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是资源配(pei)置的有效方式(shi)，竞争是市场经济的活力源泉。“内卷式(shi)”竞争蔓延，不仅(jin)弱化企业发展信心和(he)预期，更对(dui)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产生不利影响。
从现状看，“内卷式(shi)”竞争无异于竭泽而渔，企业为(wei)何仍要知其不可为(wei)而为(wei)之？
企业应(ying)对(dui)市场变(bian)化不足——
“对(dui)创新有一种(zhong)深深的无力感”
“人从众”能否(fou)换(huan)来“买买买”？
餐饮业是促消(xiao)费、惠民生、稳就业的重要领域。平台数据显示，餐饮注(zhu)册商(shang)户数量持续增多，行业整体供大于求，降价成为(wei)众多商(shang)家的现实选择。
“大家愿意出来，但不愿意多花(hua)钱；人来了，但没有带动更多消(xiao)费。”美团研究(jiu)院高级研究(jiu)员(yuan)王珺(jun)说(shuo)。
人流量不等于客流量。餐饮业的现状，是消(xiao)费市场的缩影。
近年(nian)来，供需变(bian)化引发市场调整，当“蓝海”变(bian)成“红海”，更需企业通过创新增强核心竞争力，从而实现高质量发展。
稀缺性是产生竞争的根本原(yuan)因之一。企业之间激烈争夺的就是稀缺的资源、稀缺的流量、稀缺的市场。多家企业负责(ze)人向记者(zhe)反映，当前普遍面临较大的创新压(ya)力。
——从内部看，创新动力动能不足。
“在瞬息万变(bian)的互联网时(shi)代，企业如同飞行在茫茫大海上的船只，既需把握航向，又需应(ying)对(dui)突如其来的风(feng)浪，稍不留神就有翻船的风(feng)险。对(dui)于创新，总(zong)有一种(zhong)深深的无力感。”一位建筑(zhu)工程企业负责(ze)人告(gao)诉记者(zhe)。
不愿创新、不敢创新、不知道如何创新……记者(zhe)在调研中发现，不少企业持这几种(zhong)心态。不愿创新，是担心成本太高；不敢创新，是惧怕失败后的种(zhong)种(zhong)影响；不知道如何创新，则是缺少创新的具体方法。部分企业过度关(guan)注(zhu)短期利益，忽视长期发展，导致创新动力不足。
深层次(ci)看，不少企业在多年(nian)发展历程中把数量型扩张作为(wei)开拓市场的“法宝”，习(xi)惯了“摊大饼”式(shi)粗放发展，创新意识不够(gou)，创新要素储备(bei)不足，创新综合投入(ru)有欠缺。随着消(xiao)费需求不断升级，企业需要以更高的质价比赢得(de)用户认同。对(dui)此，不少企业没有做(zuo)好准备(bei)，面临调整阵痛(tong)。
——从外部看，创新门槛逐(zhu)渐提高。
当前，消(xiao)费者(zhe)需求日益多元化、个性化，维护(hu)老(lao)客户难，拓展新客户难上加难，创新的维度和(he)边界都需要拓展。市场需求是创新的重要驱动力，近年(nian)来部分产业市场规模在缩小，新旧动能转换(huan)带来的挤压(ya)难以避免，在营收承(cheng)压(ya)的情况下，企业创新门槛逐(zhu)渐提高。技术创新缓慢与发展路径依(yi)赖(lai)，使不少企业无法突破旧有的技术范式(shi)，陷入(ru)低水平的同质化竞争。
专家认为(wei)，当部分行业整体陷入(ru)低端竞争时(shi)，企业之间的竞争模式(shi)也趋于固化，导致市场缺乏突破性创新，最终造成资源低效利用。
企业是市场经济的主体，也是创新的重要主体。“内卷式(shi)”竞争反映出企业创新乏力的现实。如果不能通过创新带来增量价值，就会陷入(ru)低水平的存量竞争。
以汽车行业为(wei)例，由于自主创新力度不够(gou)，不少车企在产品设计、技术研发上出现同质化，“千车一面”导致市场竞争陷入(ru)低水平的价格(ge)战和(he)营销战。
格(ge)力电器(qi)董事长董明珠曾(ceng)表示，企业“内卷”有多方面原(yuan)因，其中之一在于部分行业缺乏创新，产品出现同质化。
地方干预加剧市场分割——
“本该(gai)退出的企业却继续存活”
“行业18个月(yue)的产能，相当于此前18年(nian)产能之和(he)。”某光伏企业政府事务负责(ze)人对(dui)记者(zhe)说(shuo)。
近年(nian)来，大批企业“跑步进场”，一些(xie)地方大项目纷纷上马，导致光伏行业产能旺盛。虽然市场需求仍在，但放眼整个行业，能够(gou)盈利的企业并(bing)不多见。
