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yi)、“辞(ci)职(zhi)”的罗(luo)生门：辟(pi)一(yi)个(ge)遥遥领先的预言

自从马斯克在3月27日参加(jia)完(wan)福(fu)克斯资讯(wen)的访谈后(hou)，他计划于(yu)5月底离职(zhi)的报道就(jiu)开始不断发酵，并在4月的头几天甚嚣尘上。随即又因马斯克在社交媒体(ti)上一(yi)句“假资讯(wen)”的辟(pi)谣，而显(xian)得像是造(zao)谣。

那(na)么(me)事实果真如此吗(ma)？

图自：外国媒体

在对(dui)此展(zhan)开分析以前，大家先要明确一(yi)个(ge)背景信息，就(jiu)是马斯克的身份不属(shu)于(yu)全(quan)职(zhi)官员(yuan)，而是“特殊政府雇员(yuan)”（SGE）。根据(ju)《美国法典(dian)》第(di)18卷第(di)202条（a），这一(yi)身份在每(mei)一(yi)年（即连(lian)续365天）内，为美国政府的工作(zuo)时间不得超过130天。

而从川普政府1月就(jiu)职(zhi)时间开始起算，130天正好(hao)到5月底。

基于(yu)这样的背景，福(fu)克斯的主持人向马斯克发问：“你（的任职(zhi)）会超过这个(ge)时间吗(ma)？”

马斯克的回复则是，“在此时间段内”（within that time frame），将完(wan)成自己的大部分工作(zuo)，即减(jian)少(shao)1万亿美金的财政赤字。

当主持人再次确认这项工作(zuo)是否锁(suo)定在130天的时间段内，马斯克明确答复了“YES”。

虽(sui)然(ran)在后(hou)续采访中再未展(zhan)开任期的问题，但敏感的媒体(ti)已(yi)经开始跟踪此事，并在3月31日直接向川普本人发问，是否希翼(wang)马斯克能在政府中待得比130天更久。

比起过往的斩钉截铁，此时的川普回复得颇为耐人寻味：“某个(ge)时刻，他总会回到企业”、“只要我能留他，我就(jiu)会留他”、“‘政府效(xiao)率部’在某个(ge)时候(hou)会终结，部长们总有一(yi)天能够完(wan)成它的工作(zuo)。”

就(jiu)这样，马斯克明示了“到点走人”，川普明确了“后(hou)继有人”。

按照常理，如果还能留下，这两位(wei)多血质都该有更明确的反驳，而非如此回复，也就(jiu)难怪“马斯克辞(ci)职(zhi)”的舆情被迅(xun)速点爆了。

其(qi)实结合(he)过往二(er)人表(biao)态的“合(he)订本”来看，就(jiu)能发现二(er)人在“马斯克究竟干多长”这件事上，设定的时间范围是一(yi)减(jian)再减(jian)。

早在川普去(qu)年11月当选美国总统，并提出“政府效(xiao)率部”设计的时候(hou)，他就(jiu)已(yi)经明确，马斯克领衔的“政府效(xiao)率部”将持续工作(zuo)到2026年7月4日，即美国国庆250周年的时刻。

川普还如是说：“一(yi)个(ge)规(gui)模更小、效(xiao)率更高、官僚主义更少(shao)的政府，将是送给美国的完(wan)美礼(li)物。”

待到川普正式就(jiu)任总统，他所签署的行政令就(jiu)是“政府效(xiao)率部”将存续18个(ge)月，马斯克还为此做(zuo)了一(yi)个(ge)“DOGE自我终结”的倒计时牌，煞(sha)有其(qi)事地(di)表(biao)示：“‘政府效(xiao)率部’的最后(hou)一(yi)项工作(zuo)就(jiu)是裁撤自己。”

DOGE的倒计时牌。图源：DOGE官网(wang)

