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社论(lun)还批评道，习惯了在(zai)英国殖民(min)统(tong)治下只求“赚钱”的(de)香港(gang)对殖民(min)主义的(de)批判与反思是有限的(de)，对于(yu)“乡(xiang)巴佬”的(de)轻蔑与万(wan)斯同样骇人。“香港(gang)01”认为，香港(gang)成为“中介(jie)”之前就要具备自身思想和文(wen)化本位，一(yi)方面深入理解国家的(de)发展模式，另(ling)一(yi)方面以(yi)批判眼(yan)光看待西方文(wen)明的(de)复杂性，这样才能在(zai)动荡(dang)的(de)世界大局中找准定位。

全文(wen)如下：

“让美国那些‘乡(xiang)巴佬们’在(zai)中华民(min)族五千年文(wen)明面前去(qu)哀鸣(ming)吧！”港(gang)澳办(ban)主任夏宝龙在(zai)全民(min)国家安全教育日开幕典(dian)礼上的(de)这一(yi)句狠话，没有人不知道是对美国副总(zong)统(tong)万(wan)斯的(de)讽刺。甚(shen)至乎这是在(zai)外交部之外，中央至今以(yi)来对于(yu)万(wan)斯的(de)最(zui)尖锐(rui)反击。他近日在(zai)一(yi)次访谈中，以(yi)贬(bian)损口吻声(sheng)称“大家向中国‘乡(xiang)巴佬’（peasants）借钱，来购买那些中国‘乡(xiang)巴佬’生(sheng)产(chan)的(de)货品”，不但语带对“乡(xiang)下人”的(de)负面标籤，就连事实基(ji)础也没有。

现实刚好相反，中国向美国进口的(de)是大豆、肉类(lei)等(deng)农(nong)产(chan)品，美国从中国购买的(de)却是苹果手机、个人电脑以(yi)及稀土等(deng)高附加值的(de)工业品和关键原材料。这是为什么川普政(zheng)府虽然大张(zhang)旗(qi)鼓对华开打关税战，却不得不豁免智能手机、电脑以(yi)及部分电子(zi)设备。美国人不但在(zai)生(sheng)活科技(ji)产(chan)品上依赖中国，就连政(zheng)府的(de)财政(zheng)支出(chu)也是依靠中国购入美国国债，相当于(yu)持续(xu)借钱给联(lian)邦政(zheng)府。这也是为什么十年期国债收(shou)益率一(yi)度(du)突破4.5%，贝森特和耶伦两任财长都要回(hui)应(ying)国债是否正被中国抛售。究竟是谁更像传统(tong)意义上输出(chu)农(nong)产(chan)品的(de)“乡(xiang)下”，谁又(you)在(zai)依赖对方的(de)先进商品和资金，根本毋庸赘言。

耶鲁大学法律系毕业的(de)万(wan)斯，相信(xin)不会不知道美国对中国的(de)依赖程度(du)。只不过以(yi)《绝(jue)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直译“乡(xiang)下人悲歌”）一(yi)纸风行的(de)他，更加知道美国蓝(lan)领民(min)众的(de)情绪。万(wan)斯对中国加贴落后、占了美国劳动阶层便宜的(de)刻板形象，轻易(yi)就可以(yi)放(fang)大美国人的(de)屈辱感和危机感，不但可以(yi)为川普的(de)关税政(zheng)策提供支撑，也可以(yi)对立叙事来煽动民(min)粹主义。政(zheng)治论(lun)述或(huo)许从来都不介(jie)意数据(ju)事实本身是怎样，而在(zai)于(yu)其言论(lun)背(bei)后根深蒂固的(de)偏(pian)见(jian)与傲慢。

《乡(xiang)下人的(de)悲歌》（增(zeng)订版）封面

傲慢与偏(pian)见(jian)看“他者”

不只万(wan)斯和川普，不少美国精英一(yi)直以(yi)来自诩为“上帝选民(min)”，习惯于(yu)从自身力量——尤其是军事、科技(ji)、金融的(de)角度(du)衡量世界。他们自恃美国仅两百余(yu)年的(de)历史，不打算理解历史悠(you)久、文(wen)化根基(ji)迥异的(de)文(wen)明，更遑(huang)论(lun)加以(yi)敬重。若连美国内部的(de)“他者”，他们都惯以(yi)歧视和压迫，其对于(yu)非西方、非白人的(de)轻蔑又(you)怎会令人意外？

出(chu)于(yu)“天命”等(deng)自我合理化论(lun)述，美国短短两百多年的(de)历史充斥着对原住民(min)的(de)土地掠夺、文(wen)化清洗(xi)和暴(bao)力压迫。今日的(de)明尼苏达州就曾经住了惨遭迫害的(de)达科他民(min)族，当年他们被逼放(fang)弃土地，在(zai)反抗后还被政(zheng)府残酷报复，甚(shen)至集(ji)体(ti)公开处(chu)死。至于(yu)非裔美国人更加不用多说，由奴隶制、种族主义理论(lun)到吉姆(mu)克(ke)劳法，侮(wu)辱称谓“Nigger”曾经挂在(zai)无(wu)数美国白人的(de)口中。民(min)权运动如果改(gai)变了社会，为什么乔治·佛洛伊德在(zai)2020年还会遭白人警员以(yi)膝压颈致死？“黑命贵”运动一(yi)呼百应(ying)，揭示了种族歧视在(zai)当下美国社会依然严重。

