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11日晚，大批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的支撑者在(zai)位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的维拉莫(mo)尔空军基(ji)地门口集会。他(ta)们打开手机的灯光，手举写有(you)杜特尔特名字的牌子，要求(qiu)释放此前被菲律宾现(xian)政府基(ji)于国际刑事法院（ICC）通缉令逮捕的杜特尔特。
同日晚，菲律宾媒体援引杜特尔特律师的话称，杜特尔特当晚已登上一架(jia)包(bao)机，将被带往荷兰海(hai)牙。据(ju)悉(xi)，根据(ju)ICC的程序，犯罪嫌疑人通常由本国执(zhi)法机构(gou)拘留后(hou)移交给位于荷兰海(hai)牙的拘留中心，随后(hou)接受审判。
杜特尔特为何突然遭(zao)到拘捕？菲律宾当局绕过(guo)国内司法程序直接执(zhi)行ICC的指令，是否可能引发违宪争(zheng)议？这次行动对于菲国内政坛会产生什么影响？对此，南方都市报、N视频记者对话中国南海(hai)研究院区域国别研究所所长丁(ding)铎(duo)，对菲律宾目(mu)前最新(xin)局势进行了解读。
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新(xin)华社发
菲律宾与ICC的法律纠葛(ge)
3月11日晚，菲律宾媒体援引前总统杜特尔特律师的话报道，杜特尔特当晚已登上一架(jia)包(bao)机，被带往荷兰海(hai)牙。
当天稍早些(xie)时候，菲律宾总统新(xin)闻办公室发表(biao)声(sheng)明说，杜特尔特当天从境(jing)外返(fan)回，抵达马尼拉国际机场后(hou)被警方拘留。有(you)关方面(mian)向杜特尔特出(chu)示了ICC的逮捕令。
对此，杜特尔特的女儿、菲律宾副(fu)总统莎(sha)拉·杜特尔特同日晚在(zai)社交媒体发表(biao)声(sheng)明称，自从当天上午被拘留后(hou)，杜特尔特没有(you)获得司法权利保障，正被强行带往ICC总部所在(zai)地荷兰海(hai)牙，“这不是正义，而是压迫(po)与迫(po)害”。
南都记者了解到，向杜特尔特发布逮捕令的ICC，是一个设在(zai)荷兰海(hai)牙的政府间组(zu)织。该组(zu)织成立于2002年(nian)，是一个可以对犯有(you)战争(zheng)罪或危害人类罪的个人提起诉讼的刑事法院。
在(zai)菲律宾大马尼拉地区的帕赛，士兵在(zai)菲前总统杜特尔特被拘留地执(zhi)勤。新(xin)华社发
与同样设在(zai)海(hai)牙的联合国国际法院不同，ICC并非联合国下属机构(gou)，而是依据(ju)2002年(nian)7月生效的《国际刑事法院罗(luo)马规约》（简称《罗(luo)马规约》）设立，主要由西方国家推动和主导。根据(ju)《罗(luo)马规约》，ICC一旦签发逮捕令，缔约国有(you)法律义务予(yu)以执(zhi)行。
ICC官网数据(ju)显示，该机构(gou)目(mu)前共有(you)124个缔约国，包(bao)括欧盟全部成员国和巴勒斯坦。大约70个国家没有(you)加入《罗(luo)马规约》，包(bao)括以色列和美(mei)国。
而菲律宾与ICC的法律纠葛(ge)由来已久。
中国南海(hai)研究院区域国别研究所所长丁(ding)铎(duo)向南都记者分析，菲律宾与ICC的法律纠葛(ge)始于2011年(nian)。时任(ren)总统阿基(ji)诺三世签署《罗(luo)马规约》，使菲律宾成为ICC成员国，承诺接受其对战争(zheng)罪、反人类罪等罪行的管辖(xia)权。
然而，杜特尔特2016年(nian)上台后(hou)开展的反毒行动引发争(zheng)议，也导致ICC以涉嫌“反人类罪”名义对其展开调(diao)查。菲律宾警方曾称，有(you)6000多(duo)名涉毒嫌疑人被杀，但非政府组(zu)织声(sheng)称死亡人数是该数字的两倍。
