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nian)来，我(wo)国养老服务体系逐渐(jian)完善，失能老年(nian)人(ren)照(zhao)护作为养老服务工作的重中之重，取得显著成效。
同时伴随人(ren)口老龄化程度加(jia)深(shen)，一些读者网(wang)友反(fan)映，失能老人(ren)照(zhao)护仍面临护工短缺、长期护理保(bao)险覆盖有限、护理机构床位不足等问题，期盼多层次(ci)构建失能老人(ren)照(zhao)护网(wang)，缓解失能老人(ren)家庭压力，缓解全社会养老服务的焦虑。
失能老人(ren)家庭照(zhao)护压力大，护工专业经(jing)验不足，服务质量参差不齐
依据第五次(ci)中国城乡老年(nian)人(ren)生活状(zhuang)况抽样调查，我(wo)国有部分(fen)自理困难和不能自理的老年(nian)人(ren)约3500万，占全体老年(nian)人(ren)的11.6%。数字(zi)背后(hou)是沉重的家庭负担。
湖北黄(huang)石市李女士说，母(mu)亲因脑梗失能卧床不起。去年(nian)底，父亲去世，照(zhao)顾(gu)母(mu)亲重担全落在李女士一家人(ren)身上。夫妻俩既要忙工作，还要照(zhao)顾(gu)老人(ren)和尚幼的小女儿，刚上高中的大女儿也得帮把手。李女士说：“感觉全家人(ren)，都在围着一个老人(ren)转。”
像李女士这样的双职(zhi)工家庭，要照(zhao)护失能老人(ren)，多数人(ren)要请护工帮忙。但养老服务市场在护工问题上是需求侧、供给(gei)侧“两头难”。一方面，护工数量不足，且服务水平参差不齐；另一方面，有的护工因为缺乏照(zhao)料失能老人(ren)的专业经(jing)验，求职(zhi)也并不顺畅。
不少网(wang)友在社交平台反(fan)映雇用护工的经(jing)历。河北承德市姚女士3个月前曾为失能父亲请了一名护工，查看(kan)监控记录发现，护工常常偷懒、玩手机，也不经(jing)常给(gei)老人(ren)翻身。“我(wo)在家的时候，都是我(wo)自己给(gei)爸爸处(chu)理大小便，做饭也是我(wo)来，感觉护工帮助不大。”姚女士说。
目前，护工群体以(yi)中年(nian)人(ren)为主，多数从业人(ren)员为50至(zhi)60岁，40岁的护工已经(jing)算(suan)年(nian)轻。在江(jiang)苏苏州市某养老服务机构工作的陆女士经(jing)常为找不到满足客户(hu)要求的护工犯愁。
不过随着观念(nian)转变，也有越来越多的年(nian)轻人(ren)选择做护工。辽宁(ning)鞍(an)山的赵先生原先从事互联网(wang)行业，失业回老家跟母(mu)亲一起做护工，“我(wo)抱着试试的心(xin)态来做的，没想(xiang)到会持续做下去。”赵先生说。
与此同时，也出(chu)现了新问题。不少护工从业者，没有接受过较为系统、专业的职(zhi)业教育(yu)。还有不少家庭和养老机构认为，照(zhao)护失能老人(ren)还是需要些阅历和经(jing)验。安(an)徽合(he)肥市刘女士今年(nian)21岁，不久前毕业于某民政职(zhi)业技(ji)术学院的护理专业，在应聘养老院和护理院护工岗位的过程中，却因年(nian)龄问题碰壁。
养老护理机构匹配(pei)难，农村失能老人(ren)照(zhao)料难，长期护理保(bao)险制度覆盖有限
除了居家照(zhao)护，还有的家庭会选择将失能老人(ren)送到专业机构的护理病房。“十(shi)四五”期间，许多养老机构改造设施、更新设备、培训人(ren)员，逐步(bu)从不敢收住、不能收住向积极收住失能老年(nian)人(ren)转型。截至(zhi)2023年(nian)底，全国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提升至(zhi)58.9%，养老机构收住的老年(nian)人(ren)中67%为失能老年(nian)人(ren)。
与失能老人(ren)总数相比，医(yi)养结合(he)床位仍显不足。不少失能老人(ren)家庭面临“高价(jia)机构住不起、低价(jia)机构服务差”的困境。居住在河北燕郊的刘女士想(xiang)将需要24小时看(kan)护的母(mu)亲送到养老机构进(jin)行专业护理，可咨询了多家机构后(hou)发现，许多普通养老机构不接收完全失能老人(ren)。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可以(yi)接收完全失能老人(ren)的机构，却费用太高，让(rang)刘女士打了退堂鼓(gu)，“想(xiang)给(gei)失能老人(ren)找合(he)适的养老机构太难了。每(mei)个月三四千元的不敢去，上万元的又供不起。”