也正是在不久之后(hou)的2月初，有媒体(ti)开始关心作(zuo)为“特殊政府雇员(yuan)”的马斯克任期，对(dui)此白宫多次表(biao)示马斯克可以不受(shou)130天的限制(zhi)，称其(qi)“一(yi)定会留下来”，在“政府效(xiao)率部”的工作(zuo)“将一(yi)直持续到完(wan)成”、“任期看不到尽(jin)头”。

对(dui)此大家也并未过多质疑，因为叠床架屋(wu)的美国法案留下了数(shu)不尽(jin)的空子可钻。别说“特殊政府雇员(yuan)”在民主党政府时期就(jiu)给搞成了可以重新解读工作(zuo)时间，从而实现无限量续期，即使真的130天后(hou)无法续期，转套外部顾问、特别负责人、项目(mu)承包商等等身份，都可以继续“苟”在华盛顿，总统在这其(qi)中的操作(zuo)空间是非常大的。

也正因此，相关舆情很快得到平息，130天任期限制(zhi)被认为并非是马斯克留任的障(zhang)碍。

在原有的叙事里，马斯克是要和DOGE共进退的，正所谓(wei)“no known end date on Musk’s tenure”。外国媒体报道截图

变化出现在3月中旬，同样是接受(shou)福(fu)克斯采访时，马斯克突然(ran)宣布(bu)，自己将只在“政府效(xiao)率部”待一(yi)年，并且他明确表(biao)示，干这份工作(zuo)让他打理生意(yi)非常困难。

此时，美国乃至西(xi)方发生了对(dui)特斯拉汽车的大面积打砸烧，特斯拉销量与股价齐跌，甚至企业内部也有动议马斯克是否应该离职(zhi)。

3月18日，拉斯维(wei)加(jia)斯发生特斯拉汽车遭纵火事件 视(shi)频截图

又过了半个(ge)月，便发生了本章开头这一(yi)幕，工作(zuo)时长从一(yi)年又缩短到130天。

而马斯克的“辟(pi)谣”同样耐人寻味。

时间上，他并非马上辟(pi)谣，而是在川普表(biao)态后(hou)又等了三天，须知川普、马斯克，乃至万斯、贝森特、卢特尼克……一(yi)群有着对(dui)冲基金经验的人，不会不知道信息实时回应的重要性，尤其(qi)这种涉及(ji)“团队估(gu)值”的重大资讯(wen)。拖了3天本就(jiu)是一(yi)种态度。

形式上，他不是以公开声明或采访的形式，而是在社交媒体(ti)上对(dui)白宫资讯(wen)秘(mi)书卡罗(luo)琳·莱维(wei)特驳斥马斯克将马上辞(ci)职(zhi)的回应，就(jiu)写了三个(ge)英文(wen)单词：是的，假资讯(wen)。

而这条推文(wen)只是驳斥了马斯克将“很快”辞(ci)职(zhi)，那(na)么(me)一(yi)个(ge)月以后(hou)算“快”还是“慢”？

此外，莱维(wei)特在看似“辟(pi)谣”的同时，却(que)突然(ran)说了这么(me)一(yi)句：马斯克会在“完(wan)成难以置信的工作(zuo)”后(hou)，“作(zuo)为‘特殊政府雇员(yuan)’离开公共服务”。

副总统万斯紧(jin)接着也做(zuo)了类似的表(biao)态，他表(biao)示马斯克在130天到期后(hou)将仍是“我和总统共同的顾问”，他离开后(hou)相关工作(zuo)还将继续进行。

这句“共同的顾问”就(jiu)很有嚼劲(jin)。遥想去(qu)年底，川普和马斯克出双入(ru)对(dui)时，媒体(ti)曾一(yi)片“万斯被边(bian)缘化”的声音，如今场(chang)子可算找回来了。

辟(pi)着离开的谣，最后(hou)落脚点居然(ran)还是“离开”。

微言大义，莫过于(yu)此。

这其(qi)中还留下一(yi)个(ge)线(xian)索：马斯克的离开会在完(wan)成工作(zuo)之后(hou)，马斯克在采访中也强(qiang)调了他会在130天内把一(yi)万亿“赤字”给砍下来。

