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can)考消(xiao)息网3月20日报道在太平洋西部的马里亚纳海沟(gou)，万米深渊的寂静黑暗被一束耀眼的探照灯打(da)破。2020年11月10日，“奋斗者”号全海深载(zai)人潜水器下潜至10909米，在马里亚纳海沟(gou)成功坐底，创造了中国载(zai)人深潜的新(xin)纪(ji)录(lu)。截至2024年底，我国科学(xue)家已完(wan)成八条全球主要海沟(gou)深渊的载(zai)人深潜科考，创造多项世界载(zai)人深潜作(zuo)业和科考新(xin)纪(ji)录(lu)，取得一系列原创性重大发现和科考成果……一个个里程碑式的突破，标志着中国深海探测技术实现从跟(gen)跑到并跑、部分领域领跑的跨越式发展(zhan)。
从“蛟龙”入海到“奋斗者”探渊，再到如今发起“全球深渊深潜探索计划”，联合全世界深海科学(xue)家共同破解(jie)深渊地质与生命协同演化之谜，中国深海载(zai)人深潜事业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se)的发展(zhan)道路，正在重绘全球深海探测的科技版图。
“凝(ning)渊羡鱼”已成过去
近10年来，中国载(zai)人深潜事业实现了从技术引进到自(zi)主创新(xin)的三级(ji)跨越，摆脱了“凝(ning)望深渊海，徒有(you)羡鱼情”的落后局面(mian)。中国科学(xue)家的视(shi)线也从洋面(mian)向深海、深渊转(zhuan)移，在大洋深处窥见如梦(meng)似幻的“深海园林”，高耸嶙峋的“神秘山峰”，怪怖罕见的“奇特生物”，还有(you)“可燃冰”“多金属结核”等宝(bao)贵资源，无一不(bu)令人振奋，深海中还有(you)太多神奇物质等待人们探索。
“字典里的‘深渊’往往比喻(yu)艰难的境地和险境，科学(xue)上的深渊特指(zhi)水深超过6000米的深海区域，同样令人胆寒。”中国科学(xue)院深海科学(xue)与工程研究所(以下简称“深海所”)深海科学(xue)研究部主任杜梦(meng)然先容(shao)，作(zuo)为地球上异乎寻常的关键枢纽点，深渊驱动了地球内部与外部物质和能量的广泛交换，决定了地球系统现在和过去的演化进程，深渊以压力大、温度(du)低、黑暗无光、构造活(huo)跃、地震密集、生命奇特为特点，是地球上最神秘的生态系统之一，代表着国际地球科学(xue)尤其是海洋科学(xue)中蕴含重大突破的最前沿领域。
“80后”的杜梦(meng)然已先后随“蛟龙”号、“深海勇士”号和“奋斗者”号载(zai)人潜水器深潜30余次。“潜入南海见识婀娜多姿的冷水珊瑚花园和神奇的冷泉(quan)绿洲，深入西南印度(du)洋热液区与千(qian)奇百怪的深海生物隔窗对视(shi)，游弋西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gou)感受神秘的万丈深渊，破解(jie)深渊生命的神秘力量……”一年几乎有(you)半(ban)年时间在海里的杜梦(meng)然说。她与其他科考队员一道常年在各(ge)大洋战风斗浪，共同推动深海科学(xue)与工程技术交叉融合，实现深海探测关键设(she)备国产化，成功开(kai)启我国深海科考万米时代。
但30年前，当中国科学(xue)家想(xiang)要探索深海，却(que)为无技术、无装备、无人才、无资金犯难。20世纪(ji)80年代，国际深潜技术对中国实行严格(ge)封(feng)锁(suo)，美国“阿尔文”号、日本“深海6500”等载(zai)人潜水器已对我形成技术代差。中国船舶(bo)科学(xue)研究中心联合中国科学(xue)院下属研究所、哈尔滨工程大学(xue)等机(ji)构，通过研究国外公(gong)开(kai)资料，突破耐压壳体材料、水声通信等关键技术。1986年科技部“863计划”启动，经过几代科学(xue)家和工程技术专(zhuan)家的不(bu)懈努力，2002年6月，科技部正式立(li)项研制7000米级(ji)载(zai)人潜水器，即后来为人熟知的“蛟龙”号载(zai)人潜水器。
2020年11月10日，我国自(zi)主研制的全海深载(zai)人潜水器“奋斗者”号抵达全世界最深点——马里亚纳海沟(gou)挑战者深渊10909米，创造了中国载(zai)人深潜的新(xin)纪(ji)录(lu)。这是国际上首次同时将三人带到万米海底，也是国际上首次实现万米海底的高清(qing)视(shi)频直播(bo)。
“如果说深渊曾经是中国深海科学(xue)研究的无人区，那么‘奋斗者’把这条通往深渊海底的艰难险境变成坦途。”杜梦(meng)然说，未来，大家还将进入极地冰川之下的海洋，去探索另一个全新(xin)的世界。
“深海勇士”应运而生
