见，联合国已经存在(zai)80年了。联合国的一个显著作用就(jiu)是，80年来大家(men)都没有打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就(jiu)。大家(men)已经有了联合国这样的全球“村委会”，现在(zai)要(yao)做的就(jiu)是加(jia)强联合国，让它更为(wei)强大，来应对(dui)大家(men)这个全球村所(suo)面(mian)临(lin)的挑战。

不幸的是，大家(men)现在(zai)恰恰在(zai)削(xue)弱(ruo)联合国。其实不仅仅是联合国，很多多边机构现在(zai)都被(bei)削(xue)弱(ruo)了。再(zai)度当选美国总统的川普，是美国过去80年以(yi)来最单边主义的总统，显然川普总统不相信任何多边机构，除了“让美国再(zai)次伟大”这句话，这也意(yi)味着他会跳过联合国或者是其他的多边机构。大家(men)是否能够通过一些方法来说服川普和他的美国同胞——其实使美国再(zai)次伟大的最佳方式(shi)是使全世界都变得伟大，因为(wei)美国是世界的一部(bu)分，如果(guo)世界其他国家都在(zai)衰落(luo)，那美国也不可能往(wang)上升。

幸运(yun)的是，现在(zai)其他国家都在(zai)往(wang)上走。过去30年间，实际上是人类(lei)历史上最好的30年，按什(shi)么标准(zhun)来说都是如此。看看中国的成就(jiu)，看看印度的成就(jiu)，再(zai)看看亚(ya)洲其他国家的成就(jiu)，都是如此。预期寿命在(zai)增长、婴儿死亡率在(zai)下降、中产阶(jie)级在(zai)扩大等等，这些现象正在(zai)亚(ya)洲发生(sheng)。

所(suo)以(yi)人类(lei)面(mian)临(lin)的整体状况是在(zai)改(gai)善的，随着处境的不断(duan)改(gai)善，大家(men)更应该加(jia)强全球多边机构，这就(jiu)是为(wei)什(shi)么我希翼其它国家会试着说服川普总统和他的美国同胞——削(xue)弱(ruo)联合国以(yi)及联合国大家庭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联合国前秘(mi)书长，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科菲·安南图片来源：BBC

用3M理论理解这个世界

大家(men)现在(zai)看到人类(lei)变化的规(gui)模(mo)和速(su)度远远大于历史上任何阶(jie)段，大家(men)的挑战在(zai)于找到一个可用的简单框架，来理解目前所(suo)发生(sheng)的巨大变化——比如利用我所(suo)说的3M理论。第一是多文明(ming)的（Multi-civilizational），第二是多极的（Multipolar），第三是多边的（Multilateral），下面(mian)我依次说明一下。

为(wei)什(shi)么是多文明(ming)呢？因为(wei)过去200年的人类(lei)历史中，有一个文明(ming)主导了全世界，那就(jiu)是西方文明(ming)。你是否能够想象现在(zai)已经2025年了，100年前也就(jiu)是1925年的时候，无数英国人可以(yi)不费劲(jin)地管理南亚(ya)次大陆上的3亿人民，这就(jiu)是当时的世界。而(er)现在(zai)大家(men)已经走到了西方文明(ming)主导世界历史的中末期，许(xu)多其它的文明(ming)更为(wei)强大，因此现在(zai)是一个多文明(ming)的世界，但是问题在(zai)于西方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

虽然西方再(zai)也不能主导世界了，但它们(men)还在(zai)尝(chang)试去主导，不管是利用现有的机构还是利用他们(men)手上现存的任何其他力量。还有一个复杂(za)因素：为(wei)什(shi)么大家(men)难以(yi)理解西方当前的行为(wei)模(mo)式(shi)？因为(wei)西方的两个支柱是美国和欧(ou)洲，但现在(zai)美国和欧(ou)洲互(hu)相都不说话了，这使大家(men)现在(zai)的生(sheng)活变得更加(jia)复杂(za)。如果(guo)西方够聪明(ming)、够团结(jie)，也愿意(yi)接受这样一个多文明(ming)的世界，那大家(men)就(jiu)能够平滑地过渡到一个多文明(ming)世界中去。但现在(zai)整个西方组织不力、不够团结(jie)、运(yun)作失(shi)调，但他们(men)仍然在(zai)试图控制一个他们(men)已无法控制的世界，这就(jiu)造成了很多问题。