2018年(nian)3月，菲律宾正式(shi)退出(chu)ICC，并于2019年(nian)生效。丁(ding)铎(duo)向南都记者先容，根据(ju)《罗(luo)马规约》第127条，成员国退出(chu)后(hou)，ICC仍对退出(chu)前已启动调(diao)查的案(an)件保留管辖(xia)权。杜特尔特政府的“禁毒战争(zheng)”主要实施于2016年(nian)至2019年(nian)，恰在(zai)其退出(chu)程序完成前。ICC据(ju)此认为，菲律宾的退出(chu)不影响对其任(ren)内行为的追责。
“这一法律说明得到一些(xie)人的支撑，但也存在(zai)激(ji)烈分歧。事实上，ICC的管辖(xia)权本质上是一种‘追溯(su)性约束’，这种管辖(xia)权很(hen)容易就违背国家主权原则。”丁(ding)铎(duo)进一步表(biao)示，杜特尔特本人多(duo)次抨击ICC为“西方傀儡”，称其调(diao)查是“对菲律宾内政的殖民干涉”。
逮捕令提供“去杜特尔特化”的契(qi)机
菲律宾副(fu)总统莎(sha)拉·杜特尔特在(zai)3月11日晚的声(sheng)明中还提到，菲政府将杜特尔特“交给了外国势力”，“这公然侮辱了大家的主权，也侮辱了每个相信大家国家独立性的菲律宾人”。
有(you)菲律宾宪法专家指出(chu)，菲律宾当局绕过(guo)国内司法程序直接执(zhi)行国际刑事法院指令，可能引发违宪争(zheng)议。若最高(gao)法院裁定政府违宪，可能触发司法部高(gao)层辞职潮，使菲律宾陷入宪政危机。
对此，丁(ding)铎(duo)向南都记者分析，菲律宾退出(chu)ICC后(hou)，ICC的逮捕令对菲政府不再具有(you)强制(zhi)力。“即菲政府愿意主动配合ICC，它的指令会更容易执(zhi)行，如果(guo)菲政府不配合，ICC的指令只能作为‘菲国内司法程序不足的一种补充’。换句话说，ICC应(ying)严(yan)格遵循补充性管辖(xia)原则，依法审慎行使职权，避免政治化和双重标准。”
丁(ding)铎(duo)认为，此次配合ICC逮捕杜特尔特，可以看作菲现(xian)任(ren)总统马科斯巩固(gu)权力的关键一步，逮捕令提供了一个完美(mei)的“去杜特尔特化”的契(qi)机，既能向美(mei)西方等标榜人权的国家示好，又能将国内矛盾转向政治对手。
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新(xin)华社发
“在(zai)这场‘权谋戏(xi)’中，ICC的通缉令成了马科斯手中的一枚棋子。”丁(ding)铎(duo)表(biao)示，杜特尔特时期的“禁毒战争(zheng)”使菲律宾受到一些(xie)国际批评。“马科斯若展现(xian)合作姿态，有(you)助于修复与西方关系，争(zheng)取经贸(mao)合作与安全援助。菲律宾人权组(zu)织长期指控政府包(bao)庇‘禁毒战争(zheng)’中的行为，配合ICC可缓解民间不满，塑造‘法治捍卫者’形象。”
“但这一策略风险巨(ju)大。”丁(ding)铎(duo)分析指出(chu)，杜特尔特在(zai)基(ji)层仍有(you)广泛支撑，其强硬作风被部分民众视为“秩序的象征”。若马科斯过(guo)度迎合ICC，可能被贴上“外国代理人”标签，反而激(ji)化国内对立。
长久以来，杜特尔特看似放下了菲律宾政治核心权力，却仍在(zai)菲政坛展示出(chu)了巨(ju)大且持久的影响力。
杜特尔特出(chu)身政治世家，他(ta)的父亲曾任(ren)南达沃行省省长，在(zai)担任(ren)总统之前，杜特尔特曾在(zai)达沃市担任(ren)市长长达二十多(duo)年(nian)，直至2016年(nian)当选菲律宾总统。
有(you)英国记者在(zai)其撰写的杜特尔特传记中写道，“杜特尔特在(zai)众人奉承下成长，因此反而回避头衔(xian)，讨厌谄(chan)媚；他(ta)更喜欢别人叫他(ta)‘市长’，即使当上总统，他(ta)在(zai)新(xin)闻发布会上仍自称是‘马拉坎南宫的市长’”。
在(zai)位总统六年(nian)，杜特尔个人执(zhi)政风格给民众留下了“敢做敢当、能干实事”的深刻印(yin)象，但他(ta)也常常因为出(chu)言不逊登上各国媒体头条，被视为“菲版川普(pu)”。