那(na)么(me)现在他做(zuo)得怎么(me)样了呢？

二(er)、“百日维(wei)新”的成果：一(yi)本欺负美国人算术(shu)不好(hao)的糊涂账(zhang)

现在一(yi)提到“政府效(xiao)率部”，估(gu)计带给大家的印象(xiang)全(quan)成了裁员(yuan)、削(xue)经费、砍部门。而要评(ping)价“百日维(wei)新”成果，大家需要首先明确，这场(chang)“维(wei)新”的目(mu)标到底是什么(me)？

对(dui)此，在去(qu)年底推出“政府效(xiao)率部”设想时，上文(wen)中川普给了个(ge)总目(mu)标：“一(yi)个(ge)规(gui)模更小、效(xiao)率更高、官僚主义更少(shao)的政府。”

不只是动人奶酪那(na)么(me)简单。

也正因此，所谓(wei)的裁员(yuan)与经费削(xue)减(jian)都应当是最为表(biao)层的任务，是服务于(yu)效(xiao)率的具体(ti)措施，在推动上述工作(zuo)取得进展(zhan)以后(hou)，能够导入(ru)最新的技术(shu)，重塑决(jue)策和实行流(liu)程(cheng)，并理顺各部门的脉(mai)络，发挥政府机器的集成作(zuo)用，实现政府职(zhi)能转变，从而达到川普所谓(wei)的“效(xiao)率更高、官僚主义更少(shao)”。

“政府效(xiao)率部”内部就(jiu)不断有声音零星(xing)地(di)冒出这些愿景，譬(pi)如特斯拉的前工程(cheng)师(shi)托马斯·谢德就(jiu)提出“人工智能优先战略”，希翼(wang)政府部门能像“初创(chuang)App企业”那(na)样，可以一(yi)边(bian)“自动实行”不同的任务，一(yi)边(bian)收纳其(qi)权(quan)限内的、与整个(ge)联邦政府相关的数(shu)据(ju)，最终实现大部分工作(zuo)的自动化。

再比如特斯拉的独立董事、马斯克在DOGE的得力(li)臂助乔·格比亚就(jiu)认为，可以把硅谷经验引入(ru)政府——“大家真的相信政府可以拥有类似Apple Store的体(ti)验。”

但是，通过这三个(ge)月来的信息披露，马斯克团队对(dui)除裁员(yuan)与降费外的相关表(biao)态，多集中于(yu)技术(shu)搭建(jian)与信息获取，未见其(qi)他议题的深入(ru)展(zhan)开，且即使是后(hou)者的相关信息，披露也如前文(wen)所说的“零星(xing)”。

或许有朋友认为，可以理解为工作(zuo)刚刚开展(zhan)，尚未来得及(ji)展(zhan)开至此。

但这就(jiu)会让上一(yi)节所说的“离开”更显(xian)匆忙和蹊(qi)跷。

而且即使是裁员(yuan)与降费，其(qi)中也是相当大的水(shui)分。

裁员(yuan)方面，根据(ju)3月稍早前更新的明细记录，已(yi)经号(hao)称是裁减(jian)了十万公务员(yuan)，包括直接裁撤机构或裁员(yuan)（约(yue)1万人左右）、买断计划（7.5万人）、削(xue)减(jian)试用期联邦雇员(yuan)（2.2万）。最新数(shu)据(ju)则是累计削(xue)减(jian)了二(er)十万众之多。

但结果已(yi)是沸反盈天，这不仅有离职(zhi)者的抗议，还有大量法律和技术(shu)原因导致的“裁而复返”，诸如航空、核武、防疫等专业部门的人员(yuan)“回炉”，诸如多个(ge)州的联邦法院要求恢复辞退者职(zhi)务的判决(jue)。

对(dui)于(yu)这样的局面，马斯克在最近的采访里毫无“就(jiu)是这样汉(han)子”的担当，反而说出了一(yi)句中英文(wen)都能判为病句的自我开脱之词：

