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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身上的“流氓鬼”:近代常识人的两个面向|一叶识春秋,孙中山,约法,行为
2025-04-16 05:38:49
“绅士”身上的“流氓鬼”:近代常识人的两个面向|一叶识春秋,孙中山,约法,行为

周作人尝说(shuo)自己身上住(zhu)着“两个鬼”,一个是“流氓鬼”,一个是“绅士鬼”。在一般印象中,绅士和流氓是两个互不关涉的阶级,前者温文尔雅,后者泼皮无赖,行事风(feng)格天差地迥(jiong),如今却联(lian)手并肩,甚(shen)至“辩证统一”在同一人身上——这大概正(zheng)是知堂的比喻(yu)给人留(liu)下深刻印象的主因。不过,这话显然(ran)也不能仅从字面(mian)理解:“绅士”不是历史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绅士”(却也与之不脱干系),“流氓”更非常言所谓“流氓”:这两个“鬼”都是象征性的,分(fen)别(bie)指向态度的激烈与和平,行为的抗争与隐退。所以周作人又说(shuo),这两个“鬼”也可以说(shuo)是“叛徒”与“隐士”。其实,集“流氓鬼”和“绅士鬼”于一身,并非周作人独有(you)的个性,而是五四新学问人的通性,只是这两个鬼在每(mei)个人身上的表现各有(you)侧重(亦随时间而不同)而已。

我选择这个熟典做标题,当然(ran)是想借助(zhu)它的人气。不过,我对这两个词的用(yong)法与知堂不同:“绅士”和其所言差不多,但更强(qiang)调身份的意义,粗略指向通常所谓读书人:过去的士、现代的常识分(fen)子。“流氓”的意思(si)则更近乎通常用(yong)法,重在行为的暴力化和心态的暴戾化,所以语义色彩与知堂颇不一致:后者对“流氓鬼”不吝赞美(然(ran)而也有(you)些许保留(liu)),我的看法却更偏向负面(mian)。当然(ran),历史研究的目的不是做法官,下评判,而是指明现象,供人思(si)考、省察、关注。在此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有(you)价值观的参与,但其功能是提示性,而非评价性的:指明某些行为是错(cuo)的,会提醒读者注意这些行为的存在,进而反思(si)自己的价值倾向;否则,或将有(you)人视之为理所当然(ran),不觉有(you)异。

另一点是,我指出的现象绝不仅限五四一代,而是整(zheng)个近代读书人的一种群众性趋向。这当然(ran)不是说(shuo)类似行为在此前读书人身上不存在(欧(ou)洲的“市民(min)”与“大学”之争,所谓Town and Gown,在中国也有(you)对应物,即是郭沫若曾说(shuo)的“考试的童生,出阵的兵”),但20世纪(ji)以来的许多读书人对这行为的认知与之前不同了,从否定或不以为然(ran)转为认可、称(cheng)赞,透露出评价体(ti)制(zhi)的变化,提示着人生观层面(mian)的转折。于是,原(yuan)本只是零星的、发(fa)生在特定时刻的举动(dong),现在则可能受到更多鼓励而更加流行、普遍。

《孑(jie)楼随笔·庚甲散记》,林庚白著(zhu),浙江大学出版社,2018年3月。

“非常国会”的选举

要从林庚白的一则笔记说(shuo)起。林庚白少年天才,十(shi)四岁考入京师(shi)大学堂,又加入同盟会,在民(min)初出任国民(min)党的议员,袁世凯覆灭后被推为众议院秘书长;1917年,响(xiang)应孙中山号召,南(nan)下广州,担任“非常国会”的秘书长和大元帅府秘书。他(ta)仿佛(fo)西人神话里的“雅努斯(si)”,具有(you)前后两只眼:他(ta)以“神算”著(zhu)称(cheng),擅长预卜休咎吉凶(最(zui)有(you)名的是断言徐志摩、阮玲玉的血光之灾(zai));又颇经世事,热衷搜录近代历史轶(die)闻。他(ta)的《庚甲随笔》里有(you)一条,记录了“非常国会”时期国民(min)党人的一桩秘事:

