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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指南》先容了戒烟的(de)好处。

尼(ni)古丁依赖评估量表，0-3分、4-6分、7-10分分别对应轻度依赖、中度依赖和重度依赖。

医(yi)生为患者开出的(de)戒烟药物。

戒烟的(de)决心

老陆人生中的(de)第一支烟出现(xian)在20岁那年，因此当医(yi)生询问他吸烟史(shi)时，57岁的(de)老陆一秒钟也不(bu)带犹豫：“37年了。”

和许(xu)多老烟民一样，老陆每天(tian)睁开眼的(de)第一件事就是抽烟。多年下(xia)来(lai)，吸烟这件事与老陆的(de)日常(chang)生活紧密融合：起床了，点一根(gen)；吃完饭，来(lai)一根(gen)；到单位了，抽一根(gen)；参加饭局，肯定来(lai)一根(gen)；就连休息日在家练(lian)书法，右手握毛笔，左手也要夹根(gen)烟。最近一两年，工作压力变大了，老陆吸烟的(de)频率变得更高，一天(tian)要消耗两盒多香烟。

随着年龄增长，糖尿病、高血脂等(deng)慢性(xing)病找上了老陆，去年他还(hai)经历了外科手术(shu)。3月31日，老陆在老伴的(de)陪伴下(xia)走进了中日友好医(yi)院戒烟门(men)诊，表达了自己想戒烟的(de)愿望。

除了对健康的(de)在意，驱动老陆戒烟的(de)更重要原因是小孙女的(de)到来(lai)，自前一天(tian)从(cong)老家来(lai)到北(bei)京陪孙女，直到当日走入门(men)诊，老陆称，自己已戒烟22小时。

“20年前我也戒了半年，但这次感觉(jue)不(bu)是特别难受，过来(lai)向您咨询下(xia)，我这情况还(hai)需要吃药吗(ma)？”老陆问。

“建议还(hai)是吃上，这样戒烟成功率比较高。”中日友好医(yi)院戒烟门(men)诊医(yi)生程安琪(qi)说。

老陆被诊断为烟草依赖，并得到了药物处方。那天(tian)上午，包括老陆在内(nei)，一共有4位男性(xing)烟民来(lai)到门(men)诊得到了诊断和用药建议。

中日友好医(yi)院是北(bei)京开设戒烟门(men)诊比较早(zao)的(de)医(yi)院。2005年1月起，中日友好医(yi)院呼吸内(nei)科就开设了戒烟门(men)诊；2015年3月，成立(li)烟草病学与戒烟中心；2016年，医(yi)院获批世界卫生组织戒烟与呼吸疾病预防合作中心，并成立(li)中国戒烟联盟。

根(gen)据北(bei)京市疾控(kong)中心今年提供的(de)数据，2023年，北(bei)京戒烟及(ji)戒烟咨询门(men)诊总数达到80余家，其中，规范化戒烟门(men)诊的(de)数量从(cong)2017年的(de)10家增加到2024年的(de)20家，年服务量1万余人次。

烟瘾是病

程安琪(qi)的(de)诊桌上放(fang)着一沓蓝色的(de)《戒烟指南》，每当有人走进诊室，她就会递出一本(ben)小册子。

小册子是由中国戒烟联盟、世卫组织戒烟与呼吸疾病预防合作中心编写，第三页(ye)印着一张非吸烟者与吸烟15年烟民的(de)肺部对比图，前者是淡淡的(de)粉色，后者的(de)表面呈现(xian)深浅不(bu)一的(de)乌黑色，像两块(kuai)在炭(tan)火上烤熟的(de)猪肝。

全球(qiu)每年因吸烟及(ji)二手烟暴露死亡的(de)人数有600万，每6秒就有1人死于吸烟相关疾病。而据《中国吸烟危害健康报告2020》，我国吸烟人口超过3亿，男性(xing)吸烟率高达50.5%，超过7.4亿人遭受二手烟危害，每年有100万人死于吸烟相关性(xing)疾病，远超艾(ai)滋病、结核病、交(jiao)通事故的(de)总和。

