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1898—1975）是我国现代(dai)漫画的(de)拓荒(huang)者，不仅(jin)作品数量(liang)多(duo)，而且诗意蕴藉，哲思充溢，耐人寻味。1924年，他的(de)黑白画稿《人散后，一钩新月(yue)天(tian)如水》，在(zai)朱自清、俞平伯主编(bian)的(de)《大家的(de)七(qi)月(yue)》上刊载，这是丰子恺首次公开发表(biao)的(de)绘画作品，迄今已逾百年。
1914年，丰子恺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fan)学校，师从(cong)李叔同学习绘画和音乐。1921年春，东渡日本，进修绘画、音乐和外语。其间，迷恋(lian)上日本明治(zhi)、大正时期抒情(qing)画家竹久梦二的(de)作品，“寥寥数笔的(de)一幅小画，不仅(jin)以造型的(de)美(mei)感动我的(de)眼，又以诗的(de)意味感动我的(de)心”，给(gei)丰子恺带来了极大的(de)艺术震撼。
1922年，丰子恺开始以这种简笔画尝试创作。彼(bi)时，他在(zai)浙江上虞白马(ma)湖畔春晖(hui)中学执教。一次，学校召开教务(wu)会议，他看到同事们垂头拱手的(de)倦怠姿态，感触很深，会后，便用毛(mao)笔把这一情(qing)景画了下来，且一发不可收，愈发热衷于将日常生活中触动心绪的(de)所见所闻(wen)，以及自己(ji)喜爱的(de)古典诗词，乘(cheng)兴描绘在(zai)各种小纸片、烟盒背面、备课本上。12月(yue)16日，春晖(hui)中学校刊刊登了丰子恺《经子渊(yuan)先(xian)生的(de)演讲》《女来宾——宁(ning)波女子师范(fan)》两幅作品。朱自清、俞平伯等同事和好友看到后无不惊(jing)艳，鼓励有加，由(you)此激(ji)发了他沿着这一方向不断创作的(de)浓厚兴趣(qu)。
1924年7月(yue)，朱自清和俞平伯在(zai)新文学社团“大家社”的(de)社刊《大家的(de)七(qi)月(yue)》创刊号（上海(hai)亚(ya)东图书馆(guan)出版）上，登载了丰子恺的(de)古诗新画《人散后，一钩新月(yue)天(tian)如水》。画面上，一钩新月(yue)高挂(gua)半空(kong)，溶溶月(yue)色照(zhao)耀着茶楼，竹帘(lian)轻卷，靠窗的(de)茶桌上，主客已然散去(qu)，仅(jin)剩下尚未收拾的(de)一把茶壶、数只茶杯，含蓄地揭示(shi)出二、三知己(ji)欢(huan)聚后的(de)畅快与惬意。作品构图清新，线条凝练，黑白分明，情(qing)趣(qu)盎然。
上海(hai)《文学周报》主编(bian)郑振铎看了这幅笔墨疏朗的(de)画作，赞叹不已：“我的(de)情(qing)思却(que)被他带到一个诗的(de)仙境(jing)，我的(de)心上感到一种说不出的(de)美(mei)感。”于是与胡愈之、叶圣陶(tao)到丰子恺家中选稿，从(cong)1925年5月(yue)《文学周报》第172期起逐期刊发，诸如《无言独上西楼，月(yue)如钩》《过尽千帆(fan)皆(jie)不是，斜(xie)晖(hui)脉脉水悠悠》《帘(lian)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燕归人未归》《翠拂行人首》《指(zhi)冷玉(yu)笙寒》《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世上如侬有几人》《眉眼盈盈处》等抒情(qing)意味浓郁的(de)画作，这些(xie)作品将古典诗词的(de)意境(jing)融入现实生活，看似画景，实质写人、抒情(qing)。
郑振铎将它们冠名为(wei)“子恺漫画”，一经发表(biao)，广受好评，“漫画”一词从(cong)此被大众接受，日渐盛行，丰子恺也(ye)因此被人们誉为(wei)现代(dai)中国“漫画的(de)鼻祖”。虽然丰子恺本人否认这种说法，他在(zai)《我的(de)漫画》一文中说：“我不能承(cheng)认自己(ji)是中国漫画的(de)创始者，我只承(cheng)认‘漫画’二字是在(zai)我的(de)画上开始用起的(de)。”“其实，我的(de)画究竟是不是‘漫画’，还是一个问题。”但人们仍(reng)乐于将他尊奉为(wei)“中国抒情(qing)漫画的(de)创始者”。
1925年12月(yue)，经郑振铎热情(qing)举荐(jian)，丰子恺的(de)第一本画集《子恺漫画》（60幅），由(you)《文学周报》社结(jie)集出版。后因“印刷装订所误(wu)，致形式不得(de)精美(mei)”，1926年1月(yue)，又由(you)上海(hai)开明书店出版；同年9月(yue)，《子恺漫画》由(you)上海(hai)开明书店再版。郑振铎、夏丏尊、朱自清、刘(liu)熏宇、俞平伯、方光焘、丁衍(yan)镛等人推(tui)崇不已，分别写序(xu)或(huo)跋，朱自清喻其为(wei)“带核儿的(de)小诗”。俞平伯赞誉道：“他的(de)画实是中国一创格，既有中国画风的(de)萧疏淡远，又有西洋画法的(de)活泼酣恣，他的(de)画是无字的(de)散文，无声的(de)诗歌，是牵动人思想行走的(de)小说。”它们如“一片片落英，都(dou)含蓄着人间的(de)情(qing)味”。
丰子恺早(zao)期的(de)古诗新画和儿童情(qing)趣(qu)的(de)系列作品，以诗入画，诗画交融，通过简洁疏淡的(de)线条和墨的(de)变化(hua)，构成妙趣(qu)横生的(de)画面图像。着墨不多(duo)，但传神(shen)达意，大繁(fan)至简，却(que)寓理于画，既有中国画“意在(zai)笔先(xian)，画尽意在(zai)”的(de)意蕴，又有“小中能见大，弦外有余音”的(de)韵(yun)致，记录(lu)世态人情(qing)，诠释文人情(qing)怀，雅俗(su)共赏，别具(ju)一格，为(wei)中国现代(dai)文艺领域开辟了一个崭新的(de)美(mei)术世界。
文并供图/周惠斌(b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