不止光伏行业，供需失衡导致不少行业产品价格(ge)走低。
供需适配(pei)，经济才能健康发展。专家认为(wei)，部分地方政府行政力量的错位越(yue)位，是形(xing)成“内卷式(shi)”竞争的原(yuan)因之一。
——盲目追风(feng)、错位引导。
一旦有所谓(wei)的风(feng)口出现，部分地区便(bian)跑马圈地、蜂拥而入(ru)，但模式(shi)基(ji)本相同，同质化、低质化竞争循环上演。
部分地区一哄而上，反映出忽视产业发展规律(lu)、盲目布局产业的冲动。还有一些(xie)地方推出不规范的税费优惠和(he)奖励补贴政策(ce)，对(dui)价格(ge)造成不当干预，相关(guan)企业可以把“补贴红利”转化为(wei)“价格(ge)让利”。
中央(yang)三(san)令(ling)五申，明确(que)要求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但受(shou)种(zhong)种(zhong)现实因素驱动，部分地区还是多多少少有意无意为(wei)低端落后产能提供生长空(kong)间。
——不当干预、越(yue)位保护(hu)。
专家认为(wei)，市场出清机制受(shou)到一些(xie)地方政府行政力量干预，妨碍了市场在资源配(pei)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不仅(jin)导致部分企业“活不好、死不了”，也影响了产业重组。
面对(dui)高质量发展要求，粗放生产的企业应(ying)该(gai)适时(shi)退出，这是常识。但在现实中，这些(xie)企业可能是地方经济的重要贡献者(zhe)或纳(na)税大户，相关(guan)地区会采取各种(zhong)方式(shi)保护(hu)，加之破产制度不健全，就让本该(gai)退出的企业得(de)以继续存活。
国研新经济研究(jiu)院创始院长朱克力认为(wei)，税收政策(ce)“指挥棒”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地方重复建设与企业“内卷式(shi)”竞争。地方政府受(shou)税收收入(ru)驱动，存在加码(ma)生产的冲动，加剧了供需关(guan)系失衡。
相关(guan)问题已引起中央(yang)高度重视。党的二十(shi)届三(san)中全会要求，规范地方招商(shang)引资法规制度，严禁违法违规给(gei)予政策(ce)优惠行为(wei)。今年(nian)的《政府工作报告(gao)》提出，制定重点领域公平竞争合规指引，改革完善招标投标体制机制。
行业协会作用发挥不够(gou)——
“部分企业被迫参与恶(e)性竞争”
适度过剩有利于市场竞争，严重过剩则会导致恶(e)性竞争。只有具有更高性能、更低成本的产品才能获得(de)更高的安(an)全边际。
“不卷价格(ge)，就卷铺盖”，道出了部分企业被迫参与“内卷式(shi)”竞争的无奈。比如电商(shang)平台，低价策(ce)略被不少企业奉为(wei)“灵丹妙(miao)药”。头(tou)部平台动辄推出百亿补贴，鼓励商(shang)家拉(la)低客单价，刺激成交量；还有平台依(yi)靠强势的流量推送(song)机制，倒逼商(shang)家一再压(ya)低价格(ge)，甚至(zhi)必须明确(que)标注(zhu)“全网最低价”……不少企业深信“没有流量，就没有销量”。
健全社会治理体系，行业协会是参与主体之一。接受(shou)采访的多位专家认为(wei)，行业协会本应(ying)在引导企业行为(wei)、维护(hu)公平竞争上发挥更大作用，但情况并(bing)非完全如此。
——部分新兴业态行业协会空(kong)位。
新兴业态尚(shang)在发展初期，行业制度和(he)管理还处(chu)于探索之中，部分业态没有建立行业协会，缺乏行业引导和(he)约束；还有部分行业虽然已经成立协会，但仍处(chu)在试运行阶段，还未(wei)形(xing)成常态化工作机制，无法发挥应(ying)有作用。
——传统产业行业协会职能缺位。
在传统产业，一些(xie)链主企业依(yi)靠竞争优势地位，迫使供应(ying)商(shang)降低供货价格(ge)。处(chu)于弱势地位的企业只能无奈牺牲合理的利润率，被动参与“内卷式(shi)”竞争。这暴露出产业链协同管理方面存在问题。