随着健康素养的(de)提升，逐渐有烟民开始试图摆脱烟草，但就像戒烟失败的(de)老陆一样，很多人会发(fa)现(xian)这并不(bu)容易(yi)。

由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北(bei)京协和医(yi)学院校长王(wang)辰，中日友好医(yi)院肖丹(dan)教授团队近期发(fa)表的(de)研究显示，我国41.3%的(de)20-69岁现(xian)在吸烟者有戒烟意愿（约1.003亿人），其中半数以上患有烟草依赖（约5214万人）。

吸烟不(bu)等(deng)同于烟草依赖，后者俗称吸烟成瘾，是被列入国际疾病分类(lei)的(de)疾病，与高血压、糖尿病、肺癌、抑(yi)郁症(zheng)等(deng)疾病一样。因此，戒烟门(men)诊的(de)存在也不(bu)足为奇——是否(fou)成瘾有医(yi)学诊断标准，戒烟也有药物等(deng)干预手段。

在接诊来(lai)访者时，程安琪(qi)会通过一系列问题判断来(lai)访者是否(fou)患有烟草依赖，根(gen)据临床诊断标准，如果一年内(nei)出现(xian)了6种情况中的(de)至少3种，也可以诊断为烟草依赖，包括：强烈渴求吸烟；难以控(kong)制吸烟行为；当停止吸烟或(huo)减(jian)少吸烟量后，出现(xian)戒断症(zheng)状；出现(xian)烟草耐受表现(xian)，即需要增加吸烟量才能(neng)获得过去吸较少量烟即可获得的(de)吸烟感受；为吸烟而放(fang)弃或(huo)减(jian)少其他活动及(ji)喜(xi)好；不(bu)顾吸烟的(de)危害而坚持吸烟。

对于确诊烟草依赖的(de)吸烟者，还(hai)会通过6个(ge)问题进行烟草依赖程度的(de)判定，如一天(tian)抽多少支、第一支烟是什么时候，根(gen)据尼(ni)古丁依赖评估量表，0-3分、4-6分、7-10分分别对应轻度依赖、中度依赖和重度依赖。还(hai)有一种简(jian)化的(de)算法，如果一天(tian)吸烟超过20支，且早(zao)晨醒(xing)来(lai)后30分钟内(nei)就吸上第一口烟，则(ze)依赖程度就达到了重度。

在评估患者的(de)成瘾程度后，戒烟医(yi)生会提供包括戒烟劝诫、行为引导、心理(li)干预、药物治疗(liao)等(deng)在内(nei)的(de)综合干预帮助，其中药物治疗(liao)对吸烟成瘾者是非常(chang)核心的(de)治疗(liao)方法。

药物的(de)助力

研究表明，吸烟成瘾者干戒的(de)成功率只有3%-5%。程安琪(qi)先容，来(lai)到门(men)诊的(de)大多是烟瘾较重、自己戒不(bu)掉(diao)的(de)烟民，因此一般会使(shi)用药物这种强化的(de)方法，甚至可说是必需的(de)手段。

目前，我国批准了3种用于戒烟的(de)药物，分别是尼(ni)古丁替代疗(liao)法类(lei)药物（国内(nei)可以买到的(de)主要剂型是尼(ni)古丁咀(ju)嚼胶）、伐尼(ni)克兰(lan)和盐酸安非他酮(tong)缓释片(pian)。

戒烟药物发(fa)挥作用最关键的(de)原理(li)是缓解吸烟者对尼(ni)古丁的(de)生理(li)渴望和依赖。在长期的(de)吸烟过程中，烟民的(de)大脑习惯了高浓度的(de)尼(ni)古丁摄入，一旦停止供应，就会像吃不(bu)上饭一样难受，继而出现(xian)烦躁(zao)、忧郁、精神难以集中、不(bu)安定、头(tou)痛、昏昏欲睡、胃肠功能(neng)失调等(deng)不(bu)同症(zheng)状，一般在戒烟后数小时开始出现(xian)，1-2周内(nei)越来(lai)越严重，大部分症(zheng)状会在2-4周内(nei)逐渐减(jian)轻。