与此同时，有的护理机构却入不敷(fu)出(chu)、经(jing)营困难。河南郑州市霍先生去年(nian)12月在人(ren)民网(wang)“领导留言板”留言反(fan)映，自己母(mu)亲生活不能自理，入住郑州市嵩山医(yi)院老年(nian)护理病房。医(yi)护人(ren)员和护理人(ren)员工作负责，护理比较到位，深(shen)受患者家属肯定。“但是2024年(nian)12月2日，我(wo)们得到医(yi)院通知(zhi)，五层老年(nian)病房要撤销了，医(yi)护人(ren)员和护理人(ren)员要全体解散。”
对此，郑州市嵩山医(yi)院无奈地表示，该院老年(nian)内(nei)科采用专业医(yi)护人(ren)员承担患者的医(yi)疗康复及生活护理，推行无家属陪护住院治(zhi)疗、养老服务，但是长期处(chu)于亏损(sun)状(zhuang)态。近期因医(yi)院经(jing)营遭遇困难，无力再对老年(nian)内(nei)科进(jin)行补贴，只能对住院患者进(jin)行分(fen)流。
老人(ren)照(zhao)护的供需问题在农村更加(jia)严峻。黑龙江(jiang)省大兴安(an)岭地区的张先生行动不便，他的子(zi)女分(fen)别(bie)在河北和山东打工，由于经(jing)济(ji)条(tiao)件有限，不能将张先生接到城市照(zhao)料。农村像张先生这样的老年(nian)人(ren)不少，他们受生活习惯、经(jing)济(ji)收入的限制，大多数独自居家养老。许多行动不便的农村高龄老人(ren)生活质量无法得到保(bao)障。
“农村失能老人(ren)主要依赖务农收入或子(zi)女赡养，失能老人(ren)慢性病管理、康复护理等自付费用高，家庭难以(yi)承担长期照(zhao)护成本。同时，农村青壮年(nian)外流比例高，农村地区医(yi)院数量少、医(yi)疗水平有限，失能老人(ren)日常照(zhao)料处(chu)于缺位状(zhuang)态。”全国政协(xie)委员、甘肃省卫生健康委原主任(ren)郭玉芬说。
自2016年(nian)我(wo)国开始推进(jin)长期护理保(bao)险（以(yi)下简称“长护险”）制度试点以(yi)来，截至(zhi)2023年(nian)底，参保(bao)人(ren)数达1.8亿，累计236万失能人(ren)员享受相关待遇。
由于长护险是需要通过评估才能获得保(bao)障。有读者、网(wang)友反(fan)映，自家重度失能、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ren)没有通过长护险的评估；还有部分(fen)老人(ren)的评估等级较低，导致长护险提供的护理时长不足，无法满足正常生活所需。
山东淄(zi)博市于先生反(fan)映，他在为84岁患有阿(a)尔茨海默病的母(mu)亲申请长护险现场评估时，评估人(ren)员仅仅用简单问卷打分(fen)判定未达标。于先生认为，母(mu)亲可以(yi)在有人(ren)引(yin)导的情(qing)况下完成记忆、指(zhi)认等动作，看(kan)似具备基本的日常生活能力，而实际上已不能准确穿衣和自行大小便，符合(he)长护险范围，他也急需帮助减轻负担。
一方面申请长护险的家庭无法如愿，另一方面养老服务企业的长护险推广也面临一些困境。苏州陆女士所在的养老服务企业主要业务之一，就是为享受长护险的失能患者提供普惠服务，但是在推广服务过程中常遭到拒绝，原因是养老服务供给(gei)与实际需求出(chu)现错(cuo)位。
“按照(zhao)政策(ce)，我(wo)们可以(yi)提供协(xie)助鼻饲、用药、康复训练等22项基本服务，但家属除了需要辅助洗澡(zao)、洗头等服务，多数服务用不着。而到鼻饲阶段的老人(ren)需要更专业的护理员，非我(wo)们能胜任(ren)。”陆女士说，据她了解，失能老人(ren)家属最需要的是帮忙打扫、做饭等服务，但这是他们不能触碰的“红线”，“因为这些属于家政服务范畴(chou)，不属于我(wo)们医(yi)保(bao)长护险政策(ce)下的护理服务。”
加(jia)强护理队伍建设，进(jin)一步(bu)扩宽长护险覆盖面，建立多元化多层次(ci)的服务供给(gei)体系
