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入北京戏校起随李文敏先生学习

首(shou)先，郭玮对程(cheng)派艺(yi)术(shu)的传承和取(qu)得的成绩离不开李文敏老师的科学施教。郭玮于1988年进(jin)入北京市(shi)戏曲学校学习，师承京剧教育家(jia)、程(cheng)派传人李文敏老师。李老师出(chu)身梨(li)园世(shi)家(jia)，是北京戏校培养的第一批学生中的佼佼者，师承程(cheng)砚秋大师的高(gao)足赵荣琛先生，20世(shi)纪60年代开始(shi)从事京剧教育，至(zhi)今从教已60余载。李文敏老师在教学上独树一帜，其最大特点就(jiu)是将(jiang)程(cheng)派艺(yi)术(shu)风(feng)格的传承同基础教学有机地融合成一体。在戏曲教育教学中，大家的前辈总结出(chu)一套“学源不学流”的做法，即学习各行当最基础、最普遍、最共性、最通大路的规范和规律。在学生还未达到艺(yi)术(shu)成熟(shu)阶段时，不提倡过早地接触(chu)、学习具有个性化的流派风(feng)格。李文敏老师则将(jiang)程(cheng)派个性鲜明的艺(yi)术(shu)风(feng)格中所蕴含的适于基础教学的规范和方法运(yun)用(yong)在基础教学中，如在演唱中通过程(cheng)派注重吐字发音、用(yong)气方法、依字行腔、字正腔圆的演唱特点，训练(lian)演员演唱规范，夯实演唱基础，将(jiang)看(kan)似不通大路的艺(yi)术(shu)个性与基础教学的共性进(jin)行了最佳整合。这(zhe)种具有流派意识的基础化教学，使学生从小便树立了对流派风(feng)格的正确(que)认知，而不是简单地去寻求(qiu)模(mo)仿得“像”或者夸张歪曲地学习流派特点。李老师在教学中常教的剧目有《贺后骂殿》《三击掌(zhang)》《朱痕记》《红鬃烈马》《窦娥冤》《锁麟囊》《荒山泪》等。郭玮此次系列演出(chu)的剧目安排和李老师的教学剧目是非常一致的，既有青衣行当必学必演的通大路剧目，又有程(cheng)派的代表性剧目。郭玮就(jiu)是在这(zhe)样既重基础，又具特色的规范、科学的程(cheng)派教育思想的引领下成长(chang)并逐渐走向成熟(shu)的。

程(cheng)派经典名剧《文姬(ji)归(gui)汉》郭玮饰蔡文姬(ji)

经过李文敏老师的悉心教导(dao)，郭玮很快就(jiu)脱颖而出(chu)，成为“科里红”的学生。在戏校三年级(ji)的时候就(jiu)能够演出(chu)全本的《窦娥冤》《四郎(lang)探(tan)母》等经典大戏。在校期间(jian)，郭玮还有幸和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教育家(jia)李金鸿先生学习了昆曲《思凡》，学习此剧是为了防止动作过于自由以及避免追求(qiu)花哨表演的急功近利的心理。李金鸿先生给予学生的是横平(ping)竖(shu)直(zhi)、夯实基础、少(shao)走弯路的教育。郭玮最初是以旁听生的身份进(jin)入课堂学习的，最终因其学习踏实认真被安排第一个实习彩排《思凡》。虽(sui)然郭玮在此后并未更多地演出(chu)这(zhe)个戏，但老师的“可以不演但不可以不学”的教诲，始(shi)终提醒郭玮在艺(yi)术(shu)上要重视(shi)基础而不可急于求(qiu)成。1990年，在北京市(shi)戏剧家(jia)协(xie)会(hui)、北京市(shi)京剧昆曲协(xie)会(hui)和北京市(shi)戏曲学校联合主办的“李文敏教学汇报演出(chu)”中，郭玮演出(chu)了《坐宫》，吐字唱腔运(yun)用(yong)自如、不催(cui)不辍。虽(sui)然还未脱稚气，但已经显露出(chu)难得的沉稳和大气。赵荣琛先生在看(kan)过演出(chu)后，认为郭玮是一棵难得的好苗子，对她的念白和语气大加(jia)赞誉(yu)，甚至(zhi)感觉比一些成年演员还要好。1991年，郭玮在第一届“新(xin)苗杯”全国少(shao)儿京剧邀请赛中荣获了优秀奖。1996年，她在京津沪台四省市(shi)戏校“蓝岛杯”大赛中以《荒山泪·夜织(zhi)》一折获得了一等奖。1999年，郭玮参加(jia)了由北京市(shi)戏曲学校、中国戏曲学院(yuan)附中和北京京剧院(yuan)等单位联合举(ju)办的“程(cheng)派新(xin)秀演唱会(hui)”。2003年，上海戏剧学院(yuan)戏曲舞蹈分院(yuan)举(ju)办了“李文敏教学成果展演”，郭玮先后演出(chu)了《荒山泪·夜织(zhi)·抢子》和《锁麟囊·三让椅·团圆》。可以说，郭玮早年学艺(yi)的经历及其在成长(chang)中取(qu)得的成绩，无一不倾注着李文敏老师的心血。

