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今年年初，依靠自(zi)然的模式(shi)失效了。

崇左的田间(jian)地头(tou)，随处是运水(shui)车和(he)拖拉机，带着(zhe)从河边、池塘抽(chou)来的水(shui)，洒进干(gan)涸的土地。还有人骑着(zhe)三(san)轮车、提着(zhe)水(shui)桶，装着(zhe)从家里接的自(zi)来水(shui)挑去浇田。

“有总比没有好(hao)。”林(lin)茂生不断重(zhong)复(fu)这(zhe)句话。

他在崇左市(shi)宁明县那(na)堪镇(zhen)拥有二三(san)十亩甘蔗地，几乎每天都得和(he)妻子去打理，早出晚归(gui)。以前，他的父亲种(zhong)甘蔗，他也跟着(zhe)种(zhong)，50多年过去，偶尔会经历两三(san)个月不下雨的情况，但还从没遇到过今年这(zhe)样(yang)长时间(jian)的干(gan)旱。

旱情也让同镇(zhen)的其(qi)他种(zhong)植户措(cuo)手不及。

40多岁的黄神梅原本常年在南宁发展，但看中了甘蔗是家乡经济产业支柱，便在2024年11月回乡创业，签下124亩甘蔗地承包合同。

这(zhe)是她(ta)头(tou)回承包土地，但她(ta)很有信心，“种(zhong)植农产品的要素就是‘闭环’。”黄神梅觉得，在崇左，从收购甘蔗的商户到榨糖厂，链条一应俱(ju)全，不需要担心没人收购、作(zuo)物烂在地里的情况。

自(zi)从有了土地，她(ta)就把(ba)日子、天气记得清楚。她(ta)回忆，从去年9月18日那(na)场台风之后，就再没下过一场彻底的雨，12月开始(shi)播种(zhong)时，她(ta)就感觉土地太干(gan)，得浇一遍(bian)水(shui)才能种(zhong)。

“百年一遇的干(gan)旱。”广西甘蔗学会理事长、广西农业科学院甘蔗研究所所长吴建明这(zhe)样(yang)形容今年严峻的形势。他告诉新京报记者，从2024年9月至今，当地的降雨都是毛(mao)毛(mao)雨，土地湿不透，雨水(shui)甚至还不够(gou)地表吸取，更难抵达地下，带来的后果是甘蔗种(zhong)下去后不出苗，或者出苗很少。

邢昊在崇左防城港市(shi)上思县经营500亩甘蔗田。早年，他就在地里装了滴灌系统，但面对(dui)这(zhe)样(yang)长期的干(gan)旱，能挽救的也只有靠近水(shui)源的土地，甘蔗田的出苗率从往(wang)年的80%，缩减到今年的30%。

据了解，当下正是甘蔗播种(zhong)出苗、宿根蔗发株及幼苗生长期。宿根蔗是宿根甘蔗的简称，指上季甘蔗收获后留在地下的蔗蔸在适宜的环境条件下萌芽出土，长成蔗株。

“就是说今年的甘蔗收成以后，留着(zhe)根，明年它可以继续长。”邢昊说明，他有300多亩地都是宿根蔗，一般可以生长2年到3年，长的可以4年到5年，之后出苗率变低(di)，就用新苗代替老根。

如今，由于土壤太干(gan)，部(bu)分地下低(di)位(wei)芽无法萌发出土。往(wang)年此刻，这(zhe)些甘蔗可以长到半米高。但现在，即便是那(na)些侥幸钻出土地的幼苗，也因为缺水(shui)生长缓慢，叶片干(gan)枯、发黄，耷拉着(zhe)。

人们的生意也蔫儿了。黄神梅已经在这(zhe)片甘蔗地里投了50万元，她(ta)本来想着(zhe)，即使第一年没有利润，也能留下宿根、第二年用，省下买苗根的费用和(he)人工播种(zhong)费。

但这(zhe)场旱情让一切都成了未知。

盼(pan)水(shui)

曾尝试(shi)人工降雨但作(zuo)用有限

有经验的农户很早就觉察到异(yi)样(yang)，宁愿空着(zhe)不种(zhong)，也不愿意花了钱，却不出苗。

这(zhe)也影响了蒙(meng)进兴的生意。他在崇左市(shi)江州区新和(he)镇(zhen)有1500亩甘蔗良种(zhong)繁育和(he)推广基地，因为临(lin)近黑水(shui)河，水(shui)源充足，加上基地规模大、灌溉设(she)施完善，肥料充足，基地本身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可因为干(gan)旱，往(wang)年这(zhe)时候(hou)已经进入尾声的幼苗售卖，如今还有约400亩没卖出去。

