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内罗毕4月10日电 题：车手(shou)芦晋：飞驰肯尼亚“地狱之门”
新华社记者王(wang)琪(qi)、李卓群(qun)、李亚辉
在肯尼亚“地狱之门”国(guo)家公(gong)园，一辆灰色赛(sai)车缓(huan)缓(huan)驶向(xiang)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sai)（WRC）分(fen)站赛(sai)收车台。这一刻，芦晋等了32年。
肯尼亚萨法里拉力赛(sai)是今年WRC赛(sai)历上的第三站。芦晋是50余(yu)名参赛(sai)者中仅有的中国(guo)面(mian)孔。一个多月里，他的体重从81公(gong)斤掉到70公(gong)斤；包含四天赛(sai)程在内，一周睡眠总时长不足24小(xiao)时。
49岁，芦晋刚刚捧(peng)起个人首座WRC肯尼亚分(fen)站赛(sai)的完赛(sai)奖杯。“最初，赛(sai)车是梦想。如今，赛(sai)车是生活，已经融进(jin)血液里，分(fen)不开了。”他说，“如果没有热爱，支撑不到现在。”
“啪地来了架飞碟”
停摆五年的香港(gang)-北(bei)京汽车拉力赛(sai)在1993年回归，少年芦晋偶然迎来了人生的赛(sai)车启蒙。“完全(quan)蒙圈，好像看(kan)到城(cheng)里啪地来了架飞碟，前所未见，相当震撼。”
三十多年后，那场(chang)颠覆认知的比赛(sai)仍清晰如昨：日暮时分(fen)，卢宁军、科(ke)林·麦克雷等名将的赛(sai)车沿着107国(guo)道朝着石家庄市中心呼啸而来，排气管发出山(shan)响的轰鸣，芦晋闻声回首，赛(sai)车前射灯的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就跟放影片一样，灯光太亮(liang)了，紧接(jie)着车拐过弯来，声音特别响，吓得人们(men)都往便道上的花池子里跑。”芦晋说，“以为过弯开到三四十公(gong)里每(mei)小(xiao)时就够了，结果个个都到一百(bai)多。脑子一片(pian)空白——这不翻吗？车还能这样开？”
对赛(sai)车的痴迷从此(ci)一发不可(ke)收拾。次年港(gang)京拉力赛(sai)，他专门租了相机，斥24块(kuai)钱“巨资”买胶卷，拍完只有两张照片(pian)能模糊看(kan)清车影，其他全(quan)是一道道光轨。“那也超级喜欢。”芦晋说，“如果问我(wo)当时还有别的梦想吗？没有。”
芦晋一成年就考了车本帮家里拉货，跟着父亲学修车，也背着家人练车。没有教练指点，芦晋就钻(zuan)研吉米·麦克雷培训卢宁军的录像带；开不起涡轮增压的四驱赛(sai)车，就用国(guo)产小(xiao)皮卡练侧滑；没机会参加正式比赛(sai)，就在驾校里画赛(sai)道，租车和朋友切磋(cuo)。
2001年至2002年，芦晋密集进(jin)行雪(xue)地训练。据他回忆，在积(ji)雪(xue)的封闭柏油路面(mian)上，车辆几乎毫无控制可(ke)言，拉起手(shou)刹或重踩刹车，车辆会瞬间偏移方向(xiang)。
一次撞上路牙，车险些侧翻，芦晋顿时全(quan)身僵(jiang)住(zhu)，之后练车时也不自觉地减慢了车速。然而，心底(di)总有股不忿推着他再(zai)试一把。“撞过一次，就不可(ke)能停下来了。没人能浇灭你的执(zhi)念，一定得把这道坎迈过去。”
但在芦晋眼中，赛(sai)车并非(fei)等于一味开快(kuai)车。“加速很容易，踩油门就行。但刹车踩不好是会翻车的。赛(sai)车的关键在于控制速度，而控制车速与(yu)心态相关。心态稳了，做事也不会手(shou)忙脚(jiao)乱。”他说。
一个月，一台车
当过驾校教练、开过改装车店、写过汽车专栏、做过签约车手(shou)、组织过汽车赛(sai)事……芦晋的人生总围(wei)着车转。他擅长漂移和短道拉力，在省里乃至全(quan)国(guo)比赛(sai)中屡(lu)获殊荣(rong)，但在国(guo)际拉力赛(sai)场(chang)上迟迟未能更进(jin)一步。
因配(pei)件运(yun)输延误(wu)，芦晋无奈放弃(qi)参加2024年肯尼亚萨法里拉力赛(sai)。今年，当地政府大(da)力扶持汽车赛(sai)事发展，WRC官(guan)方减免(mian)报名费用并放宽改装标准。机会再(zai)次摆在芦晋面(mian)前。
为瘦到72公(gong)斤的参赛(sai)上限，芦晋每(mei)日三餐仅以小(xiao)碗(wan)挂面(mian)汤果腹，饿了就喝水、吃巧克力。繁重的改装任务也让(rang)他仅用25天就接(jie)近目标体重。从设计配(pei)件、联系厂商、计算邮寄周期(qi)到组装、认证，芦晋都亲自操刀，带领4位维修技师，用28天打(da)造一台符合(he)国(guo)际汽联标准的拉力赛(sai)车。