辛酉之春,总理孙公以军政府制(zhi)度,实沿七总裁时代之旧(jiu),不便于革命,盖有(you)一二不肖者羼处其中,即足以掣肘也,因议复“大总统”制(zhi),有(you)“非常国会”选举。时“非常国会”议员,分(fen)左右两派,右倾者犹私相附和“联(lian)省自治”之说(shuo),尼不听孙公改制(zhi)。于是议员之左袒孙公者,则密谋所以制(zhi)胜。党人张继、田桐(tong)等(deng),各怀一铤(ding),伏于议场之门外,选举之日,有(you)逸出者,辄群起击之。一时“政客”“学者”之流,诧以法兰西之“山岳党”,以为“暴民(min)政治”将复作。然(ran)孙公既膺元首,而北伐之大计定,左派议员亦谨守(shou)绳墨。盖革命之为事,固非可以十(shi)八世纪(ji)议会政治之休休有(you)容者处之,继、桐(tong)等(deng)所为是也。继党于清末留(liu)学日本之东(dong)京,与梁启超邂逅于“锦(jin)辉馆”,启超方(fang)为众演(yan)述君(jun)宪之利,继愤(fen)而击之,启超骇走(zou)。先后两击,皆革命史中佳(jia)话。

辛酉之春,总理孙公以军政府制(zhi)度,实沿七总裁时代之旧(jiu),不便于革命,盖有(you)一二不肖者羼处其中,即足以掣肘也,因议复“大总统”制(zhi),有(you)“非常国会”选举。时“非常国会”议员,分(fen)左右两派,右倾者犹私相附和“联(lian)省自治”之说(shuo),尼不听孙公改制(zhi)。于是议员之左袒孙公者,则密谋所以制(zhi)胜。党人张继、田桐(tong)等(deng),各怀一铤(ding),伏于议场之门外,选举之日,有(you)逸出者,辄群起击之。一时“政客”“学者”之流,诧以法兰西之“山岳党”,以为“暴民(min)政治”将复作。然(ran)孙公既膺元首,而北伐之大计定,左派议员亦谨守(shou)绳墨。盖革命之为事,固非可以十(shi)八世纪(ji)议会政治之休休有(you)容者处之,继、桐(tong)等(deng)所为是也。继党于清末留(liu)学日本之东(dong)京,与梁启超邂逅于“锦(jin)辉馆”,启超方(fang)为众演(yan)述君(jun)宪之利,继愤(fen)而击之,启超骇走(zou)。先后两击,皆革命史中佳(jia)话。

这段话涉及民(min)初复杂的政局演(yan)变,不妨略加说(shuo)明。其中的一条主线是《中华民(min)国临时约法》的沉浮。1912年,南(nan)京临时参议院为了遏制(zhi)即将上台的袁世凯的权力,颁布了《临时约法》。不久,袁世凯接替孙中山,正(zheng)式就(jiu)任临时大总统。1914年,他(ta)解散国会,废止《临时约法》,1915年底更宣布恢复帝制(zhi)。袁氏称(cheng)帝失败后,由黎元洪出任总统,宣布恢复《临时约法》,但很(hen)快就(jiu)发(fa)生了由张勋主导的复辟。复辟平定后,黎元洪辞(ci)职,冯国璋(zhang)继之,但拒(ju)绝恢复此前已被解散的国会和《临时约法》。于是,1917年7月,孙中山号召国会议员南(nan)下护(hu)法,旋(xuan)在广州成立“中华民(min)国军政府”,召开(kai)“国会非常会议”(“非常国会”),否认北洋政府,号称(cheng)要恢复“法统”,是为“护(hu)法运动(dong)”。

《走(zou)向共和》剧照。

护(hu)法运动(dong)由孙中山和西南(nan)军阀合作造成,本身就(jiu)不稳定,复因各路势力的加入,罅(xia)隙不断,导致1918年5月的改制(zhi):军政府首领由最(zui)初的大元帅(由孙中山担任)改为总裁制(zhi),即由唐绍仪、唐继尧、孙中山、伍廷芳、林葆怿、陆荣廷、岑春煊(xuan)七人担任政务总裁,以岑春煊(xuan)为主席总裁。孙中山自感被剥夺了领导地位,旋(xuan)即出走(zou)上海。1920年11月,孙氏又与伍廷芳、唐绍仪联(lian)名发(fa)表通电(dian),宣布恢复军政府;1921年4月7日(即林庚白说(shuo)的“辛酉之春”),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中华民(min)国大总统,旋(xuan)即组建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ying),准备出兵北伐。

