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jin)年(nian)过年(nian)回家(jia)，重庆市民钟先生发(fa)现，老家(jia)有些上了年(nian)纪的亲戚，即使在互相(xiang)串门的时候，依(yi)然开着(zhe)手机外放刷短视频。一问(wen)才(cai)知道(dao)，这些APP向(xiang)用户提(ti)供返现奖励，他的伯父每天靠刷视频返现，每个月能有100元左右的收入。
以某短视频APP为例，视频界面会有一个小红包持续计时赚金币(bi)，1万金币(bi)可以兑换1元现金，看一条20秒的短视频大约可以领8个金币(bi)。这就意味着(zhe)，刷1250条视频，花费约7小时，才(cai)可以挣到1元钱。不仅如此，平台还有拉(la)新人返现金、玩游戏(xi)看广告(gao)赚金币(bi)等(deng)活动。花费大量的时间赚几元钱，投入与产出并(bing)不对等(deng)，为何(he)部分老年(nian)人仍然沉迷(mi)其中？
西南大学(xue)心理学(xue)部邵景进教授长期从事老年(nian)人科技使用与心理健康(kang)研究，他告(gao)诉记者，APP下载返利或在线(xian)时长返利是一种(zhong)商业营销模式，用蝇头(tou)小利增强用户黏性(xing)、增加平台流量，但(dan)其中不乏法(fa)律风险和用户风险。老年(nian)人更易沉迷(mi)其中，这需要(yao)社会与家(jia)属多(duo)方合力，帮(bang)助老年(nian)人群体跨越“数字鸿沟”。
有何(he)隐患——
存在法(fa)律风险，影响身(shen)心健康(kang)
事实上，商家(jia)推出的这类(lei)营销手段，一开始并(bing)不是面向(xiang)老年(nian)人的。过去几年(nian)，以在线(xian)返利增加用户和平台流量的情况，在部分APP大力推广“极速(su)版”时屡见不鲜。
清华大学(xue)国家(jia)战略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刘旭告(gao)诉记者，目前(qian)国内现行法(fa)律中并(bing)没有直(zhi)接针对这类(lei)刷视频返利、下载返利的规定，这些营销手段可以说(shuo)是打(da)着(zhe)法(fa)律法(fa)规的“擦边球”。实际上，这类(lei)行为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fa)》第八(ba)条第一款：“经营者不得(de)对其商品的性(xing)能、功能、质量、销售状况、用户评价、曾获荣誉(yu)等(deng)作虚假或者引(yin)人误解的商业宣传，欺骗(pian)、误导(dao)消费者。”而刷视频返利和下载返利，是通过向(xiang)部分用户返利的方式，人为地(di)提(ti)高相(xiang)关(guan)短视频访问(wen)数量和APP下载数量，误导(dao)其他消费者对这些短视频或APP的评价。
“老年(nian)人群体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因此成(cheng)为这类(lei)‘返利’模式的主力军(jun)。”刘旭认为。
钟先生的伯父说(shuo)：“几年(nian)前(qian)退休在家(jia)，闲着(zhe)也是闲着(zhe)，刷视频还能赚钱，虽然钱不多(duo)，但(dan)好歹是有事干(gan)。刷着(zhe)刷着(zhe)，买菜钱不就有了吗？”他的几部旧手机都(dou)下载了部分APP的“极速(su)版”，经常每天一起刷视频赚金币(bi)，“这两年(nian)这些企业没以前(qian)大方了，赚的金币(bi)越来越少(shao)。”
老年(nian)人有闲，商家(jia)有钱，看似两端得(de)利，实则暗藏(cang)隐患。
“最直(zhi)接的就是身(shen)体风险，不少(shao)老人在长期刷手机后出现视力下降、患上腱鞘炎的情况，时间长了甚至会损伤认知能力，阻碍社会交往，影响生活质量。”邵景进表示。
“不仅如此，部分不良APP可能会利用此类(lei)返利行为‘锁定’部分老年(nian)人，增加个人信息泄(xie)露和诱(you)导(dao)消费的风险。”邵景进说(shuo)。
2024年(nian)5月，中国消费者协会发(fa)布第一季度投诉热点，其中以低价或免费、中奖为诱(you)饵(er)诱(you)导(dao)老年(nian)消费者购(gou)买，或体验后默认开通免密支付、进行连续自动扣款等(deng)问(wen)题遭到密集投诉。
黑龙江省大庆市的刘奶奶告(gao)诉记者，自己用了很多(duo)年(nian)智能手机，很早就发(fa)现手机上有些广告(gao)提(ti)示有下载返利，但(dan)是她一直(zhi)不敢(gan)点，生怕是诈骗(pian)。“我身(shen)边也有老年(nian)朋友看到过这些，大多(duo)数人还是不敢(gan)点的心态。”刘奶奶说(shuo)。
“正规企业发(fa)布的应用还好些，也就由着(zhe)老年(nian)人打(da)发(fa)时间，就怕乱下载不知道(dao)哪来的应用，等(deng)发(fa)现问(wen)题时劝阻都(dou)来不及了。”钟先生担忧。
原因何(he)在——
贪(tan)图(tu)小利，缺乏陪(pei)伴，数字素养不足
在采访中记者注意到，无论是专家(jia)还是老人，“孤独”一词(ci)是最常被提(ti)及的。
