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近期出(chu)现(xian)异动。搅(jiao)动一切的始(shi)作俑者，正是本届美(mei)国政府高高挥起的“关税大棒”。
按照支撑者的说法，提高关税似(si)乎可(ke)以(yi)达成3个目的。其一，对进口商品征收关税意味着外国商品变(bian)贵了，此(ci)时，消费者会更倾向于购买(mai)国产商品；其二，外国企业如果想要规避关税，就得到出(chu)口目的地国建厂(chang)，从而为出(chu)口目的地国创(chuang)造更多就业机会；其三，提高关税可(ke)以(yi)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弥补赤字漏洞。
这些说法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关税的代价是什么？
首先来看看，关税的直接成本究竟由谁承担的。
假设有一家本土超市正在销售一款外国制(zhi)造的运动鞋。原本，工厂(chang)卖给超市的价格是100元，超市若想赚取50元的毛利，需要标价150元卖给消费者。突然，政府说，要对外国商品征收20%的关税。
此(ci)时摆在超市面(mian)前的选项有3个：第一个，全额(e)承担关税，也就是按照120元的价格进货。第二个，要求供(gong)货商压价，共担关税带来的额(e)外成本。第三个，立即更换供(gong)应商，寻找其他同样(yang)价格、同样(yang)品质的鞋子。
在进出(chu)口贸易实践中(zhong)，所谓的第二个和第三个选项只(zhi)是理论上存在而已(yi)，可(ke)操作性极差。第二个选项意味着漫长(chang)的商业谈判，超市要想确保不断货，只(zhi)能捏(nie)着鼻子先接受第一选项，然后再安排(pai)谈判专家去扯皮。至于第三个，如果真有这样(yang)的供(gong)货商存在，超市一开始(shi)就选了，还用得着等关税？换句(ju)话说，一棒子关税砸下来，鞋子的进货价格立竿见影，变(bian)成了120元。
接下来，超市的现(xian)实选择，要么是将这额(e)外的20元成本转(zhuan)嫁(jia)给消费者，要么自(zi)己(ji)承担这些损失，要么就是双方分摊(tan)。如果这家超市的毛利率原本就不到20%，就算它有心替消费者负担这些额(e)外成本，它又如何能背得动？
关税的成本，零(ling)售商真的背不动。数据显示，全球主要经济体大型超市的毛利率通(tong)常介于11%至12%之间，中(zhong)小型超市的毛利率通(tong)常介于5%至8%之间，只(zhi)有个别大型零(ling)售品牌在部分区域市场(chang)的毛利率能够超过(guo)20%。换句(ju)话说，对那些有能力发起贸易战(zhan)的大型经济体而言，鞋子的售价是一定会涨(zhang)的，消费者的钱包是一定会受伤的，至于超市会分担多少损失，既要看其经营策略，也要看其财务能力。
由此(ci)，大家不难发现(xian)——关税直接成本不是由供(gong)货商承担的，更遑论出(chu)口国的政府。真正承担关税的是出(chu)口目的地国的消费者，提高关税必(bi)然会带动本国的通(tong)胀水平(ping)提升。
此(ci)时，关税支撑者们一定会出(chu)来反(fan)驳，既然外国货涨(zhang)价了，消费者改买(mai)国产货不就行了？持这种观点的人，怕不是对供(gong)求理论有什么误解。
还是以(yi)鞋子为例。假设你是一名本土运动鞋生产商。现(xian)在，外国鞋涨(zhang)价了，消费者改买(mai)你的工厂(chang)生产的国产鞋了，你的市场(chang)需求开始(shi)上涨(zhang)，这时候你会不会跟风涨(zhang)价呢？
美(mei)国的生产商就涨(zhang)价了。根据美(mei)国联邦储备局发布的一份针(zhen)对2018年(nian)中(zhong)美(mei)贸易战(zhan)的调研报告，“搭车”涨(zhang)价的企业还不是一家两家。
2018年(nian)1月22日，美(mei)国批(pi)准对进口大型家用洗衣机等征收“保护性关税”。根据美(mei)联储的研究，美(mei)国政府对中(zhong)国产洗衣机加征的关税，被美(mei)国商家直接转(zhuan)嫁(jia)给了美(mei)国消费者，导致进口洗衣机价格上涨(zhang)。然后，美(mei)国本土洗衣机厂(chang)商不出(chu)意外地跟着涨(zhang)价了。不仅如此(ci)，根本就不在征税清(qing)单内(nei)的干衣机，也跟着一起涨(zhang)价了。因为在美(mei)国，许多人习惯洗衣机和干衣机一起买(mai)，于是干衣机生产商索性也分了一杯羹。