如果大家以(yi)为在(zai)美国只有黑人才会被歧视，那就无(wu)法理解“奥斯卡太白”（Oscars So White）的(de)争议。在(zai)至为彰显美国文(wen)化软实力的(de)好莱坞，非白人演员的(de)能力和贡献被一(yi)直忽视，奥斯卡史上首位亚裔影后竟然要到2023年才能诞生(sheng)。马来西亚华裔的(de)杨(yang)紫琼直言获(huo)奖(jiang)打破了好莱坞一(yi)直以(yi)来对亚裔的(de)刻板印象，直接道破了亚裔面对的(de)隐形天花板和歧视。

在(zai)过去(qu)数百年，这种傲慢和偏(pian)见(jian)由西方凭藉硬实力扩展到国际秩序、全球(qiu)化的(de)过程之中。看似(si)客观(guan)中立的(de)国际法不但深受(shou)欧洲中心主义的(de)影响，事实上也由帝国主义扩张(zhang)所推动。欧洲以(yi)外的(de)政(zheng)治体(ti)曾经因为“不够文(wen)明”、“缺乏治理能力”等(deng)借口，而被剥夺了平等(deng)的(de)国际地位。殖民(min)干预、不平等(deng)条约甚(shen)至直接征服，也因此得以(yi)披上“合法”的(de)外衣。

而在(zai)经济全球(qiu)化的(de)过程中，西方列强也是处(chu)于(yu)主导地位的(de)“核心”，剥削被视为“边陲”的(de)殖民(min)地和发展中国家。讽刺的(de)是，西方所谓的(de)先进、自由和文(wen)明，本来就是建立在(zai)对非西方世界的(de)垄断和榨取(qu)；非西方所谓的(de)落后和原始，事实上成就了西方列强的(de)繁(fan)荣和强大。如果万(wan)斯和他的(de)支撑者真的(de)认为中国农(nong)民(min)威胁到美国人的(de)生(sheng)计(ji)，他们为何没有想过中美贸易(yi)在(zai)过去(qu)几十年是如何支撑了美国的(de)经济和社会发展？落后的(de)不是任何一(yi)个国家，而是将西方和非西方视为核心和边陲的(de)二元对立思维(wei)，所以(yi)才会有谁是“乡(xiang)巴佬”的(de)问题意识。

香港(gang)人如何看“乡(xiang)巴佬”？

香港(gang)人不应(ying)该是万(wan)斯的(de)受(shou)众，更加无(wu)理由跟川普的(de)支撑者一(yi)般见(jian)识，然而以(yi)为中国落后和原始的(de)偏(pian)见(jian)可能不遑(huang)多让。习惯了在(zai)英国殖民(min)统(tong)治下只求“赚钱”，习惯了借来的(de)地方和借来的(de)时(shi)间，习惯了“后九七”（编者注(zhu)：指代1997年香港(gang)回(hui)归(gui)后的(de)时(shi)期）的(de)“抗争政(zheng)治”，香港(gang)对殖民(min)主义的(de)批判与反思明显是有限的(de)，对于(yu)“乡(xiang)巴佬”的(de)轻蔑甚(shen)至同样骇人。在(zai)某种程度(du)上，“东西文(wen)化交汇”的(de)宏大叙事很可能也淡化了殖民(min)统(tong)治下的(de)不平等(deng)与剥削。

香港(gang)因为独特的(de)历史际遇(yu)而成为国际大都会，成为西方进入中国的(de)门户，是国家连接世界的(de)桥樑。大家过去(qu)在(zai)中西方的(de)资本流动、贸易(yi)往(wang)来中获(huo)益良多，但那个充满不平等(deng)、制度(du)性偏(pian)见(jian)的(de)旧制度(du)（Ancien Régime）如今已显得摇摇欲(yu)坠，以(yi)中国为代表的(de)新(xin)兴经济体(ti)崛起，金砖国家在(zai)埃及、埃塞俄比亚、印尼、伊朗和阿联(lian)酋加入后的(de)经济规模已经堪与七国集(ji)团分庭抗礼。在(zai)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旧有的(de)核心与边陲关系受(shou)到挑战，川普所代表的(de)美国霸权试图力挽(wan)狂澜，关税战只是国际政(zheng)治及经济激烈动荡(dang)的(de)开端。眷恋旧制度(du)的(de)贵族和教士既然被历史洪流无(wu)情淘汰，香港(gang)上世纪的(de)光辉自然不是大家以(yi)为可以(yi)复刻的(de)对象。

香港(gang)昔日扮演“超级联(lian)系人”，或(huo)许只要做个传递信(xin)息、撮合交易(yi)的(de)买办(ban)就可以(yi)。但在(zai)新(xin)格(ge)局下如果对帝国主义和资本剥削缺乏批判认识，对中华文(wen)明的(de)历史底蕴(yun)和现代发展模式又(you)没有掌握，那么大家以(yi)为自己还可以(yi)联(lian)系什么？香港(gang)成为“中介(jie)”之前就要具备自身思想和文(wen)化本位，一(yi)方面深入理解国家的(de)发展模式，另(ling)一(yi)方面以(yi)批判眼(yan)光看待西方文(wen)明的(de)复杂性，这样才能在(zai)动荡(dang)的(de)世界大局中找准定位。以(yi)为在(zai)关税战之下香港(gang)作为自由港(gang)可以(yi)捡(jian)便宜，绝(jue)对是把这场文(wen)明冲突看得太过简单。香港(gang)不只要扮演经济层面的(de)交流通道，更加有条件成为文(wen)明对话和理解的(de)沟(gou)通桥梁。华人的(de)社会，西方的(de)熏陶，还有哪个城市(shi)比香港(gang)这个“游子(zi)”更加应(ying)该具备跨文(wen)明的(de)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