2024年郭玮在上海国际艺(yi)术(shu)节上演出(chu)现代京剧《石评(ping)梅》饰石评(ping)梅

其次，郭玮对程(cheng)派艺(yi)术(shu)的传承和取(qu)得的成绩离不开在中国戏曲学院(yuan)“青研班”的深造。2014年，郭玮考入了中国戏曲学院(yuan)第6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青研班”先后开设戏曲表导(dao)演、京剧音乐、唱腔板式、戏曲声乐、京剧史、流派艺(yi)术(shu)研究、京剧与民俗、梅兰芳表演专题等多门专业理论课及专题讲座，这(zhe)使郭玮在艺(yi)术(shu)理论及人文素(su)养等方面有了系统的提升。在专业学习方面，她继(ji)续(xu)向恩师李文敏老师学习并深入打磨了《汾河湾》《三娘教子》《春闺梦》《锁麟囊》《碧玉簪》《文姬(ji)归(gui)汉》《鸳鸯冢(zhong)》等传统剧目，向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梅葆玖先生学习了《奇双会(hui)·写状》，同时通过程(cheng)派艺(yi)术(shu)对传统剧目《白蛇(she)传》的创编进(jin)行了思考和实践。在学习剧目的配比上，既有对京剧青衣传统基础剧目的再认识、再学习，也有对程(cheng)派经典剧目的深入研习，还有对吹腔剧目学习及新(xin)创剧目的体验，如此3年的“重新(xin)下挂”使郭玮的艺(yi)术(shu)水平(ping)有了质的飞跃。她在学习期间(jian)撰写的毕业论文，没有局限于对程(cheng)派传统剧目学演的认识以及对程(cheng)派艺(yi)术(shu)风(feng)格的简单理解，而是以程(cheng)派对传统剧目《白蛇(she)传》的重新(xin)编演，进(jin)而对个人表演艺(yi)术(shu)的整体提升进(jin)行了深入分析。郭玮认为，流派学习不能停(ting)留和满足于模(mo)仿，尤其要注重对艺(yi)术(shu)法则的理解和掌(zhang)握，充分结合和发挥自身条(tiao)件，既守住流派的精(jing)髓，又促(cu)进(jin)艺(yi)术(shu)的发展，从而迈向正确(que)的守正创新(xin)之路。郭玮还着重对《游湖(hu)》的脚步和眼(yan)神、《惊变》的水袖以及《盗草》的对剑等重点场次中的技(ji)术(shu)技(ji)巧对人物(wu)塑造的创造性运(yun)用(yong)进(jin)行了剖析。郭玮在论文的最后是这(zhe)样写的：“回想起最初是什么原(yuan)因让我有胆量、有能力去挑战这(zhe)样一出(chu)既熟(shu)悉又陌生的经典剧目？熟(shu)悉，是因为这(zhe)是一出(chu)流传广泛，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各个流派都有自己的版本；陌生，是程(cheng)派的《白蛇(she)传》如何来诠(quan)释，看(kan)点在哪里？我想正是几年来在研究生班的积淀才会(hui)有今天这(zhe)样的结果，这(zhe)出(chu)戏没有严格框架(jia)来约束，没有过多的程(cheng)式化来束缚，我的艺(yi)术(shu)想象(xiang)力、创造力、展示(shi)力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提升，以此为契(qi)机，还想为自己定下新(xin)的更高(gao)目标。”①通过“青研班”3年的续(xu)航(hang)充电，郭玮非常好地做到了向实践与研究、继(ji)承与创造兼具的青年领军人物(wu)的迈进(jin)。