从林庚白的记录可知,孙中山的这个“大总统”是在张继、田桐(tong)等(deng)人的暴力支撑下获得的。张、田都是同盟会员,一向是孙中山的铁杆粉丝。1914年,孙中山改组国民(min)党为中华革命党时,在誓(shi)约中要求党员服从总理,遭到众人反对,而田桐(tong)就(jiu)是最(zui)早表示拥护(hu)的人之一。此次张、田事先“密谋”,怀揣铁棒,在现场群殴异己,用(yong)后世流行的术(shu)语说(shuo),乃是“有(you)组织,有(you)预谋”的一次行动(dong),和袁世凯1913年利用(yong)麾下军人假冒的“公民(min)团”选举自己为中华民(min)国大总统,并无本质不同;若说(shuo)有(you)异,则是当年的“公民(min)团”只是包围了会场,阻止议员离开(kai),似乎并未(wei)真正(zheng)使用(yong)暴力,而张继、田桐(tong)对持有(you)不同主张的同事是真的动(dong)了手。两相比较,“公民(min)团”的举动(dong)似乎还“文明”许多。须知《临时约法》严格限制(zhi)总统的个人权力,才遭受袁世凯的拼命打(da)压,现在国民(min)党左派为支撑孙中山个人集权而大打(da)出手,岂非正(zheng)与《临时约法》的精神背道而驰?是为“佳(jia)话”,“佳(jia)”在何(he)处?

电(dian)视剧《走(zou)向共和》剧照。

锦(jin)辉馆事件

被林庚白称(cheng)作“革命史中佳(jia)话”之“两击”中的“第一击”,则是十(shi)多年前发(fa)生在日本的一桩往事。1907年,梁启超、蒋智由、徐佛(fo)苏等(deng)为推动(dong)清末立宪,组织了一个团体(ti)政闻社;10月17日,借东(dong)京神田锦(jin)辉馆召开(kai)成立大会。消(xiao)息(xi)为革命党人得知,张继、金(jin)刚、陶成章等(deng)率人到场。梁启超登台演(yan)说(shuo),“语未(wei)卒,张继以日本语厉声叱之,曰‘马鹿!马鹿!’起立,又呼曰‘打(da)!’四百余人奔而前。启超跳自楼曲,旋(xuan)转而坠。或以草履掷之,中颊。张继驰诣(yi)坛上,政闻社员持椅格之,金(jin)刚自后搤其肩,格者僵,继得上。众鼓掌(zhang)欢呼,声殷天地。”以上描写出自张继的把兄弟、国学大师(shi)章太炎之手,虽是文言,在今日读来仍觉生动(dong)如绘。其中一些细节,如张继以日语叱骂梁启超、梁启超匆忙自楼梯跳下、慌乱中有(you)人以草鞋击中梁启超脸颊、政闻社员试图用(yong)椅子阻止张继上台而被人扼住(zhu)肩膀等(deng),都是跃然(ran)纸面(mian)的描画。章太炎并未(wei)在场,这番(fan)描述应是得自参与其事的革命党人的复述,也可能有(you)想象成分(fen)。但张继等(deng)大闹锦(jin)辉馆,却是后人言及清季党人活动(dong)时难以绕开(kai)的情节。

革命通常伴随着暴力,尤其是狭(xia)义的、意在夺取政权的革命,枪林弹雨、流血牺牲(sheng)都不可避免。不过,这两桩轶(die)事的重要性在于它们并不发(fa)生于战场,也不是非用(yong)暴力解决(jue)。在战场上对峙的双方(fang),拼的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但即使是革命,也还有(you)许多场合,需要以文取胜,绵里藏针,比如过去人常说(shuo)的“两国交(jiao)兵,不斩来使”、现代人所说(shuo)的“外交(jiao)”,实质都是以大家公认的“文明”方(fang)式维护(hu)自己的利益,而非凶相毕露,扑上前去狠咬(yao)对方(fang)一口。张继逢事言“打(da)”,在本应和平的场合也大打(da)出手,实际是窄(zhai)化了“革命”的丰富内涵。

