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贡水河(he)笼着(zhe)雾霭(ai)。两岸灯笼亮起(qi)，河(he)水被染成赤金。我站(zhan)在文(wen)澜桥头，远处传来清脆又(you)雄浑的铜铃声，这是八(ba)宝铜铃舞的序曲，承载着(zhe)土(tu)家族千年心跳。
我是恩(en)施人。初(chu)逢八(ba)宝铜铃舞，是在宣恩(en)的元宵灯会。河(he)畔人潮涌动。一群(qun)身着(zhe)八(ba)幅(fu)罗(luo)裙的舞者(zhe)随鼓点登(deng)台，他们手持铜铃杖、腰悬牛角，衣袂飘飞，铜铃与鼓声交织，把人们拽入古老梦境(jing)。领舞老者(zhe)闭眼低吟“嗬(he)嗬(he)耶，了了神”，后来我才知，这“嗬(he)嗬(he)腔”源于土(tu)家族的《梯玛神歌》，唱着(zhe)民族迁徙、战争(zheng)以及对神灵和(he)先(xian)祖的虔诚(cheng)。
一位(wei)穿土(tu)布褂子的阿婆说，八(ba)宝铜铃舞本(ben)是祭(ji)祀舞蹈。铜铃原是8个，象(xiang)征八(ba)部大(da)王英魂，因汉、苗、土(tu)三族共御外敌的情谊，赠出两枚，如今只剩6枚。铃数虽变，情义长存，舞步(bu)里满是民族交融印记。
又(you)一次遇见八(ba)宝铜铃舞，是在黄昏的彭家寨。吊(diao)脚楼群(qun)在暮色中似展翅仙鹤。寨中空地，赤膊汉子舞动草把龙，一旁的八(ba)宝铜铃舞庄重如史诗。舞者(zhe)屈膝扣胸，踏“三步(bu)罡”，铜铃扫地似有战马嘶鸣。他们模拟喂(wei)马、跨马、奔马，铃音如急雨(yu)，重现先(xian)祖策马穿越险滩密林之景。非遗代(dai)表性传承人田师傅讲，这舞曾属土(tu)老司(si)，如今成了连接古今的桥梁，“铃响八(ba)宝，不是让人回到过去，而是记住来路。”
今年新春，我重回贡水河(he)。兴隆老街灯笼下，八(ba)宝铜铃舞与激光秀同场。新编(bian)旋律响起(qi)，年轻舞者(zhe)把传统融入现代(dai)编(bian)舞，古老的“三步(bu)罡”踏出青春节奏，铜铃在无(wu)人机镜头里划出银色弧线。同学激动地喊(han)：“铃铛在发光！”我笑了起(qi)来，这光正是历史深(shen)处的星火。对岸沙道沟镇正举办非遗研学活动，孩子们拿着(zhe)迷你铜铃，跟老艺人学“踩四(si)方摇铃”，稚嫩的“嗬(he)嗬(he)”声和(he)老人的低吟相和(he)。一位(wei)民俗学者(zhe)感慨：“祭(ji)祀舞成团结舞，敬神曲变传承曲，这才是非遗的活力。”
夜深(shen)，雾浓。舞者(zhe)散去，铜铃声却(que)凝在风中，和(he)贡水涛声共鸣。
（编辑(zhe)为广东外语外贸大(da)学学生）
《 人民日报 》（ 2025年03月(yue)22日 08 版(b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