事情到此(ci)还没有结束(shu)。调查报告发现(xian)，消费者最终承担的额(e)外费用甚至高过(guo)了提高的关税。这是因为，许多行业企业在计算财务数据时，更倾向于使用比例而非绝对值。在这种情况下，当中(zhong)间商把关税成本转(zhuan)嫁(jia)给消费者的时候，“平(ping)移”的不是成本，而是毛利率。
还以(yi)鞋子的案例来计算，原本进货价100元的鞋子增加20%的关税后，成本变(bian)成了120元。此(ci)时，真实场(chang)景中(zhong)的零(ling)售商，很有可(ke)能为了保持自(zi)己(ji)原本的毛利率水平(ping)——50%，而将售价调整为120元乘以(yi)（1+50%），即180元。也就是说，美(mei)国政府收了20元的关税，但美(mei)国消费者额(e)外支出(chu)了30元。
在实际生活中(zhong)，绝大多数商品的产业链可(ke)不像鞋子这么短。无论是电子产品还是汽车，其生产过(guo)程都是多国协作的，不仅各个零(ling)部件(jian)来自(zi)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加工流程的不同环节(jie)也会发生在多个国家和地区。这意味着，一件(jian)商品在变(bian)成成品之前，已(yi)经在无数海关关境上穿越了好几回，关税也加了好几遍。哪怕只(zhi)有一半中(zhong)间商打算保持原本的毛利率水平(ping)，层层加价后，最终到消费者手里的商品实际涨(zhang)价金额(e)也要比关税高得多。
美(mei)国经济学会和经济学季刊所发布的调查报告就得出(chu)了相(xiang)似(si)的结论。这也是许多经济学家反(fan)反(fan)复复强调，关税本质上只(zhi)是一个“更复杂(za)、隐藏得更深的居民(min)消费税”的原因所在。
再来看关税为本土带来的就业机会和给政府带来的财政收入。
还是以(yi)洗衣机为例。根据美(mei)联储的报告，从2018年(nian)到2022年(nian)，美(mei)国政府从对中(zhong)国洗衣机加征的关税中(zhong)获取了大约8200万美(mei)元的税收，但是消费者却因为进口洗衣机涨(zhang)价多支付了15亿美(mei)元的费用。这15亿美(mei)元换来了多少个额(e)外的就业岗位呢？事实是，SAMSUNG、LG等洗衣机制(zhi)造企业确实到美(mei)国投资(zi)设厂(chang)了，本土洗衣机制(zhi)造企业也确实扩(kuo)大了生产规模，二者相(xiang)加，整个美(mei)国大约增加了1800个就业岗位。用15亿美(mei)元除一下，相(xiang)当于美(mei)国消费者为每一个新增就业岗位支付了80多万美(mei)元的费用——这可(ke)以(yi)说是史(shi)上最贵、最没有效率的就业刺激(ji)计划了。
关税带来的问题还远不止这些。
和提高关税经常同时出(chu)现(xian)在资讯中(zhong)的另一个名词是报复性关税。2018年(nian)美(mei)国对中(zhong)国加征关税后，中(zhong)国针(zhen)对美(mei)国农产品等实施了反(fan)制(zhi)措施，美(mei)国农业受到重创(chuang)。为避免美(mei)国农业及相(xiang)关产业从业人员利益受损，美(mei)国政府加大了对本土农业的补贴(tie)。
报告指出(chu)，从2018年(nian)到2020年(nian)，美(mei)国对中(zhong)国提高关税后所带来的额(e)外总(zong)收入为660亿美(mei)元，但同期，为补贴(tie)受到重创(chuang)的本土农业市场(chang)，美(mei)国政府注入的补贴(tie)和援助金为610亿美(mei)元，几乎抵消了关税收入。
从某种程度上说，贸易战(zhan)就像一场(chang)异常昂(ang)贵的“打地鼠游戏”，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冒出(chu)来。盘(pan)一盘(pan)总(zong)账(zhang)，据说一定能赚到的钱、一定会增加的就业岗位、一定会到手的税收，一个目标都没达成，反(fan)倒是消费者和相(xiang)关企业真的很受伤。
加征关税不是一场(chang)看谁先眨眼的“胆小鬼(gui)游戏”，而是一场(chang)事关全世界几十亿人生活质量的豪(hao)赌。这样(yang)的赌局，根本不该开始(shi)，也没有人能输得起。 （编辑：肖 瀚 来源：经济日报）