尼(ni)古丁咀(ju)嚼胶的(de)成分是尼(ni)古丁，用于替代烟草，其优点在于见效快、安全性(xing)高，是非处方药。南方人老牛有40余年吸烟史(shi)，每天(tian)抽烟不(bu)超过一包。一个(ge)月前，老牛开始靠意志力戒烟，虽然心里发(fa)慌(huang)、脸上长痘(dou)，且抽烟的(de)欲望仍(reng)然存在，但忍住了一口没吸。程安琪(qi)判断他已经初步挺过了生理(li)上戒断反应最强烈的(de)阶段，可通过尼(ni)古丁咀(ju)嚼胶替代来(lai)支撑接下(xia)来(lai)的(de)戒烟阶段，在犯烟瘾的(de)时候缓慢间断地咀(ju)嚼，劲儿过去就吐掉(diao)。在接下(xia)来(lai)的(de)1-2个(ge)月内(nei)，随着烟瘾逐渐消退，咀(ju)嚼胶的(de)用量也会逐渐减(jian)少直至停止使(shi)用。

伐尼(ni)克兰(lan)不(bu)含尼(ni)古丁成分，直接可以与大脑内(nei)的(de)尼(ni)古丁受体结合，相当于抢占了烟草尼(ni)古丁的(de)“座位”，让(rang)吸烟这件事变得不(bu)再令人快乐，甚至味道奇怪，其优点在于可使(shi)长期戒烟率提高2倍以上，但需要一周时间逐渐见效。老陆告知，一周之后他就要离开孙女回老家，回到熟悉的(de)吸烟环(huan)境(jing)和烟友圈子里。程安琪(qi)认为，如果回老家后烟瘾控(kong)制不(bu)住，老陆有必要服用药效更强的(de)伐尼(ni)克兰(lan)以防止复吸。

盐酸安非他酮(tong)缓释片(pian)同样不(bu)含尼(ni)古丁，但可以通过多种途径减(jian)轻戒烟后的(de)不(bu)适，尤其是具有抗抑(yi)郁及(ji)防止戒烟后体重增加的(de)作用。因此对于有肥胖、抑(yi)郁症(zheng)状的(de)戒烟人群，或(huo)者既往戒烟后体重过度增长（比如戒烟3个(ge)月内(nei)体重增加超过10斤(jin)），可以优先考虑选用盐酸安非他酮(tong)缓释片(pian)。

挺过5年，胜利在眼前

药物的(de)治疗(liao)周期一般是三个(ge)月。第一个(ge)月缓解生理(li)上对烟草的(de)依赖，实现(xian)停止吸烟的(de)目标，后两个(ge)月巩固效果、缓解戒烟后的(de)不(bu)适。但戒烟之路远比这漫(man)长，三个(ge)月后，更多的(de)是烟民与意志、习惯、环(huan)境(jing)的(de)较量。

复吸是常(chang)见的(de)现(xian)象。程安琪(qi)接诊过一位六十(shi)来(lai)岁的(de)烟民，这位烟民一直在戒烟、复吸，每隔半年就来(lai)门(men)诊“故地重游”一次。她说，就连医(yi)生也不(bu)奢求烟民能(neng)一次就去根(gen)儿，因为“成瘾”本(ben)质上可以理(li)解为一种慢性(xing)疾病。

这一上午来(lai)门(men)诊的(de)4位患者，都有自行戒烟的(de)经历而未能(neng)坚持。同样在医(yi)疗(liao)行业工作的(de)年轻男性(xing)小秦先容，去年自己得了哮喘(chuan)，一抽烟必咳嗽(sou)，遂(sui)戒烟半年，之后发(fa)现(xian)病似乎好了，抽烟也没什么难受的(de)反应了，自然而然又抽了起来(lai)；老牛也是在戒烟一段时间后，觉(jue)得吸烟也没啥坏处，走上了复吸之路。

感染了支原体或(huo)流感病毒，人会咽痛、发(fa)烧(shao)甚至出现(xian)肺炎，感染了诺如病毒会上吐下(xia)泻，烟瘾却没有如此迅速的(de)症(zheng)状，其危害日积月累、悄(qiao)无声息，容易(yi)让(rang)人失去戒备，消解戒烟动力。