产业分工不断细化，企业生存越(yue)来越(yue)依(yi)赖(lai)产业链，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条往往包括(kuo)多个行业。单一行业协会难以覆盖全产业链，造成了行业协会发挥作用往往有限。
良性的竞争环境，离不开清晰(xi)规范的行业标准。专家表示，整治“内卷式(shi)”竞争，亟需通过完善并(bing)有效实施行业公约来抵制非理性价格(ge)战，推动竞争从“价格(ge)”转向“品质和(he)服务”，通过建立战略联盟等形(xing)式(shi)，提升行业竞争力，共同应(ying)对(dui)挑(tiao)战。
部门协同监(jian)管效能不足——
“识别判(pan)定违法行为(wei)难度加大”
假冒伪(wei)劣产品屡禁不止、商(shang)户不亮证照堂(tang)而皇之经营、非法刷单与虚假发货横行……电商(shang)平台已然成为(wei)“内卷”高地，一大关(guan)键词就是“低价”。从“仅(jin)退款”到“自动跟价”“全网比价”，令(ling)不少商(shang)家无利可图(tu)、苦(ku)不堪言。
某大型电商(shang)平台公关(guan)部工作人员(yuan)告(gao)诉记者(zhe)，电商(shang)平台出现“内卷式(shi)”竞争，原(yuan)因之一在于部分平台采取低价引导等手段干扰市场秩序，引发平台之间的恶(e)性竞争，消(xiao)费者(zhe)利用规则漏洞“薅商(shang)家羊毛”的情况时(shi)有发生。
低价极易带来低质，乱象为(wei)何难以根治？
——新业态不宜再用“老(lao)监(jian)管”。
近年(nian)来，我国经营主体数量持续快速增长，监(jian)管任(ren)务大幅加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he)产业变(bian)革加速推进，新技术新业务新模式(shi)快速发展，新业态持续涌现，监(jian)管边界不断拓展。从现实看，与之匹配(pei)的监(jian)管效能亟待提升。
虽然监(jian)管部门投入(ru)了相当的力量，也取得(de)了明显治理效果，但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商(shang)业模式(shi)快速迭代，各种(zhong)新的不正当竞争行为(wei)层出不穷，违法行为(wei)识别和(he)判(pan)定难度加大。
新业态、新模式(shi)之下，消(xiao)费者(zhe)权益保护(hu)手段面临新挑(tiao)战，侵权行为(wei)呈现隐蔽性、临时(shi)性、随机性的特点。这也给(gei)监(jian)管部门取证带来不小困难，传统的监(jian)管手段和(he)方式(shi)难以持续发挥有效作用。
——单一部门难以实现有效监(jian)管。
网络消(xiao)费涉及方方面面，单纯依(yi)靠市场监(jian)管部门，有时(shi)难以取得(de)有效治理效果。专家认为(wei)，行业监(jian)管和(he)综合监(jian)管应(ying)该(gai)结合起来，充分运用数据处(chu)理技术，建立网络消(xiao)费者(zhe)投诉和(he)预警机制，进行平台监(jian)测(ce)、风(feng)险预警，从而实现穿透式(shi)监(jian)管。
此外，在全球化逆流、贸易保护(hu)主义和(he)单边主义抬头(tou)等外部环境冲击下，全球产业链供应(ying)链“拔河博弈”日趋激烈。我国面临着部分高端制造业和(he)传统制造业向发达经济体回流、中低端制造业向低成本国家或地区转移的双重挤压(ya)困境。
从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维度看，企业“内卷式(shi)”竞争的出现，既有国内统一大市场尚(shang)未(wei)真正建成导致国内循环运行不畅的原(yuan)因，又有外部需求衰退带来国际循环衔接不利的原(yuan)因。总(zong)体看，国内国际两个市场需求侧与供给(gei)侧之间不匹配(pei)，导致出现了结构性矛盾。
总(zong)之，企业“内卷式(shi)”竞争成因复杂，不能简单归咎于某一方面。发展中遇(yu)到的问题，最终还要靠发展来解决。无论如何，只要把准脉(mai)络、找(zhao)准症结，就一定能开出药方、破“卷”突围。
（调研组成员(yuan)：经济日报记者(zhe) 魏永刚 暴媛媛 郭存举 原(yuan) 洋 执笔：郭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