近年(nian)来，失能老年(nian)人(ren)照(zhao)护问题受到广泛(fan)重视(shi)，《国家积极应对人(ren)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十(shi)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等，均将失能老年(nian)人(ren)照(zhao)护纳入养老服务体系建设重点。民政部、财政部也多次(ci)发文，加(jia)强对经(jing)济(ji)困难失能老年(nian)人(ren)等群体集(ji)中照(zhao)护服务工作，照(zhao)护供给(gei)规模不断扩大，照(zhao)护保(bao)障范围也不断拓展。
针对目前存在的问题，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xin)研究员党俊武认为，要进(jin)一步(bu)完善养老服务体系总体设计，“通过家庭照(zhao)护能力强化、长护险制度保(bao)障、社区机构资(zi)源协(xie)同的三维联动，实现失能老人(ren)‘老有所安(an)’的目标”，通过多层次(ci)的综(zong)合(he)服务方案(an)，形成覆盖城乡、医(yi)养结合(he)的失能老人(ren)照(zhao)护网(wang)络，破解“一人(ren)失能，全家失衡”的困局。
“要建设一支以(yi)居家养老为主体的护理队伍，统一服务标准与监管机制，加(jia)强专业护工队伍建设，同时发展多元化服务供给(gei)模式(shi)。”首(shou)都医(yi)科大学老年(nian)健康护理学学系主任(ren)景(jing)丽伟(wei)认为，通过政策(ce)保(bao)障、能力建设、职(zhi)业认同、技(ji)术融合(he)协(xie)同，破解护理队伍“招人(ren)难、留人(ren)难”困境，为失能老人(ren)提供可持续的专业照(zhao)护支撑。
与此同时，还需进(jin)一步(bu)完善长期护理保(bao)障制度。专家建议，应当建立“个人(ren)缴费+财政补贴+医(yi)保(bao)统筹”的多元筹资(zi)机制，加(jia)速构建覆盖全民、可持续的长期护理保(bao)障体系。
可对不同程度的失能老人(ren)提供差异化服务。如对轻度失能老人(ren)以(yi)居家服务为主，中重度失能老人(ren)依托社区日间照(zhao)料中心(xin)或专业机构提供全托服务，避免护理供给(gei)与需求错(cuo)位。“建议制定全国统一的失能等级评估标准。同时，扩大长护险范围，可以(yi)优先将农村失能群体纳入保(bao)障，通过乡镇(zhen)卫生院托管养老机构、定向培养农村护理员等方式(shi)，实现县域护理服务全覆盖。”郭玉芬提出(chu)。
此外，考虑到医(yi)保(bao)对医(yi)养结合(he)服务的报销范围有限，护理费用自付比例高，失能老人(ren)家庭负担重等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郑秉文建议，当长护险推向全国时，可以(yi)和医(yi)保(bao)实行“一单征收”，相当于医(yi)保(bao)缴费时，在前端(duan)附加(jia)一部分(fen)单独作为长护险缴费，可借用医(yi)保(bao)的缴费渠道和缴费基数，建立单独资(zi)金池和账册，独立管理长护险。
“还要鼓(gu)励慈善组织(zhi)、志愿者参与服务供给(gei)，形成多元共治(zhi)格局。”党俊武认为，可以(yi)引(yin)入社会资(zi)本与慈善捐助作为补充(chong)，降低失能老人(ren)照(zhao)护对医(yi)保(bao)基金的过度依赖。
河南信阳市浉(shi)河区三五八社区美好邻里中心(xin)采用“政府+市场+公益”模式(shi)，由政府提供场地、税费减免、购(gou)买服务等政策(ce)支撑，引(yin)入信阳市安(an)寿康养老服务有限企业管理运营。政府不仅为失能、半失能老人(ren)等提供机构养老服务，还面向居家老人(ren)提供上门送餐、理发、护理、保(bao)洁等各项专业化、个性化服务，这一嵌入式(shi)服务受到老人(ren)普遍欢迎和社会广泛(fan)好评。
有读者提出(chu)，随着科学技(ji)术的进(jin)步(bu)，可以(yi)积极利用技(ji)术手段为失能老人(ren)提供更好的照(zhao)料。“对失能老人(ren)家庭进(jin)行居家适老化改造。利用智能监测(ce)设备，如防跌倒报警器(qi)、远程健康管理平台等，降低人(ren)力成本并提升应急响应能力。”贵州兴义市读者贺成建议。
（余璇、高国妍(yan)参与采写）
《 人(ren)民日报 》（ 2025年(nian)03月24日 08 版(b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