“基本上几乎没有人被辞退”（Basically almost no one has gotten fired），离职(zhi)人员(yuan)都是“买断工龄”后(hou)自愿离开的。

首倡者担当至此，这项工作(zuo)的前景可知。

川普也出面压低了预期，在稍早前表(biao)示预计再过两三个(ge)月政府规(gui)模就(jiu)能“让大家满意(yi)”，暗示大规(gui)模的裁员(yuan)即将结束。

削(xue)减(jian)经费同样是一(yi)笔糊涂账(zhang)，由一(yi)开始承诺削(xue)减(jian)2万亿（至今仍是DOGE官网(wang)上的数(shu)字），再到对(dui)折为1万亿。由此分解出的每(mei)日削(xue)减(jian)开支，也在30亿、10亿里来回变化，截至3月中实际完(wan)成的日均削(xue)减(jian)额仅达到6.16亿美金。

最近，马斯克又声称他的团队将按照“每(mei)周7天，每(mei)天节省40亿美金”来削(xue)减(jian)开支，可是这明显(xian)是按照一(yi)年削(xue)减(jian)1万亿美金的口径来算数(shu)，所以一(yi)到马斯克如今强(qiang)调的130天这个(ge)“时间段”就(jiu)能“完(wan)成全(quan)部任务”，瞬间有了五六成的缺口。

说得不客气点，如今这种数(shu)字游戏就(jiu)是欺负“快乐教育”到连(lian)计算机都按不利索的美国基层民众，在如此众多的“张(zhang)口就(jiu)来”前，去(qu)计较哪个(ge)指标更严肃已(yi)经毫无意(yi)义。

在DOGE官网(wang)上，为大家展(zhan)示的各部门削(xue)减(jian)经费情况也出现了严重的失衡，在目(mu)前DOGE号(hao)称削(xue)减(jian)的1400亿美金经费中，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与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 （HHS）占比就(jiu)达2/3，遥遥领先于(yu)各部门。

而其(qi)裁员(yuan)数(shu)自然(ran)也冠绝其(qi)他部门，美国国际开发署的1.3万名(ming)雇员(yuan)据(ju)称只能保留294个(ge)，而拥有8.2万名(ming)雇员(yuan)的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在3月底曝出计划削(xue)减(jian)至少(shao)2万人，并已(yi)完(wan)成一(yi)半的削(xue)减(jian)。

也就(jiu)是说，截至3月底，DOGE掀(xian)起的削(xue)减(jian)支出浪潮依然(ran)是一(yi)种“抡大锤”，基本是以大规(gui)模裁员(yuan)乃至拆除一(yi)个(ge)部门为代价去(qu)完(wan)成它的大额降费，伴随着裁员(yuan)受(shou)到越来越大的压力(li)，以及(ji)川普公然(ran)打退堂鼓(gu)，方才完(wan)成1400亿美金的工程(cheng)也将面临愈发难以为继的风(feng)险。

截至4月7日DOGE官网(wang)上开支削(xue)减(jian)数(shu)排名(ming)前五的部门。可以看到USAID与HHS是多么(me)地(di)“遥遥领先”。图片来源：作(zuo)者自制(zhi)

在DOGE官网(wang)公示的数(shu)据(ju)中，还存在一(yi)个(ge)非常严重的问题：削(xue)减(jian)开支的总账(zhang)与明细账(zhang)根本对(dui)不上。在笔者写作(zuo)前文(wen)时，正值3月下旬，当时DOGE自称削(xue)减(jian)了1300亿美金的开支，但是当时公布(bu)的图表(biao)中，每(mei)日明细数(shu)据(ju)更新至3月18日，加(jia)总仅有351.66亿美金。

本文(wen)写作(zuo)于(yu)4月上旬，此时削(xue)减(jian)总账(zhang)已(yi)提高至1400亿美金，而图表(biao)公示的截至3月27日的数(shu)据(ju)加(jia)总后(hou)仅有972.29亿美金。且笔者追踪了有大额开支削(xue)减(jian)的日期进行比对(dui)，发现金额都普遍大幅调增。如2月26日，在3月下旬报削(xue)减(jian)20.2亿，至4月上旬已(yi)改为44.9亿；3月1日前报削(xue)减(jian)155.4亿，如今改为309.2亿……