面(mian)对新(xin)世纪(ji)国际深海科技竞争大势，中国科学(xue)家和工程技术人员激流勇进，毫不(bu)退缩，在核心技术层面(mian)全面(mian)攻关，积极构建我国深海探测生态系统，实现深海深潜人才培养，装备谱系化发展(zhan)，应用场景延伸和产学(xue)研深度(du)融合，抢占深海科技制高点。
“7000米级(ji)载(zai)人潜水器‘蛟龙’号从立(li)项研究到完(wan)成海试(shi)整整十年，培养了一批深海关键技术研究骨干(gan)，是我国大深度(du)载(zai)人深潜事业的奠基之作(zuo)。”参(can)加过“蛟龙”号海试(shi)的深海所所长顾问刘心成回忆，面(mian)对潜水器水下与母(mu)船无法建立(li)通信、水下定位信息丢失(shi)、接(jie)地检测报警、电池故(gu)障(zhang)等诸多重大技术难题，中国科学(xue)家不(bu)惧风险，攻坚克难，于2012年6月在西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gou)挑战者深渊南侧(ce)连续三次下潜超过7000米深度(du)，最深7062米，创造当时重载(zai)科考型载(zai)人潜水器下潜深度(du)世界纪(ji)录(lu)，使我国成为继美国、法国、俄罗斯和日本之后，第五个具有(you)大深度(du)载(zai)人深潜能力的国家。
“蛟龙”号海试(shi)成功极大激发了全社会关注海洋、热爱(ai)海洋的激情，提(ti)升了我国深海科技实力和国际深海领域话语权，也进一步(bu)激发了科技人员的积极性。“然而，‘蛟龙’号部分关键核心技术不(bu)在大家手里，后期运维保障(zhang)成本高昂且受制于人。我国后续载(zai)人深潜道路必须(xu)闯出一条自(zi)己的路子来。”刘心成说，经过综合考量，科技部于2009年启动载(zai)人潜水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在深度(du)上从7000米级(ji)后退至4500米级(ji)，研制一艘十大关键核心技术全部国产、运维成本低、具有(you)完(wan)全自(zi)主常识产权的4500米级(ji)载(zai)人潜水器，“深海勇士”号应运而生。
中国船舶(bo)科学(xue)研究中心负责总体设(she)计和系统集成，中国科学(xue)院声学(xue)研究所、沈阳自(zi)动化研究所等国内90余家科研单位密切协同，奋力攻关，经过五年努力，4500米级(ji)载(zai)人潜水器十大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全部成功。2017年完(wan)成研制即在我国南海进行海试(shi)，历时两个多月下潜28次，完(wan)成《海试(shi)大纲》规(gui)定的全部试(shi)验项目，达到预定考核验收指(zhi)标，实现了载(zai)人潜水器关键核心技术全部国产、低成本运行等预期目标，使我国又增加一个深海科考“重器”，并推动载(zai)人舱板材制备、半(ban)球冲压成型、赤道缝(feng)电子束焊(han)接(jie)等创新(xin)技术和工艺达到世界领先水平。
“实践再次证明(ming)了我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巨大制度(du)优(you)势。”刘心成表示，“深海勇士”从组织预研到完(wan)成海试(shi)历时八年，实现了从“集成创新(xin)”到“自(zi)主创新(xin)”的重大跨越，全面(mian)提(ti)升了我国深海关键核心技术能力和水平，培养锻炼(lian)了一支(zhi)勇于攻坚克难的深海关键核心技术研发和海试(shi)队伍(wu)，积累了研制更大深度(du)载(zai)人潜水器的经验和技术实力，带动了国内相(xiang)关产业发展(zhan)和进步(bu)。
基于“深海勇士”号4500米级(ji)载(zai)人潜水器研制取得的技术突破，科技部于2016年立(li)项研制具有(you)完(wan)全自(zi)主常识产权的“奋斗者”号全海深载(zai)人潜水器，全国近百家单位协作(zuo)攻关，到2020年初(chu)完(wan)成研制。“奋斗者”从立(li)项到完(wan)成海试(shi)仅用四年多时间，全面(mian)推动了我国深海科技到达国际领先水平。这一时期，中国掌握了载(zai)人深潜器100%的关键核心技术，申请专(zhuan)利387项，制定国家标准21项。
截至2024年底，“深海勇士”和“奋斗者”两艘载(zai)人潜水器已经累计下潜作(zuo)业1116次，其中“深海勇士”778次，“奋斗者”号338次，将1200多人次科学(xue)家和工程师运送到海底进行科学(xue)考察或装备试(shi)验，获得丰(feng)硕科考样品。其中，仅在2024年，“深海勇士”和“奋斗者”共下潜246次，再创年度(du)新(xin)高，且远超国外同类型载(zai)人潜水器当年下潜次数总和。
多海域开(kai)展(zhan)国际合作(zuo)