梁启超。

章太炎在文中说(shuo),张继的本意是要在政闻社的成立大会上做一番(fan)演(yan)说(shuo),“痛驳立宪以塞莽(mang)言”,不料因“事急(ji),至用(yong)武,亦未(wei)竟(jing)其说(shuo)也”,仿佛(fo)“用(yong)武”是不得已的事。但从太炎的描述来看,政闻社成立大会最(zui)初一切如常,“事急(ji)”是张继等(deng)人“用(yong)武”的结果,而非其原(yuan)因(梁启超演(yan)说(shuo)未(wei)毕,张继已经喊“打(da)”),太炎此论不通,甚(shen)至可说(shuo)欲盖弥(mi)彰——不过,这也似乎暗示,太炎内心深处对张继的行为也未(wei)必真正(zheng)认可,只是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得不刻意寻找(zhao)理由而已。但无论如何(he),经过这番(fan)折腾,张继原(yuan)本的计划泡汤,不但没有(you)来得及驳斥对手的主张,而且令本来也许只是中立的观众只见到革命党人的威风(feng),而未(wei)必认其占理:这只要看真正(zheng)对政闻社造成致命打(da)击的是清政府的查禁,而非张继的老拳,就(jiu)可知晓一二。

其实,张继在会场一声“打(da)”字出口,立即有(you)“四百余人奔而前”,怎么看也像是经过了预先谋划,而非临时起意。故张继是否像章太炎说(shuo)的,真有(you)用(yong)口舌争锋,以理服人的打(da)算,其实相当可疑,经不起推敲(qiao)——当然(ran)他(ta)也可能想过,但至少同时,也还预备了“打(da)一架”的方(fang)案,并不一定要遵守(shou)“君(jun)子动(dong)口不动(dong)手”的训(xun)诫。至于林庚白说(shuo)张继与梁启超“邂逅于锦(jin)辉馆”,仿佛(fo)只是偶然(ran)相识,无疑离真相更加遥远。

章太炎。

当“君(jun)子动(dong)手”成为“革命佳(jia)话”

张继是河北沧县人,出身保定莲池书院,名义上是晚清古(gu)文大师(shi)吴汝纶的弟子,但他(ta)给人留(liu)下的印象不是“文”,而是“武”。冀中习武风(feng)气甚(shen)盛,读书人也不例(li)外,张继似乎就(jiu)是受此风(feng)气影响(xiang)。另一位留(liu)日的革命党人邓家彦晚年回忆(yi)当日对张继的印象,说(shuo)他(ta)“悲(bei)歌慷慨,尤当酒酣耳热之余,常以日语高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歌声至今犹余音在耳”。又言:“溥泉(张继字)重义气,深获同志之尊崇。”后边这一点,从他(ta)两次战斗都能号召大批追随者,可以得到旁证。不过,这两件事不能仅从张继或者田桐(tong)的个人性格、志趣、气质上理解:他(ta)们既能一呼百应,就(jiu)意味着用(yong)武力对付异己的思(si)路,在革命党人中相当流行。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大家前边引用(yong)的两条史料,编辑都是著(zhu)名“文人”:章太炎是革命党中最(zui)有(you)知识的人,林庚白则年纪(ji)轻轻就(jiu)考入京师(shi)大学堂,号称(cheng)“民(min)国诗圣(sheng)”(注意这个“诗”不是新体(ti)诗,而是旧(jiu)体(ti)诗)。但大家看这两位对张、田暴行的描写,无不是津(jin)津(jin)有(you)味,赞赏有(you)加(至少在有(you)意识层面(mian)如此)。林庚白还特意声言,国民(min)党左派议员此后并无任何(he)轨(gui)外之举,且北伐大计正(zheng)是由此而定,表明一时的“违法”并不败坏整(zheng)个政治风(feng)气,反而因此成就(jiu)一番(fan)“大业”,为之辩护(hu)的意识相当明确。

林庚白(1897—1941),福建闽侯人,民(min)国时期著(zhu)名的才子、名士、革命家、报人、诗人,其短暂一生辗转沉浮于革命、政界、报界、文学界。早年即参加同盟会,追随孙中山进行革命活动(dong),后积极从事报刊(kan)宣传工作。之后对国民(min)党产生怀疑,一度消(xiao)极沉闷,转而学祢衡佯疯、刘(liu)伶嗜(shi)酒,研究起“命理之学”,以善于“鉴人”而名满天下。1941年携眷走(zou)避香港,在九龙被日寇枪杀而遇难。