“只要(yao)不头晕，我(wo)就跟他们(men)一起干；饿得头晕了，就坐旁边歇一会。”他抬起满是划痕的双手(shou)说，“每(mei)天不用钢丝球搓，根本洗不干净，全(quan)是油。”
芦晋的住(zhu)所位于首都内罗毕西北(bei)200多公(gong)里处，紧邻高速公(gong)路，周围(wei)是空旷的草地，到附近稍微大(da)一些的城(cheng)镇纳(na)库鲁也要(yao)驱车一个半小(xiao)时。他形容这段“闭门造车”的日子像“在庙里做和尚(shang)”，只有懂车的人才解其中味，“赛(sai)车能给你希翼(wang)，让(rang)你不断创(chuang)造目标”。
距离验车仅剩12天，架子上的赛(sai)车还是半成品，芦晋的脸(lian)上却透不出焦虑。“翻车、撞车……我(wo)全(quan)都经历过。这台车是我(wo)一扳子、一扳子拧出来的，我(wo)相信我(wo)的车，也相信自己能控制它。”芦晋微笑着说，“我(wo)不想跑多快(kuai)。完赛(sai)，就是最大(da)的成功。”
3月20日，芦晋与(yu)肯尼亚领航员基鲁伊坐在涂装一新的赛(sai)车里，准时现身内罗毕肯雅塔国(guo)际会展中心的发车序列。
地狱之门，全(quan)油！
第73届肯尼亚萨法里拉力赛(sai)全(quan)程1397.91公(gong)里，包含21个特殊赛(sai)段，累(lei)计383.1公(gong)里。三月正值雨季，红土(tu)、细沙、草原、尖石、沼泽和涉水路等地形遍布考验。四天里，爆胎、失控和机械故障频发，导(dao)致至少7名WRC1组、2组车手(shou)彻底(di)退赛(sai)，包括两届世界冠军罗万佩拉。
肯尼亚赛(sai)道的险峻也没有放过低组别选手(shou)。开赛(sai)日，经验不足的基鲁伊屡(lu)次报弯失误(wu)，芦晋在短道赛(sai)段仅靠记忆摸索前行。接(jie)线(xian)故障使变速箱性(xing)能每(mei)况愈下，芦晋只好牺牲次日赛(sai)程以换取抢修时间。
为鼓励选手(shou)完赛(sai)，赛(sai)事规则允(yun)许阶段退赛(sai)的车手(shou)在接(jie)受罚时后于次日重新发车。可(ke)当芦晋在第三天重返赛(sai)场(chang)，26.97公(gong)里的“沉睡勇士”赛(sai)段又出一记重拳。半米深的泥沼、密集水坑和锋(feng)利尖石接(jie)连设障，芦晋后半程锁(suo)定1档艰难突围(wei)。赛(sai)车刚冲过赛(sai)段终(zhong)点就彻底(di)抛锚，维修团队奋战至凌晨两点。仅过6小(xiao)时，收官(guan)日又拉开了帷幕。
所幸，芦晋在他最渴望(wang)征服的“地狱之门”赛(sai)段找到状态。
“地狱之门”国(guo)家公(gong)园因悬崖上的狭窄裂缝而得名，园内10.53公(gong)里长的赛(sai)道是通向(xiang)比赛(sai)终(zhong)点的最后一程。“落差大(da)，盲(mang)弯多，沙土(tu)厚。只要(yao)安全(quan)冲下山(shan)，前方就是一条直道，我(wo)必须全(quan)油门到底(di)。”芦晋说。
坐在亲手(shou)改造的赛(sai)车里，以140至150公(gong)里每(mei)小(xiao)时的速度飞驰，耳畔响起的并不是《平凡之路》。“我(wo)一直在听发动机有没有变音，别的都没想。”芦晋说。那一刻，他享(xiang)受着在电光石火(huo)间调动全(quan)部驾驶技艺，释放赛(sai)车所有潜力，并在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速度下操控自如。
随着引擎(qing)在终(zhong)点熄火(huo)，32年热爱、一个多月苦(ku)修、四天近乎不眠不休凝聚成了“完赛(sai)”这一特殊却平凡的结果。芦晋庆幸“没翻车”，也感慨“特别累(lei)”。置身于总有人正年轻的竞技场(chang)，他并不为迟来的突破而可(ke)惜(xi)，只是忠于自己的节奏。
“赛(sai)车需要(yao)时间和经验的积(ji)累(lei)。等一切成熟了再(zai)去尝试，收获才可(ke)靠。拉力赛(sai)不是娱乐，是真(zhen)正的战斗，需要(yao)提前规划。”
那明年再(zai)战WRC肯尼亚分(fen)站赛(sai)吗？
“来！为啥不来？”芦晋回答，“都计划好了，我(wo)从5月份开工(gong)，明年要(yao)让(rang)这台两驱车赶(gan)上四驱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