从多极的角度来讲，大家(men)看到全世界有很多力量，和冷战刚结(jie)束时的单极世界不一样，因为(wei)很多中等国家都有能动性，比如正在(zai)进行的俄乌冲突。大家可以(yi)用冗长的篇幅来说明为(wei)什(shi)么会爆发乌克兰战争，但是西方不太能去理解，俄罗斯这样一个大国在(zai)安全上的关切。如果(guo)西方能够花更多的精力去了解俄罗斯对(dui)安全的关切情况，那结(jie)果(guo)肯定就(jiu)会不一样。

此前我在(zai)《外交政策》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到，目前欧(ou)洲需要(yao)在(zai)安全上进行重启和反思，这是俄乌冲突带(dai)来的结(jie)果(guo)。大家(men)生(sheng)活在(zai)全球村当中，所(suo)以(yi)大家(men)对(dui)于多边主义的需求肯定会越来越大。今天的世界是多文明(ming)、多极和多边的，当你从这样一个角度看世界的时候，你就(jiu)能够看到今天世界上很多复杂(za)性问题的来源。

今年2月，新加(jia)坡国立大学(xue)亚(ya)洲研究所(suo)杰出研究员马凯(kai)硕在(zai)《外交政策》上发表文章，指出欧(ou)盟已经追随美国太久，以(yi)至于忽视了自身的地缘政治利益，对(dui)此他呼吁“欧(ou)盟是时候做出改(gai)变了”网站截图

从更长期的人类(lei)历史框架来看，在(zai)过去200年当中，世界历史是由西方主导的，这在(zai)历史上本身就(jiu)是一个反常期。西方对(dui)人类(lei)社会的改(gai)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xian)，大家(men)应该感谢西方推(tui)动了现代化，这大幅度提升了人类(lei)的生(sheng)活水平。有一部(bu)分人认(ren)为(wei)，既然理性的启蒙(meng)运(yun)动、最好的大学(xue)都在(zai)西方，那他们(men)今天也应该能够以(yi)一种理性的方式(shi)适应多文明(ming)的世界，但事实上并非(fei)如此。西方并不能够适应一个多文明(ming)的世界，他们(men)拒绝承认(ren)其他的文明(ming)也有可能和西方文明(ming)一样——无论是中国、印度、伊斯兰文明(ming)，其实都有可能、也有能力和西方文明(ming)一样成功。

所(suo)以(yi)今天大家(men)这些人置(zhi)身于西方之外，有责(ze)任去说服西方放弃主导世界的努力，因为(wei)世界和过去不一样了。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大家(men)生(sheng)活在(zai)全球村当中，西方人口占全世界人口的12%左右，此外的88%都来自于世界上的其他地区。

对(dui)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的国际机构，西方仍然在(zai)坚持其总裁必须是欧(ou)洲人；像世界银(yin)行这样的国际机构，西方还在(zai)坚持其行长必须是美国人，为(wei)什(shi)么会这样呢？因为(wei)他们(men)仍然认(ren)为(wei)西方才是主导世界的唯一。大家(men)希翼西方能够认(ren)清一个现实，那就(jiu)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世界银(yin)行的行长同样可以(yi)是非(fei)洲人、亚(ya)洲人或是拉美人。

现在(zai)大家(men)大家都在(zai)讲要(yao)改(gai)革联合国安理会，因为(wei)在(zai)联合国安理会当中，西方的代表性相对(dui)过高(gao)了。对(dui)整个联合国来说，最有权(quan)利的机构是联合国安理会，特别是五个常任理事国，但其中有三个都来自于西方，也就(jiu)是美、英、法。所(suo)以(yi)西方现在(zai)占据了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60%的席位，但是总人口只占到全球人口的12%，这种分配是否应该得到纠(jiu)正呢？

