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san)年，中国奶业在逆境中前行。自2022年起，国内(nei)原奶价格步入下行通道，至今价格仍未止跌。
在4月18日郑(zheng)州举办(ban)的中原奶业破局发展之路研讨会上(shang)，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李(li)胜利(li)作出研判：“2025年尤其(qi)是上(shang)半年，奶价继(ji)续下探的概率较大，价格大概率呈下行趋势，但下半年奶源(yuan)供(gong)给情况(kuang)有望好于2024年同期，具体恢复(fu)进度需要取决于上(shang)半年奶牛减栏数量以及全国居民消费恢复(fu)情况(kuang)。”
面对行业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周期性调整，中国奶业亟须通过(guo)多维度战(zhan)略破局突围(wei)。专家分析认为，唯有政策(ce)引导与市场机制双管齐下，在供(gong)给侧(ce)强(qiang)化科技创新(xin)驱动产品结构升级，在需求侧(ce)培育新(xin)兴消费场景拓展市场空间，才能有望在阵痛中实现发展转(zhuan)型。
困境：供(gong)需失衡，行业进入持久“阵痛期”
根据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披露(lu)的最新(xin)调度情况(kuang)，今年2月主(zhu)产区生鲜乳平均价格仅(jin)为3.2元(yuan)/公(gong)斤，而完全生产成本高达3.45元(yuan)/公(gong)斤，行业亏损面超过(guo)90%。国内(nei)原奶日均过(guo)剩量达1.1万吨，虽比去年有所下降，但去产能任务依旧严峻。
农业农村部3月第四(si)周的监测数据显示，主(zhu)产省生鲜乳价格环比再降0.3%，同比下跌12.3%，创近年来新(xin)低。
“此轮周期性调整时间过(guo)长且(qie)影响巨大。”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产业经济研究室主(zhu)任刘长全分析认为，此轮行业调整呈现“四(si)最”特征：价格历史最低、畜牧业中最困难产业部门、调整周期最长、亏损范围(wei)最大。
持续的亏损让不少业内(nei)生产主(zhu)体有所“钝痛”。在上(shang)游养殖端，大型牧场普遍陷入经营困难，尤其(qi)是中小型社会牧场，普遍承压较重，不少企业面临破产、重组风险。加工企业的“体感”并不好多少，不少乳企采取促销买赠策(ce)略来促进消费。
业界普遍认为，奶价持续下跌的根本原因(yin)，在于需求不足导致的供(gong)给过(guo)剩。一方面，近三(san)年，中国居民牛奶消费持续下降。尤其(qi)是2022年，液态奶消费量下降幅度达到8.6%；另一方面，前期多个乳企加码上(shang)游奶源(yuan)建设，使得市场上(shang)原奶供(gong)应过(guo)剩情况(kuang)持续存在，2022年至2024年间万头牧场原奶产量占比增长44.4%。一减一增间，使得牛奶供(gong)需改变。
事实上(shang)，奶业发展周期性波动并不罕(han)见。十(shi)多年来，我国奶业多次经历供(gong)需失衡，不断上(shang)演着“缺奶-涨价-养牛-过(guo)剩-杀牛-缺奶”的周期性困境。
刘长全认为，虽然乳制品消费增速放缓，但这并不能完全说明为何会出现历史最低价格和最长调整期。“根本原因(yin)还是在于供(gong)给端的结构性矛盾，规模牧场持续扩张产能，中小规模社会牧场不断退出，这种结构性变化导致传统市场调节机制失灵。”
他建议，当下还是应抓关键(jian)矛盾，以推进恢复(fu)供(gong)需平衡为首要任务，尤其(qi)注(zhu)重合理调减乳品企业自有、控股牧场产出。此外，还应强(qiang)化奶业民生属性，保障社会牧场生存空间。
纾困：饲料本地化、产品特色化、销售区域化
国内(nei)奶价何时触底尚(shang)难预料，美(mei)国的“关税大棒”猝然袭(xi)来。近期，受中美(mei)关税博弈等国际经贸环境影响，进口饲料原料价格进一步上(shang)涨。