不过，最近蒙(meng)进兴陆续接到了一些种(zhong)植户的订购电(dian)话：因为之前有些苗没长，他们想补种(zhong)。

但补种(zhong)不是万全之策。蒙(meng)进兴先容，甘蔗是热带、亚热带植物，种(zhong)得越迟，过了夏季天气转(zhuan)冷，就会长得越矮。矮就意味(wei)着(zhe)重(zhong)量(liang)轻，卖不出价格。一旦甘蔗产量(liang)减少，也会进一步影响到糖厂的榨糖量(liang)。而食糖不仅是不可或缺的生活物资，也是食品、饮料、制药、化工等120多个行业门类的基础(chu)原料。

目前，广西各地已经开始(shi)采取措(cuo)施。2月19日，广西壮族自(zi)治区农业技术推广站和(he)广西甘蔗创新团队研究提出了《2025年甘蔗抗旱和(he)甘蔗春耕生产技术引导意见》，建议加强甘蔗自(zi)留种(zhong)茎精(jing)选和(he)保存、合理安排新植蔗种(zhong)植、加强宿根蔗的管(guan)理、大力推广抗旱栽培技术措(cuo)施等；崇左宁明县政协牵头(tou)建立“政企协作(zuo)机制”，协调糖企向各个蔗区派驻技术人员，引导蔗农改装洒水(shui)车；崇左江州区组织开展甘蔗种(zhong)植管(guan)理（灌溉）技术推广现场培训等，讲解甘蔗早种(zhong)早管(guan)、宿根蔗管(guan)理及灌溉（滴管(guan)）施肥等技术要点，与此同时，还联系协调当地糖企摸排合适取水(shui)点，免费给蔗农取水(shui)，或是针对(dui)打井和(he)运水(shui)发放补贴。

从三(san)月份开始(shi)，蒙(meng)进兴就看见河边每天停着(zhe)几十辆车抽(chou)水(shui)去浇农作(zuo)物，河水(shui)水(shui)位(wei)下降了一米多，有些池塘水(shui)已抽(chou)干(gan)。

这(zhe)些都需要不少成本。黄神梅说，从去年12月中旬开始(shi)，她(ta)就雇(gu)车浇水(shui)，一车水(shui)230元，能浇一亩半的地，要浇透124亩地，得拉80多车水(shui)。但当地的沙(sha)土并不保水(shui)，没几天又旱，一周左右就得再浇一次。浇水(shui)还需要两位(wei)工人，工钱一天150元。

光是浇水(shui)，她(ta)就已经花了六七万。浇水(shui)不比雨水(shui)，冲击力过大容易让土地板结(jie)，还需要人工松土，这(zhe)又增加了一笔成本。即便投入巨大，目前出苗率也只有70%。正常一亩地的收成是6吨，依目前情形，“能收3吨我都偷着(zhe)笑。”黄神梅说。

相较她(ta)的大规模种(zhong)植，同村不少老人只种(zhong)几亩地，赚个口粮。他们不值当雇(gu)车，村子里青壮年也少，只能自(zi)己骑三(san)轮车去河边拉水(shui)，水(shui)桶承载量(liang)有限，一拉一浇，用好(hao)几天才能全浇完，但一开始(shi)浇的地又旱了。因此，每次黄神梅雇(gu)车来浇水(shui)，都顺带把(ba)旁边人家的田浇一遍(bian)。“乡里乡亲的，我帮一帮。”

最有效的只能是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此前，当地曾尝试(shi)人工降雨，但因云(yun)层条件不够(gou)，作(zuo)用有限。

吴建明认为，如果近期能下雨且足量(liang)，将不出苗的新植甘蔗重(zhong)新翻种(zhong)，尽管(guan)仍会影响今年的收成，但能挽救明年的宿根蔗，而且现有的宿根蔗低(di)位(wei)芽还能萌发出土。

林(lin)茂生还记得最近的那(na)场雨。4月中旬，天空压(ya)满乌(wu)云(yun)，风很大，大家兴奋(fen)极了，举着(zhe)手机拍。但雨只持续了20分钟，太阳又挂出来了。

尽管(guan)如此，也是一点希(xi)望。“总比没有好(hao)。”

（应受访者要求，林(lin)茂生、邢昊为化名(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