东盟的价值被(bei)严重低估

2023年我出了一本书叫《亚(ya)洲的21世纪》，当时我要(yao)求这本书在(zai)出版的时候可以(yi)免(mian)费下载，现在(zai)该书的下载量已经达(da)到了400万次。刚开始(shi)大家(men)设置(zhi)的目标是2万次，但为(wei)什(shi)么现在(zai)能达(da)到400万次的下载？大家(men)发现这400万个下载的人来自于160个不同的国家，这说明(ming)现在(zai)全世界都已经准(zhun)备好迎接亚(ya)洲的世纪了。

我想告诉大家，世界上被(bei)低估最多的区域性组织就(jiu)是东盟。一方面(mian)，东盟的经济增长速(su)度非(fei)常快。2000年的时候，日本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当时日本的经济体量是东盟的八倍，今天的日本经济体量仅仅是东盟的1.3倍，预计到2030年东盟的经济体量会超过日本。

另一方面(mian)，更加(jia)值得大家(men)关注的是，虽然欧(ou)盟的经济实力比东盟要(yao)大得多，但是在(zai)2010年到2020年的这十年当中，东盟对(dui)于全球经济增长做出的贡献(xian)却超过了整个欧(ou)盟的贡献(xian)。如果(guo)大家(men)希翼21世纪真(zhen)正成为(wei)亚(ya)洲世纪的话，所(suo)有的亚(ya)洲国家就(jiu)必须通力合作，包(bao)括东盟、中国、印度、日韩等等。

目前，有这样的一个区域性组织，它有能力把亚(ya)洲的多个国家汇聚在(zai)一起谈事情，而(er)且还能让各方都感到舒适——那就(jiu)是东盟举办的各种区域论坛和会议。东盟已经成功召开了多届东亚(ya)峰会，把东亚(ya)国家、东南亚(ya)国家、南亚(ya)国家以(yi)及美国、俄罗斯的领导人聚集在(zai)一起对(dui)话。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世界上其他国家对(dui)东盟以(yi)及东盟的成功经验了解的还不够多。

2019-2029年东盟十国GDP（2023-2029为(wei)估测量）单位/十亿美金statista

亚(ya)洲的贡献(xian)

如果(guo)对(dui)全世界做一个审视，大家(men)可以(yi)问一个非(fei)常简单的问题：当今世界上哪一个地区为(wei)人类(lei)的优先事项做出了最多的贡献(xian)？人类(lei)最优先的事项就(jiu)是维护和平、避免(mian)战争。让大家(men)感到震惊的是，直到今天欧(ou)洲的边缘地区仍在(zai)爆发大规(gui)模(mo)战争（俄乌冲突），而(er)亚(ya)洲显然和平得多。

其次，亚(ya)洲的第二个主要(yao)贡献(xian)就(jiu)是经济的繁荣。要(yao)知道，世界上大部(bu)分的经济增长来源是亚(ya)洲而(er)不是欧(ou)洲。坦率地说，美国对(dui)全球经济增长做出了显著的贡献(xian)，但是在(zai)过去20年当中，欧(ou)洲是停滞不前的。

与此同时，亚(ya)洲的独特之处是实事求是，大家(men)并不强求别人和大家(men)有一样的想法。全世界最大的自由贸易安排是RCEP（区域全面(mian)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这是由东盟发起的，RCEP包(bao)括了东盟、中日韩、澳大利亚(ya)、新西兰等等。所(suo)以(yi)在(zai)亚(ya)洲大家(men)已经有多个区域和次区域层面(mian)的协定和安排，大家(men)可以(yi)把这些协定和安排整合在(zai)一起。

欧(ou)盟是大家(men)应该寻找的合作伙伴之一，但遗憾的是，欧(ou)盟在(zai)地缘政治上变得越来越不胜任，并且没有寻求与亚(ya)洲更多的合作，这是它们(men)犯的战略性错误。这个错误必须要(yao)纠(jiu)正，如果(guo)欧(ou)盟想重振经济增长，就(jiu)应该和亚(ya)洲开展(zhan)更多的经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