“在大家的研究中发(fa)现，很多(duo)老年(nian)人存在家(jia)庭(ting)、社会、身(shen)体健康(kang)焦虑，人上了年(nian)纪不知道(dao)该干(gan)什么，也担忧身(shen)体健康(kang)状况出现问(wen)题，家(jia)中子(zi)女大多(duo)又有自己的事要(yao)忙，陪(pei)伴老人的时间变(bian)少(shao)，很多(duo)老人会觉得(de)‘孤独’。”邵景进表示。
浙江省的张大爷退休后，坐在沙发(fa)上戴着(zhe)老花眼镜刷短剧成(cheng)为他的日常。“刷视频还能赚钱，何(he)乐而不为？家(jia)里小孩结婚搬出去了，现在还没孙辈带，不然每天一个人不知道(dao)干(gan)吗。”
“根据‘网络使用的补偿理论’，面对退休后的‘孤独’，老年(nian)人现实中不能满足情感需求，就会在网络上寻找替代性(xing)满足，这是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子(zi)女陪(pei)伴不够、缺乏社交，那(na)就刷视频返利，给自己找点事情干(gan)。”邵景进说(shuo)。
APP强大的算法(fa)机制同样(yang)是老年(nian)人爱上刷视频的原因。不像(xiang)青少(shao)年(nian)群体有防沉迷(mi)机制，老年(nian)人在使用APP时并(bing)不存在限制。“现在这些应用太强大了，清楚地(di)知道(dao)我喜欢看什么，不停地(di)给我推荐，有时让我刷得(de)停不下来。”张大爷说(shuo)。
面对互联网海(hai)量信息，部分老年(nian)人缺乏鉴别能力，就容易被商家(jia)的“返利”手段吸引(yin)，甚至走进不法(fa)分子(zi)设置的网络诈骗(pian)陷(xian)阱中，“根本(ben)原因，还是数字素养不足。”邵景进认为。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fa)布的第五十五次《中国互联网络发(fa)展状况统计报(bao)告(gao)》，截(jie)至2024年(nian)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1.08亿人，其中60岁及以上网民占比达14.1%。“老年(nian)人群体是数字社会建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面对他们使用互联网存在的问(wen)题，大家要(yao)做的不是因噎(ye)废食，而是社会各界积极引(yin)导(dao)，提(ti)高他们的数字素养，让他们科学(xue)健康(kang)地(di)融入数字社会。”邵景进说(shuo)。
如何(he)应对——
提(ti)倡健康(kang)上网，加强对APP监管力度
不久前(qian)，一场银龄触网反诈防沉迷(mi)宣传活动在重庆市江北(bei)区华新街街道(dao)华新社区举行。为预防老年(nian)人沉迷(mi)网络、倡导(dao)合理应对观看返利、下载返利等(deng)情况，网信、街道(dao)、公安等(deng)多(duo)部门和单位联动，定期在社区举办老年(nian)人反诈防沉迷(mi)宣传活动，通过分析真实案例，先容刷单、返利等(deng)新型(xing)骗(pian)术及防范措施，提(ti)醒老年(nian)人“不沉迷(mi)、不下载、不转账”，健康(kang)上网。
“为帮(bang)助老年(nian)人融入数字社会，大家定期收集社区老人的上网需求，针对性(xing)地(di)推出一系列(lie)‘银龄行动’培训课程，在手把手教他们如何(he)使用智能手机的同时，做好防骗(pian)防沉迷(mi)宣传。”华新社区工作人员先容。
“通过这类(lei)线(xian)上线(xian)下培训，反诈防沉迷(mi)宣传和技能培训两手抓，才(cai)能有效提(ti)高老年(nian)人的数字素养。”邵景进说(shuo)。
相(xiang)关(guan)执(zhi)法(fa)行动同样(yang)重要(yao)。据了解，针对老年(nian)人上网常见的刷视频返利等(deng)问(wen)题，江北(bei)区结合“清朗·巴渝”系列(lie)专项行动，加强“一老一小”领域网络行政执(zhi)法(fa)，严厉打(da)击破坏网络生态、扰乱传播秩序、超范围(wei)收集个人信息等(deng)违法(fa)违规行为，2024年(nian)累计开展网络检查153次，约谈不良APP、网站(zhan)、自媒体23家(jia)，关(guan)闭违法(fa)违规账号6个，向(xiang)有关(guan)部门移交案件线(xian)索19条，办理行政处罚(fa)案件2起。
“家(jia)庭(ting)成(cheng)员的陪(pei)伴永远是有效的‘良药’。”邵景进说(shuo)，“子(zi)女不仅要(yao)关(guan)心老年(nian)人的生活，还要(yao)帮(bang)助老年(nian)人主动融入数字社会，从教会老年(nian)人使用智能手机、正确下载应用、识(shi)别风险信息等(deng)做起。更重要(yao)的是，当老年(nian)人遇到不确定的信息时，要(yao)及时向(xiang)子(zi)女求助。”
“从老年(nian)人自身(shen)来看，合理做好退休以后的生活规划同样(yang)重要(yao)，发(fa)展自己的业余爱好，充实自己的生活，现实中得(de)到满足，网络上的需求就会减少(shao)。”邵景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