“目前，美(mei)国进口苜蓿价格已经从2700元(yuan)/吨上(shang)涨到了3750元(yuan)/吨，进口苜蓿的性价比进一步降低。”李(li)胜利(li)研究推测，根据豆(dou)粕(po)、苜蓿干(gan)草(cao)以及其(qi)他饲料在奶牛配(pei)方中的比例，估计将影响生鲜乳每公(gong)斤生产成本增加0.1元(yuan)至0.2元(yuan)——在当前行业普遍亏损的背景下，这一成本增幅足以决定不少牧场的生存与否(fou)。
李(li)胜利(li)呼吁，通过(guo)技术创新(xin)挖掘国内(nei)粗饲料资源(yuan)潜(qian)力，加快本地饲草(cao)料资源(yuan)营养鉴(jian)定、应用研究和推广(guang)，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低成本高效(xiao)养殖模式。
“实践证(zheng)明(ming)，通过(guo)科学配(pei)比与精细管理，利(li)用本土饲料资源(yuan)完全能够满足高产奶牛营养需求。”他举例，通过(guo)调整配(pei)方使用5公(gong)斤国产青贮苜蓿代替(ti)2公(gong)斤进口苜蓿，调整前后干(gan)物质采食量和营养指标(biao)无明(ming)显差异，高产奶牛每天还可实现降本0.9元(yuan)左右，公(gong)斤奶饲料成本可节约0.02元(yuan)。
本土替(ti)代的确(que)正成为不少市场主(zhu)体的共识。近期，河南兰考县黄河滩(tan)区的万亩苜蓿种植(zhi)基地迎(ying)来了第一茬收割。基地负责人先容，苜蓿草(cao)头茬蛋白含量能达到22%，每吨仅(jin)1100元(yuan)左右，能达到一级品质，目前处于供(gong)不应求的状态。
面对白热化、内(nei)卷严重的竞(jing)争市场，一些乳企选择做强(qiang)增量，走特色化产品之路，从成本竞(jing)争转(zhuan)向价值竞(jing)争。
“创新(xin)是走出低谷的根本要义(yi)，要以产品创新(xin)和营销创新(xin)提升市场竞(jing)争力。”河南花花牛乳业集团总经理杨永先容，去年以来，公(gong)司加大新(xin)产品的推出力度，在科技引领和学问赋能上(shang)做文章，将中原学问元(yuan)素融入产品及其(qi)包装设计。其(qi)中“荆芥风味酸奶”突破传统口味组合，经多次配(pei)方调整后形成独特风味，现已成为网红单品。针对当下健康消费趋势，集团还开发出添加膳食纤(xian)维和益生菌(jun)的“轻体系列”，深受年轻女性喜爱。
“就近、就鲜、就简(jian)”是未来奶业的发展方向。河南荣(rong)华牧业有限公(gong)司总经理江华分享了自己的生存之道——深耕本地市场，突出一个“鲜”字。
据先容，荣(rong)华牧业一直是国内(nei)知名乳企伊利(li)和君乐宝的原奶供(gong)应商。2022年，为更好掌握原奶议价权，荣(rong)华牧业新(xin)组建了自己的乳制品工厂——长寿乳业，并致力于本地消费市场的开拓，坚持全低温产品路线。目前，公(gong)司在许(xu)昌(chang)市区建立了5家销售店面和配(pei)送网点，已服务社区居民和学校学生以及线上(shang)订奶人群(qun)超5万人，产品复(fu)购(gou)率超过(guo)60%。
专家认为，区域类、本地化奶类销售能有效(xiao)降低物流成本，对缓解当前卖奶难、增收难具有重要现实意义(yi)，各养殖主(zhu)体应主(zhu)动寻找(zhao)渠道拓展增量，满足消费者对高品质、差异化、个性化乳制品的需求。
展望：政策(ce)利(li)好不断行业凸显韧性
奶业转(zhuan)型的关键(jian)时期，政策(ce)支撑与产业协(xie)同正形成强(qiang)大合力。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聚(ju)焦奶业高质量发展，明(ming)确(que)提出支撑家庭农场和农民合作社为主(zhu)体的奶业养殖加工一体化发展，这为拓宽加工渠道，丰富乳制品供(gong)给提供(gong)了政策(ce)引领。3月27日，《食品安全国家标(biao)准灭菌(jun)乳》新(xin)规的出台也具有突破性意义(yi)，灭菌(jun)乳只能以生鲜乳为原料的规定，有望成为扩大奶类消费的关键(jian)举措，带动奶价回升。