在国际深海探测领域，中国正实现从参(can)与到主导(dao)的范式转(zhuan)变，“可下五洋捉鳖”的诗意豪情已变成现实。目前，中国已建成全球最完(wan)整的深潜装备矩阵。载(zai)人深潜器形成“蛟龙”“深海勇士”“奋斗者”三剑(jian)客；无人深潜器包括“海斗”“潜龙”系列；配套科考船“探索一号”“探索二号”“探索三号”和“深海一号”等形成移动基地。深海固态锂电池、浮力材料等特殊材料研发不(bu)断(duan)取得技术突破，产业化步(bu)入黄(huang)金发展(zhan)期。
“科学(xue)家有(you)国籍，但科学(xue)研究无国界，中国在深海研究领域实现技术突破和自(zi)主创新(xin)后，积极与世界各(ge)国展(zhan)开(kai)合作(zuo)研究。”深海所国际事务高级(ji)业务主管顾亚丽表示，“奋斗者”号向全球科学(xue)家开(kai)放共享，目前已有(you)30余人次的多国科研人员搭乘“奋斗者”号下潜。
2022年深海所发起“全球深渊深潜探索计划”。计划发起人、深海所研究员彭晓彤表示，通过开(kai)展(zhan)多国家联合、多学(xue)科交叉的深渊科学(xue)国际合作(zuo)，建立(li)起以深海所为“小核心”、面(mian)向全球开(kai)放的深渊研究“大网络”，重点解(jie)决深渊生命起源与演化、板块俯冲与演化、深渊碳循环与全球变化等关键科学(xue)问题。
两年多来，通过联合科考、共同研究、数据共享等合作(zuo)模式，深海所已与新(xin)西兰、印度(du)尼西亚、智利、丹麦、俄罗斯、法国、德国、日本、巴西、葡萄牙等十多个国家的科研机(ji)构开(kai)展(zhan)深度(du)合作(zuo)，完(wan)成了马里亚纳、雅浦、克马德克、迪(di)亚曼蒂(di)纳、瓦莱比-热恩斯、爪哇、千(qian)叶-堪察加、阿留申八条全球主要海沟(gou)深渊的载(zai)人深潜科考。
万米挺(ting)进南太平洋。2022年，正值中国-新(xin)西兰建交50周年之际，深海所与新(xin)西兰国家水和大气(qi)研究所联合组织实施中国-新(xin)西兰首次克马德克海沟(gou)联合科考。这是我国首次与西方(fang)发达国家深潜合作(zuo)，以我国科考船、载(zai)人深潜器为作(zuo)业平台，开(kai)展(zhan)系统性深渊科考作(zuo)业。
该航次中，“奋斗者”号载(zai)人潜水器的首位国际乘客——新(xin)西兰国家水和大气(qi)研究所研究员卡琳·施纳贝(bei)尔，搭载(zai)“奋斗者”号载(zai)人潜水器抵达克马德克海沟(gou)最深点，成为人类历史上首位抵达此处的女性科学(xue)家。杜梦(meng)然说，新(xin)西兰科学(xue)家团队盛赞“奋斗者”号在短时间内高频次下潜作(zuo)业给(gei)其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睦邻共潜东北印度(du)洋。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ti)出十周年，深海所与印尼国家创新(xin)署(shu)组织筹划中国-印尼首次爪哇海沟(gou)联合科考航次。“探索一号”搭载(zai)“奋斗者”号全海深载(zai)人潜水器于2024年新(xin)春自(zi)三亚起航，在25天中完(wan)成了爪哇海沟(gou)的22个潜次任务，其中14次下潜超过6000米水深。印尼一位海军军官搭乘“奋斗者”号载(zai)人潜水器成功下潜至爪哇海沟(gou)最深点7180.4米，创下印尼海军下潜新(xin)纪(ji)录(lu)。
一路潜行西北太平洋。2024年“全球深渊深潜探索计划”步(bu)履(lu)不(bu)怠，在完(wan)成爪哇海沟(gou)深潜作(zuo)业后，又转(zhuan)战全球最高纬度(du)最低温度(du)最大宽度(du)的深渊海沟(gou)西北太平洋千(qian)叶-堪察加、阿留申海沟(gou)，这是我国载(zai)人潜水器首次在高纬度(du)海域进行下潜作(zuo)业。在西北太平洋高纬度(du)冰冷海域及最低能见度(du)仅50米的恶劣天气(qi)下，“奋斗者”号全海深载(zai)人潜水器37天完(wan)成31个潜次任务，其中28次下潜超过6000米水深，7次下潜超过9000米水深。
从“蛟龙”探海到“奋斗者”坐底，中国深海探测的跨越式发展(zhan)印证了“严谨求实，团结协作(zuo)，拼搏奉献，勇攀高峰”的中国载(zai)人深潜精神：这是我国载(zai)人深潜研制、海试(shi)、运维和科学(xue)应用团队数十年的固执坚守和担当，是深渊科考团队“没有(you)单位，只有(you)岗位”的协作(zuo)。当前，在建设(she)海洋强国的征途上，中国正以自(zi)主创新(xin)之笔，续写人类探索深海的新(xin)传奇。（文/赵颖全 严钰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