由于(yu)DOGE官网(wang)并未披露自己做(zuo)账(zhang)的勾稽关系，大家既(ji)无法追踪总额与明细间为何有这样的差额，也无法考证过往日期的数(shu)据(ju)因何而调增，但这也恰恰证明了DOGE并不是一(yi)个(ge)“开源”部门，结合(he)川普政府之前透露的40%的削(xue)减(jian)是拿已(yi)实行完(wan)的订单凑(cou)数(shu)，其(qi)经费削(xue)减(jian)的实际成效(xiao)是值得怀疑的。

更何况即使按当前的速度，也根本完(wan)成不了马斯克夸口的任何一(yi)个(ge)版(ban)本的削(xue)减(jian)计划！

截至4月7日，DOGE官网(wang)已(yi)公示的每(mei)日削(xue)减(jian)开支图（左），及(ji)根据(ju)其(qi)数(shu)据(ju)重新绘制(zhi)图（右）对(dui)比，同样的数(shu)据(ju)，图表(biao)差异巨大。图表(biao)来源：作(zuo)者自制(zhi)。

此外，就(jiu)是之前已(yi)多次提到的开支领域，早在12月份马斯克规(gui)划经费削(xue)减(jian)时，曾一(yi)度想要去(qu)砍大块经费，结果首当其(qi)冲的就(jiu)是退伍军人福(fu)利，后(hou)面还有大量开支涉及(ji)军费、社保、医疗……伴随着抗议声浪渐(jian)起，他开始承诺：不会削(xue)减(jian)基本服务。

在他后(hou)期规(gui)划的策略里，削(xue)减(jian)经费更多是所谓(wei)“围绕消除欺诈、重新谈判合(he)同和减(jian)少(shao)冗余支出展(zhan)开。” 火力(li)向着虚构支出和所谓(wei)的“多元化”经费砸去(qu)。他还提出了长远“愿景”，建(jian)议联邦政府未来要提高退休年龄、减(jian)缓福(fu)利增速、调整生活(huo)成本并转向专注于(yu)贫困预防的“统一(yi)福(fu)利模式”。

奈何长远的，他说了不算。短期的只看数(shu)字，而数(shu)字就(jiu)是上文(wen)所述，还都沿用的是他自己的“注水(shui)”数(shu)据(ju)，已(yi)然(ran)是前后(hou)脱节、漏洞百出。

特斯拉最近有十几亿美金的账(zhang)没有做(zuo)平，引发了投资者对(dui)企业内控(kong)的普遍担忧。其(qi)实比起“政府效(xiao)率部”这笔账(zhang)，都是毛毛雨了。

而且大家都可以根据(ju)他的表(biao)现断言，这种前后(hou)策略不一(yi)的转变，表(biao)明马斯克在就(jiu)职(zhi)“政府效(xiao)率部”以前，对(dui)于(yu)自己将面对(dui)的是什么(me)、政府的财政结构长什么(me)样、甚至美国的财政开支怎样的结构，是不够清楚的。

最表(biao)面的两大举(ju)措，都实行成这个(ge)样子以后(hou)，其(qi)他更为长远和深层的计划实行如何，也就(jiu)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这些改革都需要以时间去(qu)浇灌培育，绝不是口嗨上百天就(jiu)能完(wan)成。

就(jiu)在前面的专栏文(wen)章中，大家回顾过美国过去(qu)几十年最大的两场(chang)政府改革，里根任内的格雷斯委(wei)员(yuan)会用三年时间，节省开支1000余亿美金。克林顿任内戈尔(er)副总统所主持的“全(quan)国重塑政府伙伴关系计划”，同样是用3年时间，削(xue)减(jian)了25万个(ge)联邦工作(zuo)岗位(wei)，测算后(hou)节省成本1180亿美金。