2024年纪念李文敏教学生活60年祝贺演出(chu)《二进(jin)宫》，郭玮（中）饰李艳妃，孟(meng)广禄（右一）饰徐彦召，杜镇杰（左一）饰杨波

值得一提的是，京剧艺(yi)术(shu)的发展历程(cheng)告诉大家，京剧的繁(fan)荣从来不是一个人、一个行当和一个流派“孤芳自赏”的结果，而是要一批各行当的领军人才齐头并进(jin)的发展，才能形成代际接续(xu)式的领军群(qun)体，“青研班”高(gao)端戏曲人才培养机制打造了一批批像郭玮这(zhe)样各个行当和流派的优秀传承人。在郭玮参加(jia)的几场“纪程(cheng)”展演中，天津文联主席(xi)、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孟(meng)广禄饰演《二进(jin)宫》中的徐彦召，北京京剧院(yuan)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杜镇杰饰演《二进(jin)宫》中的杨波，上海京剧院(yuan)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奚中路饰演《古城会(hui)》中的关羽，北京京剧院(yuan)著名京剧表演艺(yi)术(shu)家(jia)李宏图饰演《春闺梦》中的王恢及《石评(ping)梅》中的余书豪，北京京剧院(yuan)优秀青年武生演员周恩旭饰演《两(liang)将(jiang)军》中的马超及《石评(ping)梅》中的高(gao)君宇，北京京剧院(yuan)优秀青年武丑演员曹阳阳饰演《古城会(hui)》中的马童(tong)及《石评(ping)梅》中的贾六，北京京剧院(yuan)优秀青年花旦演员王岳凌饰演《石评(ping)梅》中的刘和珍，诸多历届“青研班”毕业的知名艺(yi)术(shu)家(jia)及优秀青年演员助阵加(jia)盟演出(chu)。领军群(qun)体的强强联合共促(cu)京剧向高(gao)水平(ping)不断拓进(jin)，这(zhe)是京剧界(jie)“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真实写照。

2024年纪念程(cheng)砚秋先生诞辰120周年演出(chu)清华大学戏剧节开幕大戏《锁麟囊》

最后，郭玮对程(cheng)派艺(yi)术(shu)的传承和取(qu)得的成绩离不开北京京剧院(yuan)的培养和在创新(xin)方面的引领。郭玮于1997年进(jin)入北京京剧院(yuan)工作，多年来演出(chu)了《锁麟囊》《荒山泪》《春闺梦》《窦娥冤》《朱痕记》《四郎(lang)探(tan)母》《玉堂春》《红鬃烈马》《白蛇(she)传》《奇双会(hui)》《贺后骂殿》等大量传统剧目，还参演了《铸(zhu)剑情仇录》《乌龙院(yuan)》《孔雀东南飞》《瘦马御史》《宰相刘罗锅》《蝶(die)海情》等多部新(xin)编剧目。在北京京剧院(yuan)的大力支撑和培养下，2012年郭玮荣获了第7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shi)大奖赛金奖。