在(zai)今年(nian)3月9日举行的集会上，即将年(nian)满80岁(sui)的杜特尔特谈及禁毒行动时向菲律宾侨民表(biao)示：“我犯了什么罪？我竭尽所能，让菲律宾人能有(you)一点(dian)和平(ping)与安宁。”
杜特尔特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我的家人？我是为了你们和你们的孩(hai)子，为了大家的国家。如果(guo)这真(zhen)的是我的命运，没关系，我会接受的。他(ta)们可以逮捕我，监禁我。”
两大家族的权力之争(zheng)
南都记者注(zhu)意到，过(guo)去一段时间以来，杜特尔特与菲律宾现(xian)任(ren)总统马科斯所在(zai)家族间的“权力之争(zheng)”持续升级。国际舆论普(pu)遍(bian)认为，这是整起事件的导火索之一。
“马科斯与杜特尔特家族的关系是菲律宾政治联盟脆弱(ruo)性的缩影。”丁(ding)铎(duo)表(biao)示。
在(zai)2022年(nian)的菲律宾大选中，杜特尔特的女儿莎(sha)拉·杜特尔特选择与马科斯结盟，马科斯凭借杜特尔特家族在(zai)菲南部棉兰老岛的深厚(hou)支撑赢得总统宝座。
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右）与副(fu)总统莎(sha)拉·杜特尔特。
“权力分配的不均很(hen)快(kuai)引发裂(lie)痕”，丁(ding)铎(duo)分析称，“莎(sha)拉虽担任(ren)副(fu)总统，但其政治影响力被逐步边缘化，而马科斯家族则试图重塑政治格局。”
此前，两大家族就明战暗(an)战不断。
由马科斯的堂兄——罗(luo)穆亚尔德斯领导的众议院曾对杜特尔特领导的禁毒行动展开为期数月的调(diao)查。同样在(zai)众议院，杜特尔特的女儿莎(sha)拉也遭(zao)到弹劾(he)威胁。
马科斯在(zai)众议院的盟友此前已针对莎(sha)拉特任(ren)副(fu)总统期间使用机密(mi)资金的情况发起调(diao)查，试图坐实对莎(sha)拉“滥用政府公务经费”的指控。
2024年(nian)6月，莎(sha)拉辞去兼任(ren)的教育部长和反叛乱机构(gou)负责人的职务，但仍担任(ren)副(fu)总统。
今年(nian)2月5日，莎(sha)拉遭(zao)菲众议院弹劾(he)。弹劾(he)诉状称，莎(sha)拉被控“违宪、背叛公众信任(ren)、腐败，涉嫌谋划暗(an)杀总统、第一夫人和众议长”多(duo)项重罪。罪名一旦成立，莎(sha)拉将成为菲史上首位遭(zao)弹劾(he)下台的副(fu)总统。她此前就众议院提交针对她的弹劾(he)指控作出(chu)回应(ying)，表(biao)示她的律师团队正在(zai)准备辩护。
丁(ding)铎(duo)向南都记者表(biao)示，杜特尔特家族仍是菲律宾政坛的重要力量，其支撑者遍(bian)布司法、警察系统和地方政坛。“将杜特尔特逮捕并交给ICC，不仅能打击杜特尔特的威信，还能让莎(sha)拉在(zai)政治上陷入被动。”
据(ju)悉(xi)，菲律宾将于今年(nian)5月迎来新(xin)一届的中期选举，退休两年(nian)多(duo)杜特尔特将竞选达沃市市长一职，他(ta)的参选普(pu)遍(bian)被认为是争(zheng)取外界对其女儿、现(xian)任(ren)菲律宾副(fu)总统莎(sha)拉在(zai)2028年(nian)竞选菲律宾总统的支撑。
作为杜特尔特的长女，莎(sha)拉仍被认为是最像(xiang)杜特尔特的孩(hai)子。她同样是律师出(chu)身，风格强硬，喜欢骑(qi)大型机车。杜特尔特多(duo)次形容莎(sha)拉是家族中的“强势人物”。
丁(ding)铎(duo)表(biao)示，杜特尔特在(zai)南部棉兰老岛仍有(you)强大基(ji)层支撑，其女儿莎(sha)拉仍是2028年(nian)总统热门人选。“一定程度上，这不仅是针对一个人的逮捕，在(zai)菲律宾国内更有(you)可能被视为是对杜特尔特家族支撑者的宣战。”
出(chu)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杨苓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