在这些前人案例下，本场(chang)“百日维(wei)新”，以他在人员(yuan)经验、专业背景、计划效(xiao)果、具体(ti)效(xiao)果与目(mu)标愿景的极致反差，留给历史一(yi)个(ge)大大的“哈哈哈”。

更何况，债务还在高企，减(jian)税已(yi)在路上……

三、“百日维(wei)新”去(qu)向何方：仍会延续，却(que)从未开始

虽(sui)然(ran)遇到了这么(me)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笔者认为，本场(chang)维(wei)新与历史上的“百日维(wei)新”最大的不同，就(jiu)是它的影(ying)响将会持续发酵下去(qu)，完(wan)成不了它主要的目(mu)的，却(que)播散出其(qi)他方向的种子，再由长出来的妖林鬼树张(zhang)着血盆大口告诉世人：改变从未发生。

首先，对(dui)马斯克来说，虽(sui)然(ran)上一(yi)阶段与川普绑定太紧(jin)，蒙受(shou)了一(yi)定的损失，但是并非一(yi)无所获。

通过筹办DOGE，马斯克及(ji)其(qi)盟友也获得了一(yi)批敏感政府数(shu)据(ju)的访问权(quan)限，这对(dui)于(yu)其(qi)拓展(zhan)后(hou)续的商业帝国意(yi)义重大。马斯克的部分盟友已(yi)被安排在主要政府机构的关键职(zhi)位(wei)上，同样有利于(yu)后(hou)面“旋转门”的搭建(jian)。

有些人曾分析马斯克团队讲究“情怀”，“放弃(qi)个(ge)人得失，带着情怀和良好(hao)愿景来帮(bang)助改革政府”，其(qi)实稍微翻检下核心成员(yuan)履历，便能感受(shou)出其(qi)中大有蹊(qi)跷。

陪(pei)同马斯克参加(jia)3月底福(fu)克斯采访的人员(yuan)名(ming)单，大多数(shu)不仅与其(qi)渊源颇深，且已(yi)安插入(ru)要职(zhi)，都不是先前报道的小年轻。图表(biao)来源：作(zuo)者自制(zhi)。

此外，马斯克在SpaceX和星(xing)链的业务，也已(yi)经与卫星(xing)通信等政府服务交织在一(yi)起，在获取利润丰(feng)厚的合(he)同同时，也进一(yi)步巩固了自己在相关领域的地(di)位(wei)。

其(qi)次，马斯克与川普依然(ran)有着深厚的共同利益来维(wei)持彼此的合(he)作(zuo)。

前文(wen)分析过川普与马斯克围绕产业运营和施政方向存在的一(yi)系列矛盾，甚至是结构性矛盾，也认为这些矛盾终将导致二(er)人的分道扬(yang)镳(biao)。包括近期的“辞(ci)职(zhi)”风(feng)波(bo)，也可以视(shi)作(zuo)是二(er)人一(yi)场(chang)有限度的切割。

但是在现阶段，二(er)者依然(ran)存在广泛的利益往来。马斯克牵头“政府效(xiao)率部”，为川普充当了“挡风(feng)的墙”。深谙估(gu)值的川普也多次投桃报李，站台(tai)马斯克。此外，川普将马斯克摒弃(qi)于(yu)贸易战决(jue)策之外，客观上缓解了一(yi)定的二(er)者矛盾。二(er)者的出生条件与资源禀赋也决(jue)定了彼此在政商关系、产业制(zhi)造(zao)、资本运作(zuo)、航天发射、科技创(chuang)新等领域依然(ran)有着合(he)作(zuo)点。

值得一(yi)提的是，加(jia)密货币领域已(yi)经成了川普政府于(yu)公为美金霸权(quan)寻求新锚定的“乞灵之术(shu)”，于(yu)私则形成了美国政商“旋转门”中新的分肥之路。