2022年，北京京剧院(yuan)将(jiang)“京华才女”石评(ping)梅传奇的人生命运(yun)同程(cheng)派表演风(feng)格进(jin)行了有机融合，为程(cheng)派量身打造了一部新(xin)编现代戏《石评(ping)梅》，郭玮担纲主演。这(zhe)个戏描写了以石评(ping)梅、高(gao)君宇为代表的新(xin)学问运(yun)动洪潮下的新(xin)青年，面对帝国主义、封建礼教的多重压迫，坚定理想、追求(qiu)爱情、不怕牺牲，巨大的社会(hui)变革产生的历史厚重感与程(cheng)派深沉内敛的艺(yi)术(shu)韵致共同构筑起了特有的壮烈哀婉的审美意象(xiang)。程(cheng)砚秋先生在其创造的诸多剧目中均表现了与时代及人民同呼吸共命运(yun)的思想内涵。程(cheng)先生曾经说过：“我演一个戏，第一要自己懂得这(zhe)个戏的意义，第二要明白观众对这(zhe)个戏的感情。”②“大家除了靠演剧换取(qu)生活费用(yong)之外，还对社会(hui)负(fu)有劝(quan)善惩(cheng)恶的责(ze)任。”③比如，《春闺梦》的张氏、《鸳鸯冢(zhong)》里的王五姐、《荒山泪》里的张慧珠、《青霜剑》里的申雪贞、《碧玉簪》里的张玉贞等人物(wu)形象(xiang)，通过独具风(feng)骨(gu)的程(cheng)派声腔与表演所流露出(chu)来的激越(yue)和忧愤(fen)，使观者产生一种特有的凛然正气和动人力量，对社会(hui)和人民肩负(fu)起崇高(gao)的职责(ze)和使命，这(zhe)就(jiu)是程(cheng)砚秋戏剧观的核心要义所在。郭玮深谙程(cheng)派戏剧观之三昧，以极具张力的程(cheng)腔和将(jiang)围巾幻化作程(cheng)派水袖的妙用(yong)，诗意化地凸显出(chu)石评(ping)梅与高(gao)君宇爱情的壮丽与凄美以及五四后的青年一代面对国家(jia)和民族危亡(wang)的不屈不挠(nao)精(jing)神，这(zhe)是对程(cheng)派艺(yi)术(shu)在新(xin)时代创造性转化和创新(xin)性发展的成功实践。2023年，郭玮以此剧荣膺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2023年郭玮荣获第三十一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20世(shi)纪40年代，有一位笔名为禺(yu)人的剧评(ping)人提出(chu)，能同谭鑫培的声腔一样醉人的只有程(cheng)砚秋，他认为：“程(cheng)腔之妙，言(yan)‘创造’，言(yan)‘工力’，言(yan)‘艺(yi)术(shu)’，言(yan)‘姿态’。”④这(zhe)四个方面应该是程(cheng)派表演艺(yi)术(shu)的妙法所在。郭玮始(shi)终遵循的是“程(cheng)砚秋—赵荣琛—李文敏”一脉相承、守正创新(xin)的程(cheng)派艺(yi)术(shu)发展路径，即含蓄内敛的姿态、深厚苦研的功力、深沉雄(xiong)劲的艺(yi)术(shu)和展长(chang)避拙的创造。唯有这(zhe)样才能真正地延续(xu)好程(cheng)砚秋先生的艺(yi)术(shu)生命和艺(yi)术(shu)精(jing)神，“砚田秋有获得彰程(cheng)门三尺雪、御多霜不凌更显苦寒梅花香”，相信郭玮在“征程(cheng)”的道路上会(hui)探(tan)寻出(chu)更加(jia)精(jing)深的艺(yi)术(shu)真谛，结出(chu)更为绚烂的艺(yi)术(shu)硕果。

2024年为恩师李文敏举(ju)办教学生活60周年纪念活动师徒合影

（编辑吴宇，系梅兰芳纪念馆与北京语言(yan)大学联合培养在站(zhan)博士后、中国戏曲学院(yuan)助理研究员）

注释：

①郭玮：《新(xin)编传统京剧（程(cheng)派）〈白蛇(she)传〉的艺(yi)术(shu)创新(xin)》，载舒桐主编《攀峰(feng)集——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第六届学员毕业论文集》，经济日报出(chu)版社，2022年版，第72页。

②程(cheng)砚秋著，丁纪红编：《身上的事：程(cheng)砚秋自述》，中国广播电视(shi)出(chu)版社，2009年版，第28页。

③同上，第29页。

④禺(yu)人：《程(cheng)砚秋谭鑫培并论》，载萧晴编《程(cheng)砚秋艺(yi)术(shu)评(ping)论集》，中国戏剧出(chu)版社，1997年版，第18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