如果说(shuo)“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乃是中国古(gu)训(xun),则对18世纪(ji)“议会政治”之“休休有(you)容”的摒(bing)弃,便透露了随着20世纪(ji)革命时代的到来,整(zheng)个政治和社会风(feng)气由崇(chong)文向尚武转变的消(xiao)息(xi)。这一认知横(heng)跨了不同的派系,使政治上的对手在实际上成为彼此投射(she)的镜(jing)像:处在与林庚白对立一方(fang)的阵营(ying),也宣布革命不是请客吃(chi)饭,用(yong)语不同,意思(si)无差。毕竟(jing),“成大事”在过去具有(you)极为苛刻的标准,轻易难以达到,是“变态”而非“常态”,人们在生活中还是得谨守(shou)“小节”;而“革命”则是一个长期过程,尤其是革命胜利之后还要继续革命、不断革命,行为习惯一经养成,即如顺水推舟,无往不利,也就(jiu)无怪乎“费厄泼赖”缓之又缓,几近于无。

美国传教士卜舫(fang)济(ji)在1940年代初写的一份《自述》里,谈到20世纪(ji)上半叶中国的巨变:“旧(jiu)式的中国文人正(zheng)在逐渐消(xiao)逝,取而代之的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文人。后者不像前者那样注重礼仪或难打(da)交(jiao)道,但有(you)时人们对那些尽管刻板守(shou)旧(jiu)但却以彬彬有(you)礼著(zhu)称(cheng)的旧(jiu)式文人的消(xiao)逝而感到惋惜。”这番(fan)话似乎给人以“礼”的消(xiao)失主要存于“新文人”中的印象。然(ran)而,我在这里摘录的两段史料表明,章太炎、林庚白这样一些受过良好的古(gu)典教育因而在学问修养层面(mian)更接近“旧(jiu)文人”的革命者,在此变动(dong)中的作用(yong)绝不亚于“新文人”,很(hen)可能还有(you)过之。毕竟(jing),当一个社会里最(zui)能代表“文”的那些人都在为“武”呐喊助(zhu)威时,“绅士”而被“流氓鬼”附体(ti),乃至自亦成“鬼”(精神远逝,不“鬼”而何(he)),实在毫无足怪。

与“君(jun)子”由“动(dong)口”而“动(dong)手”相伴的,是“动(dong)口”的风(feng)格也在改变。彭剑先生研究清末新加坡华侨的两份报纸《中兴日报》和《南(nan)洋总汇新报》(分(fen)别(bie)代表革命党和保皇党立场)的论战,发(fa)现他(ta)们的一个特点是“行文浅显以致于粗鄙(bi)”。彭教授道:“如果说(shuo)行文浅显反映了论战双方(fang)因时因地制(zhi)宜的灵(ling)活性——南(nan)洋华侨的学问水平远远低于在日本留(liu)学的常识分(fen)子——那么,行文粗鄙(bi)就(jiu)令人费解了。这两份报刊(kan)之间的论战一点也不文雅,充满人身攻击,满纸都是诟骂之词。”无独有(you)偶,张广海最(zui)近出版的一本著(zhu)作也注意到1920年代后期革命文学论争各方(fang),多喜辱骂对方(fang)是“狗”:“此类论辩开(kai)启了1930年代之后,文坛论争中动(dong)物(尤其是狗)纷纷上阵参战,语言日趋粗鄙(bi)化的先河”。他(ta)对《“革命文学”论争资(zi)料选编》和《三十(shi)年代“文艺自由论辩”资(zi)料》做了统计,发(fa)现在前书中“狗”字出现46次、“走(zou)狗”出现15次;在后书中,“狗”字出现150次、“走(zou)狗”出现22次,而且大都用(yong)于人身攻击。

这两个事例(li)前后跨越30余年之久,当事各方(fang)在政治和学问倾向上也各不相同(但似乎其中大部分(fen)人都自认属于“革命”一方(fang)),提示大家这个变化是根本性的,波及整(zheng)个读书人阶层。记得裴宜理、李逊两位教授曾撰文讨论红卫兵的语言修辞(ci)方(fang)式,题为《革命的粗野》。本文的观察支撑了他(ta)们的结论,而我想补充的是,这一现象的发(fa)生,较他(ta)们认识到的,还要提前一个甲子。冰(bing)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信夫!

撰文/王(wang)东(dong)杰

编辑/李永(yong)博

校对/王(wang)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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