川普创(chuang)办的加(jia)密货币官网(wang)上，高管前四位(wei)至今依然(ran)是他和他的三个(ge)儿子。在利益深度绑定时去(qu)推动所谓(wei)的“战略比特币储备”，美国政治规(gui)则已(yi)经被侵蚀得支离破碎。

之前为报复拜登(deng)政府收紧(jin)对(dui)加(jia)密货币的监管，币圈大佬们公开号(hao)召干预美国大选，为此全(quan)程(cheng)投入(ru)将近2.5亿美金，让川普在第(di)二(er)次竞选中金主大增，“买”出了一(yi)届最倾向于(yu)自己的美国国会和政府。曾一(yi)度嘲弄加(jia)密货币“稀薄如空气”的川普，正热(re)火朝(chao)天地(di)给加(jia)密货币进行全(quan)方位(wei)松绑。

而其(qi)中的操盘手中，就(jiu)包括了马斯克。

也正因此，二(er)人的合(he)作(zuo)关系将会在马斯克出走“政府效(xiao)率部”进入(ru)2.0阶段，马斯克为了权(quan)力(li)加(jia)持商业帝国，仍然(ran)会做(zuo)MAGA的一(yi)根棍子，而川普也会将这根横跨天地(di)产媒的棍子拿出来继续敲打，只是会减(jian)少(shao)使用的频率。马斯克已(yi)经安插的若干中坚力(li)量也会继续存在于(yu)华盛顿中。

哥俩好(hao)还能走一(yi)段时间。

由此，“百日维(wei)新”并不能说是结束，而是会进入(ru)它的2.0时代。直到川普的“MAGA美国”诸多政策开始反噬，建(jian)制(zhi)美国大举(ju)反扑之时，届时才需要马斯克再做(zuo)决(jue)策何去(qu)何从。

而这一(yi)天也不会太远，近期共和党几场(chang)补选的焦虑与挫折已(yi)经预告了它将会在短则半年、快则一(yi)年左右的时间到来。

此外，复盘二(er)人乃至整个(ge)DOGE施政的过程(cheng)，大家不难发现他们并非是要颠覆深层政府，而是自己成为新的政商家族去(qu)问鼎深层政府。

正所谓(wei)“我之所以反对(dui)你，是因为我还没有成为你”。

第(di)三，这也再次证明了政治与经济之间的复杂关系，并不存在单纯的“真空商业”。

这种复杂的政商关系，川马组合(he)其(qi)实只是依样画葫芦，历史上早有先例，DOGE的工作(zuo)本来也是揭开了其(qi)中的“冰山一(yi)角”。

君不见，大批年薪仅20万美金的国会议员(yuan)，却(que)拥有成千(qian)上亿万的财产，历届要拉“国会山股神”的聊天群可能一(yi)个(ge)还装不下，如此巨额财富是如何积累成的呢？

君不见，社保记录拉出的120岁以上老(lao)人以千(qian)万计，超过了美军在二(er)战全(quan)盛时期的兵(bing)力(li)总和，又是谁(shui)代领了这些早去(qu)天国地(di)府的人头福(fu)利？

君不见，一(yi)大批奇思妙想的所谓(wei)“科研项目(mu)”能在肉眼看着都啼笑皆非时，纳入(ru)超级大国自诩神圣的预算，其(qi)开支与同类市场(chang)化项目(mu)成本甚至能高达万倍之多，为什么(me)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差？

君不见，如此桩(zhuang)桩(zhuang)件件、触目(mu)惊(jing)心的弊案，马斯克他们是不是只敢光揭弊案，却(que)无力(li)问责打虎，是怎样“看不见的手”庇护着这些窃国巨盗？

君不见，马斯克自己是否也是一(yi)样，在DOGE任上勒(le)索各家机关和企业为其(qi)充值广告费、为其(qi)奉上大订单、甚至以“增效(xiao)”之名(ming)，不惜绕开所有听证，直接废除诸如无人驾驶这样的管制(zhi)，又有谁(shui)能阻(zu)止？