此外，商务部对进口牛肉启(qi)动保障措施(shi)调查，暂停多家企业进口资质，国内(nei)肉牛价格有所上(shang)涨。“这一政策(ce)不仅(jin)缓解了国内(nei)肉牛养殖压力，也为奶牛场淘汰低产牛提供(gong)了更好回报，目前国内(nei)淘汰奶牛价格已从11元(yuan)/公(gong)斤回升至17~19元(yuan)/公(gong)斤。”李(li)胜利(li)表示。
在4月18日国新(xin)办(ban)举行的农业农村经济运行情况(kuang)新(xin)闻发布会上(shang)，相关负责人表示，农业农村部还将进一步协(xie)调强(qiang)化财政金(jin)融政策(ce)支撑，发挥(hui)好农业保险作用，加快实施(shi)养殖业节粮行动，促进全链条提质节本增效(xiao)，巩固肉牛纾困成效(xiao)，丰富乳品供(gong)应种类，推动奶牛养殖尽早走出困境。
地方政府的精准施(shi)策(ce)同样值得关注(zhu)。在河南，当地积极落实奶业支撑政策(ce)，创新(xin)性支撑发展养加一体化，对符合条件的牧场给予奖补、补贴，组织(zhi)金(jin)融对接、宣传促销等一系列脱困帮扶活动，千方百计帮助企业渡过(guo)难关。内(nei)蒙古继(ji)2019年“奶七条”、2022年“奶九条”、2023年“奶33条”后，于近期出台新(xin)“奶九条”，从贷款贴息、生鲜乳价格保险、延长喷粉补贴时间、支撑养加一体化发展等方面，帮助奶业主(zhu)体渡过(guo)难关。甘肃(su)、黑龙江、河北、山东等省份同样出台相关扶持政策(ce)，形成了中央与地方联动的政策(ce)体系。
尤其(qi)是近年来，智慧畜牧业发展机遇与奶业下行周期并行，“降本、增效(xiao)、提质”成为行业发展关键(jian)词，河南发布“河洛云牧”智慧奶业平台助推奶业转(zhuan)型。“通过(guo)智慧奶业平台，20多项数据报告转(zhuan)变为一个指数，可以更加便(bian)捷高效(xiao)地辅助养殖主(zhu)体进行牛群(qun)育种和健康管理。”河南省奶牛产业技术体系首席专家、省种业发展中心副主(zhu)任张震(zhen)说，该平台系行业首个奶业专用大数据模型，针对奶牛育种不能满足差异化市场需求、牛群(qun)健康管控制约奶业高质量发展、奶牛测定报告解读和综合分析不足等问(wen)题，实现“育好种、养好牛、管好场”三(san)大场景应用，以人工智能技术赋能奶牛育种、健康养殖、牧场管理等全产业链各环节，通过(guo)信息化手(shou)段解决产业链上(shang)下游发展难题，有望为提升牛场生产效(xiao)率、产品质量和管理水平提供(gong)助力，推动传统奶业向智能化转(zhuan)型。
综合市场调节和政策(ce)效(xiao)应，李(li)胜利(li)预测，2025年中国奶业将呈现“前低后高”的运行态势，预计5月后，随着气温升高导致热应激减产和冷饮(yin)消费增加，原奶库存有望进一步减少。下半年尤其(qi)是第四(si)季度春节备货期间，随着近两年去产能效(xiao)果逐渐显现，奶价有望企稳并小幅回升，但根本性好转(zhuan)仍需等待消费市场复(fu)苏和产能进一步优化。
近日印(yin)发的《中国食物与营养发展纲要（2025—2030年）》提出，将47公(gong)斤作为人均奶类消费量的具体发展目标(biao)，发展低温奶市场和奶酪等干(gan)乳制品消费，丰富乳制品消费结构，为我国奶业可持续健康发展指明(ming)了方向。
刘长全表示，随着膳食结构变化，消费者对于动物源(yuan)蛋白的需求会有较大幅度增长，中国的资源(yuan)禀赋也足够支撑(cheng)国人对奶业的需求变化。未来，在政策(ce)红利(li)持续释放下，中国奶业走向从增量发展为主(zhu)向结构优化为主(zhu)的阶段，奶业作为民族不可或缺的产业，一定前景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