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无用(yong)论”不是一个新鲜的论调，它在近100年的很多历史(shi)阶段里都有出现(xian)过，当然它出现(xian)的背景(jing)不一样，可(ke)能曾(ceng)经是市场(chang)经济的“高扬”，这一次则是源于“技术(shu)崇拜”。

互联(lian)网、人工智能、生命科学等新技术(shu)革命重(zhong)塑(su)社会(hui)，技术(shu)精英主导话语权。人工智能技术(shu)被视为会(hui)取(qu)代大部分文科专业(ye)能力。在教育政策的偏向下，国(guo)内外多所大学加大对人工智能、大数(shu)据等领域的投(tou)入，减少或关闭文科院系，文科规模不断(duan)缩(suo)减。

“文科无用(yong)论”实质是短期功利主义对长远价(jia)值的否定。历史(shi)上(shang)的每一次技术(shu)飞跃虽暂时挤压文科空间，但社会(hui)最终仍需回归人文精神(shen)以解(jie)决根本性(xing)问题。文科的价(jia)值不在于直接创造GDP，而在于守护人类文明的复杂性(xing)与多样性(xing)。

“必须(xu)适应学的东西很快过时”

“文科无用(yong)论”本质上(shang)是优绩主义在不同知(zhi)识类型(xing)拣选中的反映，以纯粹功利性(xing)的“实效”来对不同知(zhi)识类型(xing)进行评判和选择。但是这种“实效”无论对个体(ti)抑或共(gong)同体(ti)都不是真(zhen)实的，而是基于某种偏狭的认知(zhi)误区和人云亦云的社会(hui)氛围。

因此“文科无用(yong)论”与三十年前的“知(zhi)识无用(yong)论”一样，是一种过度理想(xiang)化的、过度放大特(te)定效果的短视行为。在AI时代，“无用(yong)”的不仅仅是文科。在现(xian)在技术(shu)变迁的背景(jing)下，社会(hui)变化和知(zhi)识更新非常之快，大家几乎不能指望在18岁(sui)的时候选择一个专业(ye)、这个专业(ye)能给你一辈子不变的“饭(fan)碗”。这不仅是文科的问题，理工科也是一样，而且理工科的知(zhi)识更新可(ke)能更快。

大家整体(ti)要慢慢改变“一定要把(ba)专业(ye)的学习(xi)跟将来的就业(ye)或者职业(ye)挂钩”这个想(xiang)法，必须(xu)适应你学的东西很快就过时，而持续(xu)的学习(xi)能力可(ke)能让你终生受用(yong)。

警惕(ti)技术(shu)崇拜

舆论氛围过度宣扬AI全(quan)能，实际上(shang)没有看到AI技术(shu)底层的知(zhi)识架构(gou)和知(zhi)识积累，也没有看到新技术(shu)产业(ye)化背后大量基础理论研究的科学基础，这样一种技术(shu)崇拜会(hui)拉低整个社会(hui)的认知(zhi)水准，对于包(bao)括人工智能在内的新技术(shu)的发展也无益处。

对于人类共(gong)同体(ti)来说，在前工业(ye)时代，人文学科所涵盖的知(zhi)识占据了人类知(zhi)识的绝大部分，包(bao)括观念和意(yi)义系统的建构(gou)、信仰的凝聚、学问的传(chuan)承等等，即便到了近代的工业(ye)化社会(hui)，这些知(zhi)识对于人类共(gong)同体(ti)的形成(cheng)和维(wei)系仍起到了不可(ke)替(ti)代的作(zuo)用(yong)。

对于个体(ti)而言(yan)，人文学科的知(zhi)识是从(cong)童蒙教育到公民教育中最为基础的部分，从(cong)识文断(duan)字(zi)到经典阅读，到审(shen)美品位的习(xi)得，到正(zheng)确价(jia)值观的确立，无不是文科的教育范畴。

对于大学而言(yan)，无论是11、12世纪(ji)欧(ou)洲的教会(hui)大学，还是起源于唐宋的书院，今天(tian)意(yi)义上(shang)的人文学科涵盖的知(zhi)识都是当时这些高阶层教育的主要内容。从(cong)19世纪(ji)时至今日，除了专业(ye)技术(shu)院校之外，一般的综合性(xing)大学都会(hui)有人文学科的立足之地，在通识教育、信仰教育中文科也在持续(xu)性(xing)发挥(hui)作(zuo)用(yong)。

“传(chuan)统专业(ye)划分将模糊乃至消失”

在新技术(shu)时代，知(zhi)识更新的速度和程(cheng)度前所未有，知(zhi)识进路和探索方式均应当从(cong)根本上(shang)加以重(zhong)新考虑。文科的研究领域、教育方式、功能定位都要发生相应的变化，去适应这个时代。未来人文教育主要在三个层面：人文通识教育、公民终身(shen)教育、精英化专业(ye)教育。

科技伦理、医学伦理、艺术(shu)策展、游戏架构(gou)……这些新的领域或者工作(zuo)的类型(xing)，实际上(shang)跟文科专业(ye)也是密切相关的。人机交互将成(cheng)为未来文科的一个重(zhong)要话题，当代和将来的文科应当更加关注伦理和制度设(she)计(ji)问题，建构(gou)向善的技术(shu)，让技术(shu)适应个体(ti)生活的新需求。

随着人工智能体(ti)的出现(xian)，知(zhi)识的获取(qu)和持有已经最大程(cheng)度上(shang)实现(xian)外包(bao)，海量的信息和知(zhi)识随时可(ke)以按需调取(qu)。那么未来的学习(xi)对于学习(xi)者而言(yan)，更多的是主体(ti)学习(xi)能力、知(zhi)识迁移能力、知(zhi)识品位、人机交互能力等的养成(cheng)，这些能力并不是某一个单一专业(ye)的教育能够承担的，而是需要在各个不同知(zhi)识领域的广(guang)泛学习(xi)。

未来的知(zhi)识进路不应因循(xun)旧有的知(zhi)识框架。任(ren)何基于传(chuan)统的和目前的高校内部的知(zhi)识划分架构(gou)，刻意(yi)突出文科和理科、理论和实践、学术(shu)研究和技术(shu)创新之间对立的企图，其实质都是对未来知(zhi)识整体(ti)变迁趋势缺乏远见的认知(zhi)误区。

在这个意(yi)义上(shang)，在未来的教育中，文科、理科、工科等的传(chuan)统专业(ye)划分将不断(duan)模糊乃至消失，教育将成(cheng)为一个更加全(quan)方位和全(quan)领域之事，是以时代问题为导向的，而不是以专业(ye)划分的条(tiao)条(tiao)框框为前提的。换句话说，交叉学科不是之前传(chuan)统知(zhi)识系统和学科划分的点缀(zhui)和加法，而是要从(cong)根本上(shang)改变未来的知(zhi)识组织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