但是大量的(de)科学研究已经提供了烟草致命的(de)充分证据。卷烟可以产生7000多种化合物所组成的(de)烟雾，很多物质是杀虫剂、汽车尾气、洁厕灵等(deng)的(de)组成成分。吸烟者的(de)平均寿命比不(bu)吸烟者缩(suo)短十(shi)年，吸烟可导致从(cong)口咽、食道、肺到结肠、膀胱等(deng)一系列部位的(de)癌症(zheng)，也可导致脑卒中、失明、冠心病、硬化性(xing)外周血管疾病等(deng)慢性(xing)病。吸烟还(hai)可导致男性(xing)阳痿(wei)、不(bu)育，加速女性(xing)衰老，造(zao)成流产、胎儿畸(ji)形等(deng)。

相比于看不(bu)见的(de)伤害，尼(ni)古丁带来(lai)的(de)愉悦直接而迅速，即便摆脱了生理(li)依赖，一些(xie)烟民也要经历心理(li)戒断，克服向烟草寻求快乐的(de)心理(li)依赖。有烟民说，烟就像一个(ge)“好朋(peng)友”，让(rang)人不(bu)忍割舍。

烟草在当代社会具备的(de)社交(jiao)属性(xing)，也增加了戒烟的(de)难度。小秦告诉程安琪(qi)，科室里的(de)同事都抽烟，每次出去参加饭局、酒局，推(tui)杯换盏之间抽得更凶。

“短期难戒的(de)是生理(li)成瘾，长期难戒的(de)是心瘾。一般来(lai)说戒烟的(de)时间越长越不(bu)容易(yi)复发(fa)，如果坚持了5年，复吸的(de)概率就很低了。”程安琪(qi)先容。

根(gen)据戒烟的(de)不(bu)同阶段，戒烟门(men)诊要给出相应的(de)辅助方法。药物是用于早(zao)期降低烟民生理(li)戒断反应的(de)重要手段，除此之外，医(yi)生的(de)言语干预也发(fa)挥重要作用。

对于自己戒烟意愿不(bu)够强烈的(de)患者，医(yi)生通过宣教的(de)方式让(rang)烟民意识到吸烟对于其本(ben)人与身边人的(de)危害，增强戒烟动机(ji)。对于在戒烟中途复吸的(de)患者，除了用药物帮助他们重启(qi)戒烟，医(yi)生也会帮忙分析他们复吸的(de)原因，给出行为上的(de)建议。举例来(lai)说，给老陆开出的(de)用药处方，一定程度上是为了避免老陆回到熟悉环(huan)境(jing)后被触发(fa)吸烟习惯。在门(men)诊，程安琪(qi)详细询问了老陆日常(chang)吸烟的(de)各类(lei)场景和时间点，让(rang)老陆本(ben)人意识到哪些(xie)是“风险情境(jing)”，需要通过替代行为、转移注意力或(huo)尽量规避的(de)方式应对。例如老陆习惯于在练(lian)字(zi)的(de)同时吸烟，那么应当将吸烟的(de)行为用尼(ni)古丁咀(ju)嚼胶或(huo)喝水等(deng)替代，饭局也是触发(fa)烟瘾的(de)高危场景，老陆表态，自己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类(lei)饭局。

值得注意的(de)是，身边人的(de)行为对于烟民有着无形的(de)影响。当日，一位儿子带着身体欠佳的(de)老父(fu)亲来(lai)门(men)诊，希翼医(yi)生帮助父(fu)亲戒烟。问诊中，儿子坦白自己也有吸烟习惯，程安琪(qi)表示，最好他能(neng)和父(fu)亲一起戒烟，不(bu)然看到儿子吸烟或(huo)闻到烟味，父(fu)亲容易(yi)受到诱惑而复吸。不(bu)过，儿子认为自己烟瘾不(bu)重，并没有答应戒烟，只是表示以后不(bu)在父(fu)亲面前吸烟。

“在戒烟这件事情上，大家希翼吸烟者也能(neng)转变心态。一方面充分认识到烟草成瘾是一种疾病，应当接受医(yi)学干预以提高戒烟的(de)成功率。另一方面，把烟瘾当作一种慢性(xing)病，就像高血压、糖尿病等(deng)，不(bu)要想着一劳永逸根(gen)除，哪怕复吸了很多次也不(bu)要放(fang)弃，继续再戒，并通过行为管理(li)、社交(jiao)管理(li)尽量延长每次戒烟的(de)时间，不(bu)断向终身戒烟迈进。”程安琪(qi)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