……

“百日维(wei)新”再次提醒了大家，美国的这种政商关系早已(yi)凌驾于(yu)制(zhi)度之上，某些人当年为其(qi)涂脂抹(mo)粉一(yi)语成谶，真让大家领教了放条“狗”（DOGE）上去(qu)后(hou)，这个(ge)制(zhi)度会展(zhan)现出什么(me)模样？

这种揭开了盖子、动摇了印象(xiang)，但打不了老(lao)虎，乃至自己也成老(lao)虎的改革，倒是与咱的戊戌(xu)变法区(qu)别很大。在笔者看来，反倒是更像苏(su)共二(er)十大及(ji)其(qi)后(hou)的修正式改革。

就(jiu)在本文(wen)计划收尾时，看热(re)闹不嫌事大的美国媒体(ti)又开始炒作(zuo)川普与马斯克的新裂(lie)痕——白宫计划大幅削(xue)减(jian)NASA经费，面对(dui)“维(wei)新”维(wei)到自己头上的马斯克立马变身“守旧派”，大呼这“令人不安”，上个(ge)月还戴(dai)着“川普万事皆对(dui)”帽子的他，已(yi)经在短短两周时间里多次喊出“这不对(dui)”。

但与此同时，对(dui)川普不太友善的美国媒体(ti)往往会忽略这一(yi)阶段二(er)人合(he)作(zuo)的新成果，SpaceX 正在与长期支撑川普的国防承包商彼得·蒂尔(er)合(he)作(zuo)，打造(zao)“金穹”导弹(dan)防御(yu)系统，初步规(gui)划要发射400到1000多颗卫星(xing)绕全(quan)球(qiu)飞行，以感应导弹(dan)并跟踪其(qi)移动。

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消息，恰恰是二(er)人关系的缩影(ying)，也能够以此为线(xian)索去(qu)解答：为什么(me)相当一(yi)批产业与科创(chuang)企业家，明明与MAGA运动有着结构性矛盾，明明知晓川普贸易战对(dui)自己全(quan)球(qiu)经营的影(ying)响，依然(ran)会去(qu)选择支撑川普？

他们都厌恶着Old Money，也被后(hou)者厌恶和打压。美国的“旋转门”已(yi)经给他们设置了明确的天花板，却(que)也留出了“系统后(hou)门”让他们去(qu)尝试打造(zao)自己的“旋转门”。对(dui)待“深层政府”，他们一(yi)面恨得要死，一(yi)面却(que)根本无法抵(di)制(zhi)让自己也成为新的“深层政府”的诱(you)惑……

正如歌德笔下的浮士德，这时候(hou)的他们，面对(dui)欲望(wang)有可能被满足的前景，哪怕(pa)对(dui)面是魔(mo)鬼，哪怕(pa)自己也要变成魔(mo)鬼的帮(bang)凶，依然(ran)不介意(yi)把这场(chang)游戏继续下去(qu)。

早在去(qu)年12月发表(biao)的《马斯克一(yi)通改革，不仅提不了美国政府效(xiao)率，还将激化更大矛盾》，我在文(wen)末已(yi)经引用了导师(shi)的那(na)句话：“人的本质是一(yi)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样的故事还在不断验证着这句话，及(ji)其(qi)所代表(biao)的主义为什么(me)是真理。历史将会记录下：以马斯克为代表(biao)的这批科创(chuang)巨子们，在大家信奉的主义所描述的社会运行机理中，是如何从貌似“创(chuang)新”、“突破”的遨游，最终却(que)陷入(ru)到当代最反智的泥淖之中。

这是一(yi)个(ge)社会的崩坏，当年如何被吹嘘，现在显(xian)露原型时的冲击就(jiu)会加(jia)倍。

“灯塔(ta)”的火炬已(yi)经被打翻，“维(wei)新”没有给她换上点灯，反而放任残烛燃出了更大的火光，愈烧愈旺(wang)。

维(wei)新者变成了违心者，却(que)在烈焰环绕里依然(ran)无可奈何、无法自拔。

来源|底线(xian)思维(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